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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着赵大哥。”瓜田徽的皮甲也已经被烟熏得失去了原有的颜色，整个人就像是从灰堆里刚爬出来的一般，不过由于他一直约束着自己的部属，所以他的部队损失情况并不严重，斗志也没有完全丧失，还算是有一定的战斗力，这一点在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缓解尤为重要。他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和盾牌，一面劈砍着射过来的利箭，一面冲着赵破奴高喊道：“大哥，别呆在哪儿，兄弟们护着你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哥。”

赵破奴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逃，难道还能逃的出去吗。看得出，官军那群狗贼今天想的就是把江淮义军一网打尽，要不然也不会苦心积虑的设计如此之大的一个圈套。这就像是一个猎手好不容易套住了猎物，那么他还会轻轻松松的放猎物逃生吗？不，绝不可能，他们要的不光是赵破奴自己的人头，要得是全部义军的首级，都是伴着一团血沫。他把瓜田徽拉到自己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仔细叮咛着什么，无神的双眼中透出了无限的期望。就在他们兄弟说话的同时，野牛岭已经变成了一处人间地狱，不少义军士兵企图从道路两侧逃出去，可是该死的泥沼立刻把他们变成了活生生的标靶，官军的弓弩手现在根本不需要瞄准，每射出一支箭都会换回一声义军兄弟的惨叫。五万人密密麻麻的挤在这方寸之地，哪怕是大罗金仙在场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哀号、惨叫不绝于耳，义军将士的鲜血已经把野牛岭涂抹成了一片鲜红的图案。一个年纪偏长的义军怀里抱着一个焦黑的躯体，眼睛里流出的已经不是眼泪，而是鲜血，怀里的这块焦尸正是他那年仅十七岁的幼子，他嘴里嘟囔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就那么直挺挺的迎着箭雨走了过去，密集的箭矢立刻把他射成了一个刺猬，可他还是那样笑着，抱着自己最后一个孩子，站在一团烟火之中，直到火焰将父子俩一起吞没。

“匪酋已被暴民自行捆缚，他们声称自己是被妖人蒙蔽，希望大将军网开一面，饶他们活命。”一个小校再次冲上山坡向杨春雨禀报道。

“不行，绝对不行，我要让他们给我的兄弟们陪葬。大将军，您就先把我放了吧，我要多砍几个人头祭奠他们。大将军，大将军，只要战事一停，我就自己砍下自己的脑袋谢罪。大将军，千万不能受降啊，大将军。”被绑在旗杆上的龙逆天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他竭力想挣脱自己身上的绳索，把整个旗杆拽的是吱吱作响。

“呕，他们自己要降？各位将军你们的意见又如何呢？”杨春雨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把自己手里的书卷一合，微笑着向身边随伺的将领们问道。

“全凭大将军定夺。”山坡上响起了众口一词的回答。听到这个答案，杨春雨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他的这个小动作立时被副帅庞昊天察觉到了，于是马上出列抱拳说道“大将军，既然暴民已经自行捆缚他们首领，就足以证明他们尚有悔改之心，小将以为还是以招抚为上策。”说到此处，他前行了数步，低声讲道“大将军，北方形势莫测，我们不能在南方停留过久，再尽数屠戮五万人，下官恐怕大军走后会激起新一轮的民变，还请大将军慎重处置。”说完马上就退回自己的原位，仔细观察起下面的战局。

果然没出庞昊天所料，杨春雨的脸上笑意更盛：“传我将令，允降。不过所有暴民只得单人排队出降，捆绑好了，等我慢慢处置。对了，让他们先把那匪酋押上来，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英雄人物。”

“大将军不能啊，一定要把这些贼人全部杀光，一定要全杀光啊。”被绑在旗杆上的龙逆天此时喊的更响了，杨春雨的亲兵队长一努嘴，马上冲上几个护卫把龙逆天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瞪着双眼，额头青筋暴露的龙逆天只听见山坡上响起了一片“大将军仁德爱民，下官万分难及”的奉承之声，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角无声的滑落，在他脚下滚成了一个一个小泥球，并且很快就被护卫们的皮靴踩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泥豆，隐没在灰尘之中。

至此，江淮义军完败。五万之众受降之时，死者万余，余下的尽皆带伤，杨春雨的部队光义军的大小头目就擒获了二百多人，不过野牛岭一带的火焰在这之后，又足足燃烧了一日方灭，从此，此地易名为红土岭，几十年后商旅路过，仍可依稀听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喊杀声。

“你就是匪酋赵破奴。”端坐在椅子上的杨春雨显然不愿相信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灰头土脸、跟一个中年农夫没有任何差别的家伙就是掀起江淮巨变的祸首。就凭这么一个人，就能组织起五万多叛军？他就是老百姓口中可以生撕虎豹、一拳打死一只活牛的义军领袖？这简直太滑稽了，就像一场有趣的闹剧。

“你，你这恶魔，我行不更名，做不改姓，你爷爷就是赵老六。我今天杀不了你，二十年后，爷还是一条好汉。你***要不是靠阴谋诡计，又怎么能胜的了爷，爷死不瞑目。咳，你要是真有胆量，就把爷放了。咳、真刀实枪的跟爷两个人搏杀一回，这样你也算是个爷们。呸。”被捆的紧紧的赵破奴一边咳着血，一边还在破口大骂。

“啧、啧、啧，还真是条好汉子。”杨春雨用自己的靴尖挑起面前这匪酋的下巴，不无讥讽的说道，“啊。”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原来赵破奴一低头竟然死死咬住了杨春雨的脚面，怎么也拽扯不开。

护卫们好不容易打掉了匪酋十几颗牙齿之后。才总算把大帅从人口中救了出来。“大帅，不用您动手，小的原意跟他比个高下。”

“大将军，贼人刁顽，小的请命，一刀砍下他的首级。”

“让我来，小将保证不让他在手下走过三个回合。”一看贼人竟敢向杨春雨挑战，山坡上马上有不少将领站了出来，傻子也看得出，那匪酋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现在不在大帅面前表示忠心，又更待何时。

“哼，果然是蛮人，枉费我如此心血，设下这么好的一个计谋，你不是想死吗，好，我成全你。”杨春雨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突发事件放在心头，笑意盎然的继续发令：“就在这山坡上给我立一高杆，让日头活活晒死他，让所有的暴民陪观，如有落泪不满者，一律枭首。”接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摆摆手召回了正要下去传令的小校：“别忘了，让刚才把这匪酋捆缚投降的暴民每人在他身上割一刀，让他的乡邻自己弄死他。对了，让龙逆天监刑，跟他说，别让这匪酋给我死痛快了。还有，义军降卒中除率先反正的，其余的那些什么江淮武士给我全部坑杀，把那些老百姓放回去就成了。”

“恶魔，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呜、呜。”赵破奴刚骂了一句，早有机灵的小校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山坡上一阵马蹄声响，杨春雨的笑声越来越远，却久久不歇。雨终于下了，丝丝弱弱，就像江南女子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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