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山聚义厅里,马天虎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喝茶,梁山上的头领们恭恭敬敬的叉手肃立,只有何老道半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
“师弟,你上次回去,说要将未曾齐备的枪支、弹『药』还有女人送上山,怎么今天空着手就来了?”何老道猛然睁开眼睛,冷冷的道。
马天虎不以为然的笑道:“何师兄,兄弟这次来是受了胡三爷的令,要送一套大富贵给山上的弟兄。”
梁山群盗一听,眼睛都亮了,忙七嘴八舌的道:“您快说,有什么好事儿。”
“您就别吊咱们兄弟的胃口了,快说吧。”
马天虎笑道:“这山上喝西北风的日子怕是不好受吧?”
“那是啊,要不然也不至于靠拐卖几个娘们过日子了,爷,您有什么发财的门路就赶紧教教小的们。”
马天虎斜乜了何老道一眼:“师兄,想不想到平阴县城走一遭?”
梁山群盗倒吸了一口凉气,胡三蛋居然想让他们下山打平阴县城?
何老道冷笑道:“这是师弟的意思,还是胡三爷的意思?”
马天虎喝了口茶,懒洋洋的道:“胡三蛋是我收的弟子,自然要听我的。”
何老道上下仔细打量着马天虎,冷冷的摇头道:“平阴县紧邻着济南府,那是好打的吗?怕是我们兄弟才下山,就被官兵给拿了!师弟是送我们富贵还是要送我们去阴曹地府?”
梁山群盗看马天虎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有的狐疑,有的恐惧,有的已经满是敌意。
马天虎打了个哈欠道:“亏你们还是占了梁山的,难道没听过这句话‘要想做大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当年长『毛』作『乱』的时候,多少巨匪都受了朝廷的招安,马新贻做到了巡抚,封疆大吏!回疆作『乱』的时候,董福祥受了朝廷的招安,做到了甘肃提督,掌管甘肃、新疆、蒙古兵事,堂堂的一品大员。你们难道就真的想窝在梁山当一辈子草寇?”
他的话让梁山群盗心动不已,谁愿意当一辈子的山大王?能招安自然是好事儿!
何老道面无表情道:“招安做官当然是好,可是我又怎么能相信朝廷是真的招安?当年李鸿章中堂在苏州城下招降纳叛,结果数万长『毛』降兵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就连赫赫有名的文正公林则徐,也干过杀降的事情,我梁山上千的弟兄,不能那么轻易就束手就擒吧?”
梁山的头领们又心思动摇了起来,一个个盯着何老道看,就等他拿主意。
马天虎哈哈大笑道:“师兄这话说的透彻,这良民上山要递交投名状,师兄要想让梁山兄弟有个好归宿,也得拿出诚意来!”
“师弟想让我们拿什么作为投名状?”
马天虎站起身来,在大厅边踱步边『吟』诵道:“
不下雨,麦苗干,全因教堂遮住天。神也怒,佛也烦,派我下山把法传。
女无节义男不贤,鬼子不是人所添。如不信,请细观,鬼子眼珠都发蓝。
我辈不是邪白莲。一句咒语是真言。升黄表,焚香烟,请下八洞各神仙。
神出洞,仙下山,扶助大清来练拳。不用兵,只用团,要杀鬼子不费难
烧铁道,拔电杆,海中去翻火轮船。法兰西,心胆寒,英美俄法哭连连。
一概鬼子都杀尽,我大清一统太平年。”
何老道全身发抖,眼睛血红,激动的一把搂住马天虎道:“师弟原来也是我八卦教一脉?请师弟明示,我无有不从。”
马天虎按着何老道的肩膀,将他按在椅子上道:“实话跟你们说吧,胡三爷一直和你们来往,你们以为他真的是为了几个银子?”
何老道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请师弟明示。”
“咱们山东的李抚台,他老人家是最恨洋鬼子的,所以有心让咱八卦教的义民相助朝廷,灭了洋人的威风,杀光山东境内的鬼子,烧了所有的教堂。只是他作为抚台,很多事情不便亲自出手,只要咱们梁山兄弟替他老人家圆了这个心愿,这投名状就算是有了。抚台大人说了,只要这事儿办成了,何师兄你封道台,其他的头领起码也是个守备、游击。”
山东巡抚李秉衡痛恨洋人,这个是公开的秘密,山东境内几乎无人不知,何老道自然也有所耳闻。
马天虎见何老道心有所动,立刻趁热打铁道:“抚台大人听说师兄法力无边,咱红阳、青阳教派弟子众多,故此愿意和师兄联手铲除洋妖????????梁山兄弟进攻平阴县,打下县城烧毁教堂杀了那些传教的洋『毛』子和信洋教的二『毛』子,然后官兵会来假模假式的和咱们开一仗,到时候梁山兄弟只要大喊‘只杀洋人,不反朝廷’,再打出‘扶清灭洋’的旗帜,抚台自然会派人招安。”
何老道一拍大腿道:“妙啊,师弟果然妙计,咱八卦教一向就是要以灭洋教为宗旨的,师弟借用了朝廷的力量全了道祖的教义,真是一举两得啊!”
梁山群盗纷纷击节叫好,赞叹马天虎的计策高明。
马天虎笑道:“到那个时候,师兄就是道台了,各位兄弟都是朝廷的命官,不比在梁山喝北风吃沙子强百倍?”
何老道高兴之余,又有些忧虑道:“平阴治下有教堂三座,都是高墙大院,那些二『毛』子还有洋枪,怕是不那么好打吧?”
马天虎诡秘的一笑道:“所以啊,你们要先和官兵打一仗,只要开战,自然有人投奔师兄,到时候大炮和炮手都有了,再高的院墙能架的住大炮来轰?”
何老道对马天虎佩服的五体投地,躬身一礼道:“师弟神人啊,想的周全,这次行动惟师弟马首是瞻,梁山上下谁敢不听命的,师弟尽管发落。”
马天虎点了点头,掏出六子转轮手枪,瞪起牛眼扫视了梁山群盗:“各位头领,既然何师兄授权俺指挥这次攻打平阴县的行动,那我就要发号施令了,如果各位有什么要说的,现在趁早,若是到时候拉稀的,俺枪子可是不认人的!”
梁山的头领都连连点头,齐声道:“一切愿听马道长的调遣。”
何老道笑着道:“这次如果马到成功,师弟怕是要加官进爵了吧?”
马天虎呵呵一笑道:“实话和师兄说吧,俺现在就是个游击,抚台大人说了,只要事情办的顺当,俺就由武转文,升道台了!”
何老道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弟早就是官场的人了,真是见事儿明白啊!师兄我还一直窝在山沟里当井底之蛙呢!恭喜师弟了,不,恭喜马观察!”
马天虎笑道:“何观察同喜!”
俩人哈哈大笑互相以观察相称,似乎都已经真的当上了道台,就差换一身四品的鸳鸯补服了,他们拉着手亲如兄弟。
“抚台大人怕梁山人手不济,又调了三百人给师兄使用,哎,少是少了点,但是人多了麻烦也多,要是传到御史的耳朵里上折子参大人一本,大人也吃不了兜着走了,望师兄体谅大人的难处。”马天虎貌似随意的道,却一直偷眼观看着梁山群盗的反应。
何老道连声道谢:“多谢大人的厚爱,小的怎敢怨恨抚台大人。小的今后一定会尽心竭力的效忠抚台大人。”
马天虎见他们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家伙是被升官发财的梦给冲昏了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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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平阴县的莫师爷。”马天虎拉着莫弘毅介绍道。
何老道亲切的拉着莫弘毅的手道:“有劳夫子了,没想到夫子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莫弘毅故意摆出冷淡的表情道:“县尊大人差遣,莫某不敢不从,只是县尊葛大人有言在先,各位梁山义民烧教堂杀洋『毛』子、二『毛』子他不管,若是『骚』扰良民、洗灭村庄的话,那就不要怪他翻脸无情了,到时候就是抚台大人恐怕都保不住各位。”
何老道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里很是不爽,但是又『摸』不清莫弘毅的背景,只好讪笑而已。
莫弘毅向梁山群盗点头示意之后,就出了聚义厅。
马天虎苦笑着道:“师兄不要在意,平阴县的县太爷是京师蓝大人府上的包衣奴才,蓝大人是内大臣,平日出入紫禁城那是家常便饭,和宫里的李大总管是至交好友,在太后那里也得宠,所以家里的奴才都被他调教的张狂无比,师兄今后就算当了道台也要让他三分,不要失了官场的和气。”
何老道点头称是,又有些不甘心道:“葛县尊是官,又出自蓝大人门下,我自然会让他三分,可是这个师爷也这么牛气冲天,真是着实的可恨!”
马天虎见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把自己当成实缺的道台,说话里带着官腔,一口一个蓝大人,他知道蓝泰是何许人也?他知道内大臣是干什么的吗?
马天虎不禁觉得好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附在何老道耳边道:“这位莫师爷更是不得了,他的妹子是钦差王大人的如夫人。”
何老道恍然大悟,叹气道:“连钦差大人都参与了?我的个皇天啊,幸亏师弟指点,这官场的水深的很啊!今后还要靠师弟多多提醒啊!”
马天虎的话,七分真三分假,不由人不信,偏偏何老道等梁山头领,早就被升官发财的美梦冲的利令智昏,更是不疑其中有假。
莫弘毅大摇大摆的出了聚义厅,后背却湿了一片,这可是深入虎『穴』啊!如果不是王天纵的委托,说什么自己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自己现在还是个隐姓埋名的死刑犯,出头『露』面实属不智。但是王天纵是自己和妹妹的救命恩人,派自己这么一个危险的差事,那是对自己的信任。现在王天纵和妹妹莫小怜眼看已经是一家人了,自己和妹妹已经和王天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难分得清楚。
三百民团稀里糊涂的上了梁山,一群人叼着旱烟和山上的土匪闲聊,小喽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一头雾水。
到了晚上,梁山上摆开了酒宴,民团上山的时候带来了大量的牛肉、猪肉、面粉,山上的大伙房终于算是开了荤。别说山上的喽啰兵了,连民团的兵勇都好久没见过荤腥了。今年山东一带遭了大灾,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能吃上混合着野草、谷糠的窝窝头就算不错了,还想吃荤?一千多人吃的满嘴流油,不少人吃的直打饱嗝,还依然往嘴里塞着肉块和馒头。
聚义厅里也摆开了宴席,十几个头领和马天虎等十多个人也开始喝了起来。马天虎等人边喝边挑『毛』病,不是说菜咸了就是酒单薄无味,何老道只好陪着笑脸说好话。
马天虎端起一碗酒,喝了两口就给吐了,一撇嘴道:“这是什么酒啊?分明是醋,酸不唧唧的,我说何师兄,您就拿这种东西打发我们兄弟?亏得我还在抚台大人面前替你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何老道脸上挤出笑容道:“师弟莫怪,山沟里实在没有好东西,这些酒还是去年酿的,弟兄们没舍得喝,等打下了平阴县城,师兄好好的招待各位,多包涵,多包涵。”
莫弘毅冷笑着『插』言道:“打下平阴县?临行之前,县尊大人交代过,如果发生扰民的事情,他就上奏朝廷和蓝大人,就算是抚台大人也拦不住!各位好自为之!”
说罢,莫弘毅气哼哼的出了门。
何老道一脸的尴尬,梁山群盗则一副气不忿的样子。
马天虎笑着道:“大家别见怪,莫师爷就是这个脾气,没办法,他是钦差王大人的内亲,谁都要让他三分???????他平日喝的都是六十年陈的史国公、咸丰年间的状元红,今后让他喝这个,难免有些不痛快!各位今后都是要做官的人,朝廷里的规矩也要懂得一些。”
何老道连连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俗话说‘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兄弟确实是怠慢了,师弟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走到后堂,过不多时,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何老道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尊四寸多高金光闪闪的佛像,他谄媚的笑道:“麻烦师弟把这个送给莫师爷,请他在钦差大人面前多多美言。”然后,又取出一个硕大的翡翠扳指,递给马天虎道:“这个是送给师弟的一点小玩意儿,您别嫌弃,今后还要师弟在抚台大人面前替师兄我说几句好话啊!”
马天虎接过扳指,对着光线看了又看,满意的点点头道:“师兄太客气了!青阳、红阳本是一家人,兄弟无功受禄真是惭愧啊!”
何老道见马天虎『露』出笑容,如蒙大赦的长舒了一口气道:“师弟如果不收,那就是见外了!”
马天虎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对梁山的头领道:“来,咱们一起喝了这碗,预祝何观察和各位大人步步高升!”
梁山群盗都端起了酒碗,笑容满面的喝了下去,似乎自己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了。
马天虎捧着锦盒,笑着道:“我去把莫师爷叫回来,各位稍等啊!“然后又晃晃手里的盒子,诡秘的一笑道:“有这个东西,就是让他今天喝马『尿』,他也说是好酒。”
梁山群盗会心的哈哈大笑。
马天虎出了聚义厅,见外面已经东倒西歪的喝躺下一片了,莫弘毅则在回头看着聚义厅的大门。
莫弘毅见马天虎出来了,急忙凑过去道:“马大人,这会不会弄巧成拙啊?要是把这些盗匪弄『毛』了,可是要坏钦差大人的大事了!”
马天虎得意的打开锦盒,递给莫弘毅道:“看看,这个是什么?何老道送你的!他今后还指望着你照应他呢!告诉你啊,越是装的傲慢无礼,他就越相信,你要是小心翼翼的,人家就觉得你有猫腻!收着吧,咱吃鳖喝鳖还不谢鳖!”
莫弘毅这才放心,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马天虎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今天夜里就动手。”
莫弘毅皱着眉头道:“马大人,这些人既然愿意被招安,又何必动刀动枪呢?”
马天虎冷笑着道:“他们是白莲教、八卦教的妖孽,何老道更不是良善之辈,如果真的招安了,恐怕要惹出塌天的大祸!他们愿意被招安的原因,一是想要做官,第二就是要杀洋人和教民,咱们钦差大人就是要到山东办洋务的,如果那些读过洋书,懂得造枪炮、火轮船,会说洋话,能看懂洋人书籍的都给杀了,还办什么洋务啊?”
莫弘毅想了想,点点头道:“中国贫弱如斯,正是应该学习洋人科技、法度,求自强的时候,若是任由这些八卦教杀人,那确实是误国。”
马天虎闷哼了一声道:“如果只有这些妖孽也就罢了,还有山东巡抚李秉衡这样的老朽祸国殃民,这次一定要借他小舅子勾结白莲教,扳倒了他!省的今后碍手碍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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