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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大捷。”对于动荡中的成汉帝国而言，这样的好消息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每次九旗快报的马队疾驰过帝都长街的时候，往往预示着局面的再次恶化。但这次不一样，马队还没驰到城门，报喜的声音就已经远远传来。没有多久，整个京师都震动了，好几年来人们第一次自发的聚集在官道两旁，他们聚集的速度甚至比那疾驰而来的马队还要快，所有人都想亲耳听到那再美妙不过的声音：“大捷，大捷，大捷。”

杨春雨，人如其名，他注定要给帝国早已干涸的灵魂带来一场春雨，萌发新的生机。这位突然横空出世的将领，老相爷杨善平在世时最器重的义子，出兵仅一年多，就给帝国带来了一场无比辉煌的胜利，也给动荡的乱世带来了一片曙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可敢保证句句如实，欺君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杨玉桐的声音是颤抖的，这个喜讯来得太过于突然，太让人不知所措，那种震撼力完全可以让他晕厥过去。

“大捷，大捷。”

“大捷，大捷。”

“大捷，大捷。真的是一场大捷。”没有人敢相信幸福就这么静悄悄的来了，愁眉紧锁的杨太后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居然接连打碎了两个琉璃杯。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的确是真的吗？

“十二月初九，由于我军已经连败数场，伤亡近万人，战线不断向后龟缩。但大帅还是要求我们再败、再退，士气下降的很快，很多人都认为大势已去，战局将无法逆转。十二月十三，我们的部队已经后退了六百多里，辛苦夺来的城池大半重新落入叛军之手。十二月十报到兵部备案，皆晋职两级，先下去休息吧。”喜悦过后，年轻的杨太后很快恢复了母仪天下的威严，语气和缓的命令道：“太尉，你明日便奉旨出京，替皇上好好犒赏三军，跟玉帅说，他做的甚好，我和皇上极为宽心，就按他的允诺，除首恶之徒，其余协从谋逆的叛军士卒百姓俱赦免谋逆之罪，准许那些叛卒在军中戴罪立功，你等前方安定之后，和玉帅一起押送叛王等首恶入京，到时，我和皇上再为有功将士庆功。再传一道旨意，即刻将捷报通传四方，大赦天下，另外京师内外张灯结彩，安排三日杂耍焰火，皇上要与民同乐。好了，退朝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告退。”八年了，朝堂之上第一次响起这么震耳欲聋的叩退之声。

高宾、先皇二子，曾经手握重兵差点问鼎中原，端坐皇位的楚王就这么被击败了，被一个三年前还几乎不为世人所知的统帅彻底击败了，杨春雨的名字马上成为京师内外最为人热议的话题，百姓们兴高采烈、扶老携幼的涌出家门，投入到那欢乐的气氛之中。那遥远的湘阳是死了很多人，但又有什么关系，谁让他们是叛军，是乱民。京师杨府里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贺客如云。自杨善平老相爷去世后，这么热闹还是第一回。杨家就是杨家，树大根深，挽帝国危局于将倒。那些原本在朝堂之上和杨家互相争斗的权贵望族，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野心，亲往杨府道贺。但此时的宝翰堂中，杨家现有的骨干却没有一人在座。朝会之后，他们都被立即招入后宫，杨太后还有很多私房话要和这些兄弟叔伯们说，这场胜利后的喜悦不仅属于帝国、属于皇帝，更是应该属于杨家，这是一场杨家的胜利。

“二伯，当初我父亲收养春雨的时候，我可记得你是最为不满的。总是在哪儿念叨，说我杨家俊彦叠出，精英满门，就怕这个野小子败坏我杨家声誉。父亲在世之时，可为这个没少责怪你。现在您看看，这个野小子可给我们杨家重振声威了。”已经卸去凤冠的杨太后显然心情极好，开始揶揄起杨善华来。

早就羞红脸的杨善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在那里傻傻的陪笑着。十几年前，大哥杨善平去西北公干，酒后执意要去一处城外名胜欣赏月色，却意外遭遇一大股强盗，随行的卫士本来数量就不多，很快就抵挡不住，大哥慌乱之下只得拣林间小路逃遁，但是后面还有数名盗贼紧追不舍。危急关头，一个猎户少年以他娴熟的箭法救了大哥一条性命。大哥询问之后，得知这个少年本是边关人士，父母在胡人侵扰之时丧命，只留下他孤身一人，所幸自幼习的一身出色的箭术，便以打猎糊口。大哥一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二是感其身世悲苦，就将他带回京师，并收为义子，悉心教导。但是自己第一眼看见那个野小子就很不喜欢，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萦绕心头，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所以经常会讥讽责骂那个家伙。可大哥却非常喜欢和器重那个野小子，还让他改姓为杨。自己也秘密派人去西北调查过，但那里本来就比较偏僻，情报有限，倒也是和那家伙自述的**不离十，可在杨善华心里这异常的感觉一直存在。吴青峰奉命率部入京之时，杨善华的意思是将舞阳军调往荆州，与刚刚谋逆的楚王作战，那个野小子却力主让舞阳军开往冀州前线，赶巧又与大哥的意见不谋而合，结果导致吴青峰和舞阳军在幽冀作大成势，自己对野小子的看法就更差了。大哥去世之后，那个家伙没了依靠，在杨家的地位一时间简直是低到极点，但偏巧又碰上朝中无将，原以为他请缨出战会命丧沙场，没成想居然真让他击败了叛军，还生擒了楚王。大哥就是大哥，看人准啊，杨善华到现在才彻底服气了。

见父亲吃瘪，作为儿子的杨青柏自然马上出来大打圆场，这么喜庆的氛围里，大家的话题也很快转移开来。楚王谋逆已平，其余诸王便随即变得不足为患，下面要考虑的就是象西北林家那样的叛将了。这帝国不仅是高家的帝国，也是杨家的天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有早日平定乱局，神州一统，杨家这样的外戚才能确保世代富贵荣华。

“大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掌管禁军的杨思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杨玉桐看了他一眼，马上心领神会：“你说的可是那个计划吗？”

“天诛是为了应急之需，现在海内将平，又是用人之际，我看还是不要实施的好。”也已经领会堂兄弟意图的杨青柏显然不太同意。

“柏儿，这为父的就要说说你了，既然海内将平，那种人就更留不得。乱局一定，人心思安，最齐码二、三十余年间不会有大的战事，那也就意味着根本没必要再养着那么凶悍的猎犬，再说，这条狗未必忠心听话，很可能会掀起新的波澜。养虎成患的例子太多了，现在帝国和我们杨家都经不起再次的动荡，所以索性先下手，妇人之仁可要不得。”杨善华的这个优点很好，那就是总能从羞愧中极快恢复，这不又摆出了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二伯说的对，只不过要等楚地那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还有大军要及时回师，计划周详，千万别打草惊蛇，反受其害。”

“对啊，当断不断，必留后患，那可是我们杨家喉中利刺，不拔不行啊。”

“舞柳大哥说的在理，留他无用，索性杀之。”

“我们四房同意实施天诛计划。”

“五房也同意。”

“我们三房更没意见了。”

“我们长房觉得可以实施，但是还要谨慎行事。”

“柏儿，好了，我看你也不要心存善念，这各房都同意了，你还要坚持吗？”

“嗨，事已至此，我也做到仁至义尽了，全凭父亲大人做主。”

“好，我们二房是一万个赞同。”

“太后，家里各房的意见都统一了，您还有什么懿旨吗？”作为杨家长房的主事人，杨家的临时族长，杨玉桐躬身向自己的妹妹问道。

“我可不管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再说既然各房都认为对帝国有利，对杨家有益，那就随你们去折腾吧，只是不要牵连过广。哼，本来挺好的心情都让你们给搅了，告退吧。”杨太后无奈的轻声答道，紧接着索性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太后安康，臣等告退。”既然太后已然应允了，杨家一干人随即依次退出。杨青柏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也跟着告退出宫。

殿外焰火已经映红了沉浸在大捷喜讯中的京城，处处可以听见欢声笑语，只有高墙围护之下的皇宫还像以往那样，孤独的矗立在夜色里，仿佛在张着大嘴吞噬着无尽的黑暗，又好像在被那黑暗吞噬。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杨太后敷着厚粉的脸上，显得是那么的苍白。

“天诛，是天要诛你，而不是我们杨家。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命运，怪你生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怪你为什么没有托生他家。”已经出宫的杨青柏坐在暖轿之中，心里突然泛起了和后宫之内杨太后一样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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