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凌云霜、梁士诒等人意气相投,话题遍及天南海北,气氛尤为热烈,在高谈阔论间并没有留意外间响动,直到雅间门被撞开,涌进来好几个兵勇,众人才发现出了问题。#百度搜(手打吧)阅读本书最新手打章节#
“谁叫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梁士诒骂道,他以为这几个兵勇是来打秋风的,当下有点发恼。
为首的滚刀肉粗声粗气地喝道:“官差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梁士诒怒了:“我是国史馆编修梁士诒,出了什么事?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原来是梁大人。”滚刀肉先是一愣,随即又毫不在意地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是步军统领衙门的,方才接到线报,说有人当众用枪威胁洋人,殴打通译……”
众人已看到了躲在后面的瓜皮帽,皆有不忿之色,梁士诒喝道:“胡闹,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敢抓人?明明是这家伙血口喷人。”
“请梁大人多包涵,上命差遣,实在身不由己。”滚刀肉扭过头问瓜皮帽,“你来指,是哪个?”
“大人,就是他。”瓜皮帽畏畏缩缩地指着赵衡,看着赵衡眼里喷出的怒火,又哆哆嗦嗦地缩了回去。见他居然还敢倒打一耙,众人无不义愤填膺,当真是岂有此理!
滚刀肉一挥手,另外两个兵勇如狼似虎地扑过来,赵衡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关节也是嘎嘎作响,见他这般凶悍,两个兵勇倒也有些迟疑。梁士诒见势不妙,赶紧按住了他的拳头:“事有蹊跷,贤弟万不可造次,以免有理也变成无理。再说他们也有枪,若闹得满城风雨,荣中堂面上可不好看。”
听梁士诒这么说,赵衡也只好干瞪眼,他伸出一个手指头,点着瓜皮帽道:“小样,你居然还敢告爷爷刁状,看来刚才没把你打疼。你给爷记住,今后见一次打一次……”
眼看赵衡不动手,两个兵勇方松了口气,一左一右将他架住,又怕他暴起发难,说道:“这位兄弟,得罪了,有啥是非曲直,到了衙门便可见分晓,现在乖乖跟我们走吧。”
滚刀肉原已做好了硬来的准备,见对方没还手倒有点意外,不过等从赵衡怀里掏出刚才缴下的手枪后,又换了另一番脸色,趾高气昂地呵斥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带走。”
“慢着……”梁士诒伸手拦着了人,“哪来的人证?”
“他不就是么。”滚刀肉将瓜皮帽从自己身后拖了出来。
“他?”凌云楠大怒,“他是什么狗东西?也配做证人?”
瓜皮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过到了这个当口,嘴上仍兀自强硬,“官爷,当时就是这几个人围着小人的……”原本按瓜皮帽的意思,是连凌家兄妹也要一起拿下的,但梁士诒毕竟是正经官员,瓜皮帽还不敢过于放肆,又见凌家兄妹衣着光鲜,不是泛泛之辈,只抓了赵衡一个算数。
凌云楠本来还待再骂,却被凌云霜制止住了:“小妹,多说无益,他说有证人,咱们不是没有,外面满屋子的食客、伙计都是证人。诺,那两个洋人也是。”
凌云霜本来还想让外面的克里斯托弗和罗莎解释两句,但两人已结账走人了,食客也已换了一拨,伙计们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但迫于滚刀肉的淫威,秉承民不与官斗的原则装不知道,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站出来为赵衡说话。
梁士诒气得直跺脚:“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没证人吧?”瓜皮帽见餐馆中人无一敢站出来说话,胆子愈发大了,得意洋洋地说道,“洋大人宽宏大量,懒得和你们计较,你们居然蹬鼻子上脸,咱们走着瞧。”
赵衡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着实不是滋味,他瞪着跑堂的伙计和掌柜,后面几个心里有愧,也不敢和他对视,只好扭过头去装看不见。
“几位不必担心,我去便是,就不信没个说理的地方。”赵衡见事情已闹到这个份上,多说也是无益,只是中国人的劣根性啊,当真是那句老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望着赵衡被人带走,全聚德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都替赵衡担心,凌云楠几乎要哭出来了,凌云霜对梁士诒道:“此事因我们兄妹而起,连累了赵兄,实在是愧疚于心。我们分头行动,务必要将赵兄救出来。”
“有人故意找茬。”梁士诒也是火冒三丈,什么时候小小的兵勇也不将他梁大人放在眼里?他沉吟道:“硬拼不是办法,还得智取。”
“我们先去找叔父疏通,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当真是胡作非为。”凌云霜道,“一个小小的步军统领衙门如此嚣张,我就不信能翻上天去。”
“我也要去找路子。”梁士诒拱了拱手,“仲德兄,不管结局怎么样,我们明日中午在恒顺行碰头。”
“好!”
一听赵衡被步军统领衙门抓走,高平川、郭广隆两人急得团团转。
“这下怎么办?要赶紧把人救出来,赵兄弟虽然一身的功夫,但好虎不敌群狼,恐怕会有危险。”郭广隆跳起脚来痛骂,“那***瓜皮帽,要是给老子见了,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梁大人,你是官,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什么混账话?梁大人不是这样的人。”高平川截住话头,“现在是什么罪名?”
“三条,一条是私藏枪械,一条是威胁洋人,一条是殴打通译,***,哪一条都是捏造。”一贯斯文的梁士诒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第一条不要紧,赵兄弟在镖局里挂过号的,可以合法持枪。”郭广隆这会也冷静下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要赶紧去牢里,不然这帮混账说不定会给他上刑……”
“上私刑?他们敢?”梁士诒倒吸一口冷气。
镖局与步军统领衙门打交道的时候很多,郭广隆深知其中黑暗,眼下天色已晚,堂官当夜是不会提审的,必定关在牢里。牢里的龌龊事情多得令人发指,他见得多了,多少江洋大盗、英雄好汉,一身的好功夫,到了牢里还没挨到受审就脱了一层皮,挑断脚筋、穿琵琶骨,什么样的酷刑都有,美其名曰下马威,安全防范,赵衡又是不肯吃亏的主,要是起了冲突,说不定也会被如此对待。
“那还不快去?”梁士诒也吓了一跳,县官不如现管,瞧刚才滚刀肉的架势,分明也没把自己看在眼里,虽然文贵武贱,但文武互不统属,对滚刀肉这种胥吏更是使不上劲。
郭广隆猜得不错,赵衡果然被押在牢里。看守接过郭广隆给的银子后眉开眼笑,拍着胸口表示:“郭爷,你放心吧,你的兄弟咱怎会为难呢?只是那二鬼子来头不小,其他忙我是帮不上了,让赵兄弟好自为之吧。”
“晓得,晓得,这事不怪你。”郭广隆指了指身后的梁士诒、高平川,“我们几个想见见他,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他又不是死囚。”看守乐得做人情,“别太久就是,否则兄弟不好交代。”
赵衡被关在一间单间牢房里,里面的阴暗、潮湿、龌龊、恶臭让他直皱眉头,到这个当口,他充分理解了为什么各地教案频发,民众对教民、二毛子如此痛恨——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有的恶果都有恶因在先。义和团与其说是愚昧,不如说是一种被压迫到极点之后的反扑。
高平川一见赵衡,首先检查他身上,看着没有伤痕倒是放下了心。
“你们怎么来了?”
“屁话!我们不来,谁来?”郭广隆安慰他道,“兄弟不要着急,牢里我已疏通好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你且忍耐一夜,明天开堂过审之后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梁士诒安慰他道:“兄弟已托了广东同乡的御史,连夜去找步军统领衙门堂官疏通了,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明天走个过场就没事了。不管怎么说,都察院比国史馆要好使。”
步军统领衙门其实可内分五城御使和五城兵马司,前者掌管治安和徒刑以下审案,按体例是都察院的下属机构,都察院御史正好与五城御使堂官同署办公,比起国史馆来关系确实要密切地多。
“银子我也准备好了。”高平川宽慰他,“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回可别这么冲动了。”
“恨只恨没把他一拳打死,惹来这么多麻烦。”赵衡道,“此仇不报非君子,不然都以为我赵衡这么好欺负?”
“对。出去后兄弟派人做了他,他***,***二毛子居然欺负到俺们头上来了。”郭广隆一拳头砸在墙壁上,上面的灰扑哧扑哧地往下掉。
梁士诒见状也唯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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