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村惨案
作者:宝宝包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60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正当北地的烈风中酝酿着一场从没有过的巨大风暴之时,另一场令人措手不及的巨变已经令京城内外彻底震惊了。杨家需要杨春雨,需要他率领下的那支大军来震慑蠢蠢欲动的地方豪强,可是八百里加急的九旗快报送来的不是杨春雨奉命还朝的喜讯,而是几十万大军身陷泥沼的噩耗。如果说对于南阳诸王的身首异处,地方豪强的反对声浪还不是那么强烈的话,杨家大力推行的新政却是得到了一片抨击。虽说当年的成汉王朝开国之时起家于江南,但是如同以前的历代王朝一样也把施政的重点置放于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区,长久以来鞭长莫及的中央统治致使江南一带的豪强势力并不怎么把朝廷放在心中,在这些地方豪强的眼力,皇帝不过是一个最大的豪强地主,是一个最强大的武士集团的首脑而已,仅此而已。只要每年如期缴纳赋税,地方上的大事小情还是由地方上自己人做主为好,开国六百余年的成汉王朝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是新近登基的杨家了。他们不贪图京城里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他们也很清楚只要自己能够守住祖业,就已经可以确保儿孙衣食无忧,生活富足。你可以说他们没有野心,没有眼光,但是却无法不承认他们是当今帝国里最恋家,最重视家族利益的一群人。他们看似软弱可欺,不在乎在自己上面是什么人在发号施令,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懦弱胆小,他们只不过是事事都将家置于国之前而已。江南是他们的江南,是他们的祖辈用汗水和鲜血浇灌出来的家园,这是他们心中的天赐人权,不允许有丝毫变更。可是现在那个刚刚坐上皇位的杨家居然想改变这一切,改变这已经保持千年的规矩,那自然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杨春雨的大军不但剿平了旧王朝在各地的皇亲,也连带着把成汉王朝六百多年来苦心暗插进去的地方新贵一并收拾了个干净,同时杨春雨那残暴的手段虽然可以短时间内让万民颤栗臣服,却也同时埋下了怨恨的种子。名义上继承了成汉王朝统治疆域的杨家实际上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名头,最起码在江南除了杨春雨手下的那支军队以外,他们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拥有。朝廷的使节接踵而至,催促杨春雨火速安定江南班师回京,急红了眼的杨春雨就只能采取更加残暴的手段来强行压制住地方上的躁动,矛盾越积越深,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而新政正是将这干柴一把引燃的火种。

对于杨玉桐的新政杨春雨虽然有着不同的意见,却仍然坚决地加以贯彻实施,他是带兵镇守一方的统帅,为将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认真彻底的完成上级交待的使命。本来平定成汉诸王之战已经使刚刚发展起来的江南元气大伤,而接踵而至的新政就真的做到了家家夜哭,人人断肠。手持钢刀的士卒可不知道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也没有时间,没有耐心把朝廷政策的益处解释清楚。军队就是军队,你也可以把它看作一种最简单的动物,一个毫无人性理智的国家机器。不需要申辩,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诉苦,甚至不接受哀求,只需要你回答同意与否,看你执不执行。反正不从的就是前朝逆党,是乱国刁民,大乱之时,诸事从简,钢刀一挥人头落地,家财充作军用,妇孺一概卖为官奴。杨春雨手下的士卒将领率先体味到了新政的好处,绝大的好处,再加上杨春雨并不把士卒的劫掠放在心上,战后余生的杨家将士就像一群红了眼的蝗虫,过境之处万民哀号,江南地区的新政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了。

在帝国官员最最正统的思维中,北方遍布的是劫掠成性来去如风的异族,而江南的贱民也大多是刚从荒山上下来的蛮人,与北方的异族比起来,江南的蛮人既不开化也没有那么剽悍,正是奴役的好对象,其实这是天大的误解。的确和北方最有代表性的东胡人相比,江南一带虽偶有反抗却从没有动摇过帝国的统治基础,些许乱民造反也会很快被扑灭。可是千百年来的移民早就改变了江南地区的原有人口构成,大批由于战火等原因不得不离开中原的移民经过几辈人,甚至是十几辈人的奋斗和努力最终在这片河汊密布的广袤土地上站稳了脚跟,在这个过程中,先民们不仅战胜了恶劣的环境,赶跑了凶猛的野兽,也征服了这里的原住民,正是由于这些背井离乡的贱民艰辛的劳作,而并不是依靠帝国武士手里的钢刀,才最终使帝国真正拥有了这片鱼米之乡。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生活早就在江南百姓的心中植入了宁折不弯的血性,鞭长莫及的帝**队也在江南催生出了一支强大的武士集团--江淮武士集团,这个最初移民们互保乡里的自发组织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汇集了大批好勇斗狠之徒,他们半官半匪、半民半兵,丝毫不亚于京兆一带出名的游侠少年,只不过和京兆子弟不同,他们没有跻身军队的捷径,上京的遥远的路途也掩盖住了他们勇猛的名声。在京师里的官员,中原一带的百姓心中,他们依然是软弱可欺,并不开化的蛮人,杨春雨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轻敌和大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白草洼,原本是江边的一处荒滩,第一批中原移民来到这里的时候,满眼都是长着洁白茎叶的水草,人入其中难觅踪迹,所以先民们将这里命名为白草洼。从还依然没变,也算是对先人的一分怀念。千百年来的王朝更替,、兵祸匪患、世事兴衰都无法阻挡小镇发展的步伐,它就像那顽强的野草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之上,直到那一天有杨春雨麾下一营兵丁的出现。他们是得到密报,这附近有人私自开炉铸钱,在剿灭查封掉小山之中的的私钱炉后,意犹未尽,同时也是对收获并不满意的士卒们发现了白草洼那并不算高的寨墙。盛世怕匪,乱世怕兵,更何况是一群早就红了眼而且是从经历过战火中死里逃生视人命如草芥的老兵。看着远处小山上蜿蜒而下的烟尘,白草洼的乡民立刻吹响了报警的号角,寨中的青壮正好押运一批新晒制出来的私盐去外地交易,寨中留的基本就是老幼妇孺,除了依托寨墙和壕沟以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御敌良策。乡民们最初并没有把远处疾奔过来的那队人马当做官军,白草洼虽然水路通畅,但毕竟陆上交通不便,每年只不过是偶尔有税吏造访,除此之外那就是啸聚山林的盗匪了,这次想必也不例外,好在墙高沟深,一般的盗匪也很难冲进寨中,所以寨中青壮才敢于出外贩盐。一阵梆子声响,妇孺尽皆躲藏完毕,而寨中剩下的男人都手持兵器农具冲到寨墙之上守护起自己的家园。作为江南私盐贩运环节中的一处重要中转站,白草洼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使他们获得一些制式兵器,这其中还包括无处不在的幽冀商队偷偷贩卖来的几把利弩,这也是白草洼乡民守城的利器。

兴高采烈而来的官军士卒显然过度轻视了眼前的这个小小的村寨,名闻天下的南阳水军都败在了他们手里,放眼江南又有谁敢阻挡杨大将军的麾下,奔波许久之后本想进寨歇息一番,可到了跟前却发现寨门紧闭,这些骄横的兵老爷自是心头怒火中烧,污言秽语夹杂在烟尘之中飞入白草洼的寨墙之上,此时天色已黑寨墙上下勉强可以分辨出人形,却看得并不真切,白草洼的乡民自然坚信这哨人马是附近得到消息的贼寇,那回骂的声音也是惊天动地。勃然大怒的官兵这下是彻底闹了,见过刁民,可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不把官军放在眼里的刁民,有鲁莽的军士索性翻过沟壕,用手里的钢刀劈砍起寨门来。平心而论,杨春雨的部属虽然骄横,但是毕竟有军纪约束,并没有公然攻打平民村镇的胆量,充其量是想吓唬一下寨中的乡民,好让他们打开寨门顺便勒索点财物而已。可乡民心中已然把他们当做了盗匪,在这种误会已生的基础上,更大的变故出现了,一支弩箭不知是由于吃弩者过度紧张,还是愤恨盗匪的恶行,总之是离匣射出,还偏巧将端坐在马上高声叫骂恐吓的一位骑士射倒,这个骑士正是这队军士的带队偏将。这将领啊呀一声栽落马下,那箭透胸而出明显是活不久长了。这下官军们马上体现出了职业军士的素质,他们一边结成战阵,手持盾牌提防墙头再有弩箭射来,一边堵塞住了村寨向外的通道,同时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大营报讯。

天蒙蒙亮的时候,守候了一夜的乡民愕然发现在他们的眼前已经悄无声息的汇集了大批人马,小小的白草洼被围了个里外数层、水泄不通。可是这些人并不急于攻打寨墙,而是静静地在等待着什么。终于在天色大亮的时候,一群军士护卫着一个将领出现在早就疲惫不堪的白草洼乡民面前。看得出这位官老爷十分和气,似乎并没有因为昨夜的误会而心存芥蒂,他微笑着,朗声对着寨墙之上的百姓缓缓说道:“我叫龙逆天,是杨大将军帐前左营副将,昨夜我手下一哨人马剿匪之后路经贵寨,惊扰了乡老,实在是万分抱歉。”说着在马上拱手施了一礼:“我家大帅得知此事,也是极为震怒,对那些莽撞军士斥责之后,特命小将前来致歉,还请各位乡邻打开寨门一叙,也好让小将能够回去复命。”

这下白草洼的乡民们彻底放心了,百姓终归是百姓,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这位大老爷又是如此和蔼可亲,不但没有怪罪大家,反倒是自己先致歉起来。纯朴的乡民立时就被感动了,他们为昨日的举动感到了深深的羞愧。寨墙上的村长一面派人去准备酒饭犒劳剿匪之后劳苦功高却又被自己深深误会的大军,一面亲自出寨去迎接那位一脸秀气俊俏的象个大姑娘的年青将军。吱呀声响,寨门被打开了,不过那位龙将军并没有走在队列的前面,他骑在马上面带微笑的注视着近千甲士涌进白草洼的寨门之后,方缓缓地策马向寨门口走来。

“小老儿姓赵,贪长了几岁,所以被大家推举为本村的村长,昨日大军过境,因为天色已黑,生出些误会,还请小将军恕罪。”老村长深恐再生出什么不快,态度极为谦恭。

龙逆天扫视了一下左右,急忙跳下马来,一把就搭在了老村长的手臂之上:“无妨、无妨,夜色既黑,又逢乱世,乡民自保何罪之有啊。倒是我约束部属不严,老人家莫怪才是。”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已经把老村长从村民中拖拽了出来,双方之间不经意的已经布满了数十位甲士。

“将军真是好气度,不过昨夜误伤大军士卒,已是有罪,小老儿已经备好了薄酒,请将军千万赏脸。”老村长根本没有在意到身边的变化,不仅是他,就连那些乡民也放松了警惕,露出一脸的憨态,邀请着士卒们进寨饮酒。

龙逆天脸上堆满了笑意,可眼睛却似乎在不经意的搜寻着什么,一个小校在距他十余步的位置突然冲他微颌了一下头,左手的三个手指在胸前迅即的斜划而过,龙逆天这才把目光完全投射在老村长脸上:“老人家切莫客气,哪里有罪,不过是射伤了我手下一个偏将,回头解释一下就算了。”

“啊,居然射伤了大军将领,不知是哪个混蛋做出的蠢事,这,这真是万死莫辞的罪过啊。”

“唉,老人家,怎么会有罪呢,你再这么说,小将可就真要说您有错了啊,哈哈。”龙逆天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松和缓,就像是两个挚友之间在随意的看着玩笑一般。

“确实有罪,有罪,将军莫怪,还是席间详谈吧。”老村长赔笑着,半转过身打算请这位又漂亮又和气风趣的小将军早点进寨入席,这么好的一位官老爷,那可真是活一辈子也难得遇上啊。

“咳,这真让小人为难,不过既然老人家再三这么说,那我也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龙逆天左臂一扬,做出了个请老村长先行的手势。

“好好好,小老儿头前带路,不知将军。”老村长话音未毕,后心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他愕然发现自己的胸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刀尖,一个透体而过的刀尖,足以结果自己性命的刀尖。“你,你,你。。。。。。”老村长徒劳的想转过身去看个究竟,可是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牢牢的把住了他的肩头。

“既然你都已经认罪了,那我又怎么不敢从命呢,放心吧,老人家,袭击官军是灭门的大罪,你先走一步,你那些乡民马上就会步你的后尘。”老村长的心头猛地一痛,引狼入室啊,兵害胜匪,自己竟然会被这个貌似和蔼的家伙彻彻底底的给骗了,苍天无眼。

“主犯已然认罪伏法,按照朝廷法度,所有相关人等杀无赦,动手。”

老村长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他的耳中已经传来了乡民凄厉的哀号,他费力的一点一点向前爬着,他想抓住眼前的那双漂亮的皮靴,哪怕是能在那上面轻轻咬上一口也好。那双皮靴中的一只缓缓抬起,猛地落在老村长白发苍苍的头颅上,踩得是那么用力,甚至在地上荡起了一团团烟尘。“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想挣扎,呸,敢说我小,不知道军中除了大帅,没人敢叫我小将军吗,放火,把这里全部烧光,人一个不留。”

火焰升腾,历经了数百年风雨的白草洼就这么被抹平了,在寨口那残存的乱石前倒伏着一具已经被烧焦了的尸骸,在这尸骸之下的地上被人用力的划出了些深深的线条,仔细端详下去,好像是一个没有写完的字,一个深入地面的“恨”字。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