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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既然您已经受降,又何必非要结果所有江淮武士的性命,并且还要那些归降了的暴民对匪酋有所行动,这不是适得其反吗,还是您有更深的考量?”庞昊天骑在马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之所以受降,是因为北地不久必将生变,这战事自然是少不了的。我也清楚自己往日杀伐过重,百姓传言我为恶魔转世,哈哈,虽是坊间笑谈,但毕竟是众口铄金,闹到最后这敌人宁肯与我死战,也不愿归降后被活活坑杀。我当初之所以采用雷霆万钧之手段想一举压服住各种反对力量,也是在大乱之世不得以为之的举措。这次受降正是出于对今后战事的考虑,毕竟都是我天朝子民,杀敌壹千,自损八百,加之北地民风剽悍,若真做困兽之斗,我们的损失也小不了。至于那些江淮武士吗,平日里一贯好勇斗狠,以舞枪弄棒为生,只要他们还在,这江南就太平不了。”杨春雨也乐于和自己的部属交流一下想法,他始终认为一个好的统帅不仅能够及时决断,也应该能够听进下属的意见,不断修正自己的计划,以期获取最大的胜势,同时这对下属也是一种启发性的锻炼。
庞昊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种无比真诚的仰慕:“那么大帅的意思下官多少有点洞悉了,除掉勇悍的江淮武士,就摘掉了江南暴民的脊柱;逼得他们跟匪酋决裂,就如同是递上了一份投名状;留下的暴民大多是乡间农夫,本就是被挟裹鼓噪之后才斗胆生事,经过这次血的教训,大概数年之内难生反心,也可以弥补本地生产上的人力不足。以后我们和敌人开战,有了这次大规模受降的先例,也自然会诱敌在困境之中有所考虑,不会殊死相搏。啧、啧、啧,大将军深谋远虑,实在是令我等望尘莫及啊,你们说对不对?”
“那是,大将军英明神武,实在是我朝柱石。”
“有大将军坐镇,哪有宵小胆敢谋逆。”
“大将军只施了一计,就逼得数万义军归降,这赫赫功勋自是本朝首位啊。”
“什么本朝首位,大将军用兵神鬼难测,分明是武圣转世,兵家之祖重生才对。”身边众将又哪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各种奉承话流水一般就送了上来。杨春雨心中虽然是十分受用,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兴奋的神情,他突然勒住马缰稍稍思考了一下,又下令道:“对了,要不是庞帅提醒,我还真忘了,记住对那个首先反正的义军首领,就是那个叫什么瓜田,还是瓜地的家伙一定要好生对待,背弃了主人的狗只有全心投靠新主子这唯一一条路可走,给他个五品的将军衔,让他在江淮给我守好门户,具体的你们操作好了。驾。”说罢,一挥马鞭,率先冲了出去,身边的将领们立即拍马跟上,在背后留下了一路烟尘,把野牛岭逐渐遮挡在后。
野牛岭上早已竖起了一个硕大的木杆,不过赵破奴还没有被捆缚在上面,按照杨大将军的特殊要求,军医们首先对这位匪酋进行了全面认真的救护。大将军的命令必须要严格加以执行,大将军既然不然他死得痛快,就绝对不能让他轻易死掉,为防止赵破奴咬舌自尽,军医们索性摘下了他的下巴,在嘴里还填满了绢布,可怜的赵破奴只好怒睁着双眼看着眼前忙碌着的军医。其余的江淮武士就没用这么好的运气了,龙逆天已经被放了出来,全权负责处理此事,他对江淮武士的判别标准十分简单,那就是身高体壮或者是在俘虏中处于领导地位的人,结果最先被秘密坑杀掉的并不是江淮武士,而是那些水匪山贼,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旧伤使他们提早结束了生命。不过这一切全部都是秘密进行的,并没有被战俘们发现,当然大多数战俘早就成了惊弓之鸟,除了哭泣和呻吟之外,又哪有半点闲心关注其余的事情。瓜田徽和他的部属待遇又不一样,虽然并没有解除对他们的看管,但总算是可以吃一顿饱饭了,他手下的一个小伙子还以为是临死前的断头饭,哭哭啼啼的怎么也咽不下去。其实就是瓜田徽自己也不敢肯定时局的发展,现在他只有在脸上竭力摆出一副谦恭的奴仆相,谄媚的对待着身边的每一个官军。很快一个官军的校尉解开了他胳膊上的绳索,并且马上有人送来了一套全新的官军甲胄,直到这时,瓜田徽的一颗心才重新踏实起来,看来官军不会要自己的性命,那么大哥的心血也就没有白费。吃饱了以后,龙逆天亲自接见了他,这个浑身是血的官军将领一言不发的盯了瓜田徽许久,好几次瓜田徽都以为他会抽出钢刀结果自己的性命,结果最后得来的竟是这么一句话:“很好,你做的很好,大帅很高兴,你马上去安抚住降卒,再把其中的江淮武士都给我选出来。”
走出大帐的时候,瓜田徽的后背早就被自己身上的冷汗浸了个透湿,他发现自己的部属大多在官军的监视下开始分别在降卒的队伍里穿行,每一个人转完一队降卒,马上就会有书办在一旁详加记录,紧接着又会有一个人被带进同样的队列中去。瓜田徽知道这是官军在考察他手下归降后的忠心程度,不说或者是胡说,只要一加比对,马上就会发现苗头。这不,没有多长时间,他手下的六个兄弟就已经被砍下了脑袋,剩下的人自然小心的许多,估计指点出来的也不会相差太多。在一队官军的护卫下,瓜田徽也被带进了降卒的队伍之中,从那些旧日兄弟的眼中,瓜田徽看见了鄙夷、不屑、仇视、愤恨,当然也有讨饶、乞怜和恐惧。按不按照官军的要求去办,按照他们的要求把和自己一样出身的江淮武士挑选出来的话,看那个官军将领一副吃人的模样,这些兄弟必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若是耍心眼不挑或是瞎挑,一旦被戳穿的话,那么大哥和大家的付出又会变成无果的泡影。瓜田徽将牙一咬,狠了狠心,冲着身边的官军校尉谄媚的笑了一下,索性直接主动走到降卒的队列中直接指认了起来:“你,你,还有你,这个也是,还有靠在树桩上的那个。”远处静观事态发展的龙逆天显然没有预料到瓜田徽会如此绝情,在校尉征询下一步行动命令的目光里他明显愣了一下,方抬起手朝着降卒旁边的校尉做出了一个横切的手势,马上如狼似虎的官军士卒恶狠狠的冲进降卒阵中,拳打脚踢的把瓜田徽刚才指认的降卒从大队中拖拽了出来。立时降卒队列里躁动起来,这使得看管他们的官军不得不抽出皮鞭劈头盖脸的狂抽了一气,才总算是重新控制住了局面。
“妈的,瓜田徽你***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呸,你他妈不得好死。”一个被拖拽出来的大汉一口浓痰就吐在了瓜田徽的脸上。旁边的官军立刻把钢刀架到这大汉的脖子上,一顿拳脚过后打得他是鼻青脸肿,趴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去,告诉那个瓜田徽,让他就在降卒面前砍下那暴民的头颅示众。”龙逆天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场反贼之间的内斗,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说实话,出于一个军人、一个战士的荣誉,他十分讨厌这种卖友求荣的败类,可这种人偏巧又是官军离不开的角色。既然他能那么果断的指认出暴民的中坚力量,那么索性再进一步试探他一下好了,想到此处,龙逆天索性向前又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起瓜田徽下一步的行动,下意识之间,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别打了,瓜田徽你还是个人吗,江淮兄弟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枉费大首领当初那么看重你。”
“瓜大哥,瓜大人,别抓我,我,我也是受他们蒙蔽,你替我跟官老爷求求情,只要留住我一条性命,让我当牛做马也行啊。”
“贺小七,你他娘的也是个软骨头,来吧,老子不怕死,你先杀了老子好了。”被拽出来的江淮武士表现不一,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对于这些平日里就已经习惯刀口喋血、常以游侠自居的武士来说,死不过只是睡一个长觉而已,十八年后注定又是一条好汉。这下龙逆天才明白为什么大帅要把这些江淮武士从俘虏中甄别出来,全数要杀掉,不是忌惮他们一身的武艺,而是怕他们身上的这种血性,这种不惧生死的悍勇。
那校尉快步赶到瓜田徽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把自己手里的钢刀塞到了他的手中,瓜田徽一愣,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周围此时已经有十几个官军悄悄的围拢了过来,远处的弓箭手也把手里的弓弦拉成了满圆。瓜田徽一咬牙,径直走到了大汉的面前,一弯身把他从地上半扶了起来,那大汉虽然满嘴是血,还在哪儿有气无力地骂着。“对不起了兄弟。”瓜田徽一狠心,刷的一声,钢刀举到了半空。降卒们察觉到马上就会有一场惨剧在眼前发生,立时惊叫声响起一片。
“做得好,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你。”就在瓜田徽举刀的这一刻,那大汉似乎一下又有了无穷的精神,脸上突然涌现出了一种慈祥爱怜和慨然赴死交织在一起的表情,他微笑着,硬撑着自己受伤的躯体,一挺身向瓜田徽手里的钢刀撞了过去。瓜田徽明白了,这就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为的就是大哥的那份嘱托,那个苦心考量的计划。刀光一闪,鲜血喷溅而出,瓜田徽新换上的官军甲胄马上就被鲜血染红了,随着那大汉的人头落地,旁边警戒着的士卒立时变得轻松起来,他们驱赶着,打骂着被甄别出来的江淮武士,等待着瓜田徽手指指向下一个降卒。
“这个,还有这个,那边那个也是。”降卒的队列中响起了一片哭泣之声,浑身是血的瓜田徽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把自己往日的好兄弟,好手足一个个的送上了不归路。
远处的山坡上,赵破奴被捆在木杆之上,亲眼目睹了脚下发生的这一切,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不住地滑落,和血混在一起,很快就被那猛烈的阳光晒干了,在他身上结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硬痂。他呜咽着,挣扎着,在饱受了两天痛苦之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他死得时候,一身官服的瓜田徽正在帐中和官军的将领们把酒言欢。经过甄别后苟且偷生的两万多降卒也按照籍贯被陆续遣送回原籍,由当地官府罚作官奴。曾经在江淮大地上掀起滔天巨浪的江淮义军至此彻底消亡,五万多义军将士战后仅省三万七千多人,这之中又有三千人被甄别出来枭首示众,六千多人伤重难治一命呜呼。半个月后,一个爱行善举的外地商人出重金贿赂了龙逆天,方得以准许霸占死者收葬。那些死亡的义军被埋到了一个巨大的坟坑之中,永远履行了他们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死的誓言。野牛岭上从此多了一处万人坟,坟冢无言,只得静静注视着世事沧桑、江淮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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