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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帅还有什么疑问吗”尽管吴青峰已被晋升为一等公爵，大家还是习惯于称呼为侯帅，周先生也不例外。“一个统帅能做到事事考虑端详，不轻言战事是万民之福；但如果面对敌人再三的进逼，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无力保护，那就是天大的悲哀。此事虽有疑点，但目前所有矛头都直指齐王，我们不动不足以在乱世为保，秋小姐遇袭并不光是你的家事，她也是我舞阳家属，这一箭射的正是我舞阳三军。你若不动，敌必欺我舞阳软弱，今日这箭射向的是个女子，明日可能射向的就是赵将军，是我，也可能正是侯帅您。您别忘了，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十足的真相，而只不过是为我们要的那个结果寻找一个理由。何去何从，是统帅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属官，所以还是请您决断。”

“请您决断。”周先生说的简单，吴青峰却很清楚，其实这很复杂，很麻烦，这大概就是人上人的苦恼吧。做出一个决断大概只需要十几秒，一句话，可对于吴青峰这样的统兵大将来说，一个决断就意味着十几万将士的生命，意味着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意味着太多太多。

吴青峰的目光投向周先生，缓缓说道：“齐王懦弱，虽贪婪却不轻易盲动，现今东海势大，我舞阳为其臂佑，伤我家眷，实属不智之举，如此疑惑不解，我还是不能轻下决断，再请先生明示。”

“何谓智者？”周先生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小公爷的疑问放在心上。

“若有偏颇，还请先生赐教。”吴青峰依稀感觉到周先生话有所指，急忙应答：“智者，谋事在前，深思熟虑，泛指天下有智有识有才之士。”

“何谓仁者？”

“也就是慈爱、博大、自我牺牲，就像府里那幅对联写的，心术但求无愧于天地；言行要留好样与儿孙。”

“那何谓义者？”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此五者是为人之根本，立身成名的道理。不知道周先生还要考教我些什么。”这吴青峰自幼顽劣，对那些黄老玄学、儒家经典素来不喜，加之老公爷日常多统兵在外，那些请来的老师根本无法管教这些疯小子，要不他们几兄弟在舞阳也不会有小魔王的称呼。今日周先生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喋喋不休的问这些大道理，吴青峰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见侯帅已经明显不高兴了，周先生干脆坐在了椅子上，又微笑着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侯帅认为齐王又是什么人呢？仁者、义者、智者？还索性是个……？”

“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讲？七弟在以己度人，其实那个对手根本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出色、那么复杂。”赵峰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周先生信手一指：“没错，齐王是什么，不过是个仰仗祖辈余荫的蠢材，我敢说，如果他不是脱生于帝王之家，恐怕早就做了野狗的美餐。前些时日他的种种表现，早就表明不但此人愚钝，属下也并无高才。侯帅，你光看到了我们交好的一面，可也莫忘了您婚后是要出兵南下，征讨那位叛国逆臣楚王，而齐王正是楚王一奶同胞的亲弟弟。此次若不是秋小姐意外发现贼人踪迹，逼迫其提前发难，恐怕现在您的这位准夫人已经快入齐地为质了。所以……，”

“所以”吴青峰也低语道。

“请您决断。为舞阳，也为天下苍生，请您决断。”赵峰和周先生一起拱手，面色肃穆。

看着二人的灼灼目光，吴青峰突然将眼一闭，喃喃说道：“为君不仁，天地共诛之，也罢，周先生，天明以后分批请那些使者会商吧。”

那位手握雄兵的安国公终于要会见来自各方势力的代表了，只不过昨夜安国公府喧闹不休，大批部队在城中调动戒备，所有来自外乡的客人都受到了严密的监视，各个使团也被告知要约束好部属以免误伤。这一切都表明出事了，而且还必定是大事，可究竟又是什么事呢，眼看就是大婚的正日子，这个国公爷不忙着自己的婚礼，却要急着会见大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吴青峰迷迷糊糊的在软榻上小憩了不足两个时辰，强瑞那里也终于传来了消息，秋小姐的一口气是留住了，不过贼人实在可恶，箭头淬了毒，所以秋小姐依然处在昏迷之中，如果月内能够清醒过来尚好，否则就要婚事变丧事了。吴青峰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连身都没有侧转过来，只是在虎皮之下简单回答说知道了，可老管家依稀看见他的身体在上下抽动。

“请圣上放心，只不过小臣家中突遭如此不幸，还请贵使多多包涵，如实回禀。”

“楚王那里的意思我很清楚了，请他放心，只不过家中遭此不幸，实在无奈啊。”

“这是袭击内人的钢刀，请林将军看看上面可是你林家的记号。”

“小臣无力南下，也不想管贵王爷与齐王的两方争端，毕竟这家中出事，小臣心中慌乱。”

“请回去禀告贵上，我们还是休戚一体，虽说家中遇此不幸，我还是会分得出轻重的。”

安国公身体不好，和各方代表的会面只不过是礼节上的。但就这短短的会见，已经使所有的势力明白，有人胆敢在他新婚前夜袭击了他的准夫人，国公爷很气愤，舞阳军也很气愤，只不过在短期内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大举动罢了。另有消息流传，说是刺客手持的兵器上有西北林家徽号，也有人说刺客是楚王派来的，还有人说曾经在数月前于东海看过刺客身影……。

谣言满天飞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消息的准确性，再想想自己主公行事的狠毒，有的使节甚至怀疑是否除了自己的使团以外，还有另一支承担着特殊任务的使团也同时被派出。好在舞阳军还算客气，除了大家的行动被约束起来，并没有哪个使团被舞阳军真正羁押。可是那位王雨王大将军实在是过于凶恶，每日都可见他率兵在外巡逻操练，那一支支驽箭有意无意地都指向了使团大人们的驻地。会谈还在继续，那位和气的周先生开出的条件也越来越苛刻，不过能谈就好，反正这和约也不过就是张纸，总没有各位使节大人的性命重要。

秋小姐遇袭的消息也很快通过各自不同的渠道传到了各方势力的手里，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盘算全都被这个突发事件打乱了。是谁这么无耻，刺客遭到了大家一致的抨击，竟成了这乱世里的共同敌人，似乎人人都想得而诛之。紧跟着各方势力的第二批使节又被火速派出了，目的只有一个，撇清自己和这件事情的关系，随他们前来的，还有各地的名医，各种珍稀的药材，鬼都知道这可是一个和舞阳军拉拢感情的好机会。

那些留在蓟县的使节也抓住舞阳军团表露出的每一点细节，从中试图分析出什么，好为后方的决断提供帮助。首先，有心人发现，西北林家使团驻地外的警戒部队最多，守卫也最是森严，再加上那兵器似乎来自林家的传言，许多势力都在猜测林家看来无法避免和林家一战。也有人发现舞阳军最近不断有部队向东海方向调动，另外好像提供给东海使团的伙食最差，看来东海王那里的情况也不妙。形势扑朔迷离，一旦处理不当，就很可能要面对舞阳的虎狼之师。紧邻舞阳的诸势力都非常紧张，兵力调动频繁，天知道那位据说处于癫狂状态的小公爷会干出些什么来。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一支商队的离开，哪怕这支商队是如此庞大，担任护卫任务的武士是如此众多。舞阳鼓励商业，这么大的商队虽然罕见，也不是没有过，而且他们的目的地又是十分明确，大张旗鼓的商队又有什么可疑的呢？

在舞阳军最高权力机构安国公府内，最近几日，除了那位周先生每日还是出入不断，赵峰、强瑞诸将都消失了，大受刺激的国公爷把自己关在密室里，谁也不见，就连那位使节们常见的王雨将军也因为酒后殴打士卒，被斥责离开蓟县，转调城外的军营。整个国公府里的气氛都十分压抑，那些家人侍女连大声都不敢出，护卫也是百般小心，本应该处在快乐氛围之中的蓟县因为秋小姐的遇袭全变了。

秋小姐遇袭已经快一月了，她还没有醒来，周先生还在和各路使团钩心斗角、打着嘴仗，蓟县上空也还是愁云密布。就在这一天，来自幽冀的庞大商队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这很正常，每次商队前来就代表着财富，而财富又是哪个人不喜欢的呢。就在商队抵达的第二天，处于前线的舞阳军团的所有部队接到了准备战斗的密令。在商队抵达的第三天，所有的使团同一时间都受到了周先生的会见，和之前的多次会见不同，这次集体会见也是至今唯一一次的集体会见让所有的使节惊讶，因为周先生说出了舞阳军团的决断，并指出了那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真凶。随后有人庆幸、有人惊呼、有人暗骂、有人辩解，但大家都很清楚，命运的车轮已经前进，并且无法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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