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已经很深了,许久以来就靠混合着野菜的杂粮勉强度日,嘴里淡出个鸟儿的梁山喽啰酒足饭饱,一个个睡的死沉。何老道等头领小心翼翼的服侍马天虎、莫弘毅等人。莫弘毅一直情绪不高,酒也不愿意喝,搞的何老道心里发虚,只得一杯又一杯的自罚给他赔情,生怕得罪了这个钦差大人的小舅子,再加上马天虎和十几个亲兵起哄,梁山上的四梁八柱等头领都喝的酩酊大醉。
月凉如水,何老道抱着一个两年前抢上山的压寨夫人黑牡丹睡的正香,从屋子外面就能听见他沉重的鼾声。黑牡丹人如其名,长的还有几分姿『色』,只是皮肤比较黑,原先嫁给一个老财主当小妾,刚过门不到半年。老头的大『妇』凶悍无比,对她非打即骂,而老头除了每个月逢也说不出来,腰间却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给顶上了,凭着在梁山盗匪窝里两年的见识,她不用看也知道是一把手枪,而这个黑影是个穿了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黑影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敢哼一下,立刻就打死你!”
黑牡丹吓的魂不附体,想点头嘴巴却被捂住,低头都困难,只好眨眨眼睛,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黑影满意的放开了她,但是手枪依然指着她。
何老道闭着眼睛在床上道:“水呢?想渴死老子啊?你个小婊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黑牡丹只好应了一声道:“已经好了,马上就来。”借着屋顶玻璃亮瓦透进的月光,黑牡丹惊奇的发现,这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正是白天和何老道把酒言欢的山东巡抚派来招安的马大人。
果然这里面包藏祸心啊!黑牡丹为自己的先知先觉感叹不已,也更加痛恨何老道的愚不可及。
马天虎从后背上抽出一柄包在刀鞘中的砍刀。
何老道还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道:“水,水,渴死我了!”
马天虎冷笑道:“你这辈子都不用喝了!”
说罢,手起刀落结结实实砍在何老道的脖子上,何老道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身首异处,血『液』喷涌而出,溅得床上到处都是。马天虎用被子擦擦刀上的血迹,还回头咧嘴冲着黑牡丹笑了笑。
黑牡丹吓得当时就瘫软在地上,马天虎笑眯眯的走到她跟前,用手枪挑着她的下巴低声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黑牡丹忙不迭的道:“想活,想活,大人饶命啊!”
马天虎冷笑道:“本官是奉了钦差大人的令,何老道是白莲盗匪,密谋造反,钦差大人交代过,只办首恶,胁从不问,立功受赏。钦差大人已经点兵五千,只要我们这里发出信号,大军立刻攻打山寨,到时候玉石俱焚!现在何老道已经死了,你要是知趣的话,就配合官府,否则的话就让你和何老道到阴曹地府做一对同命鸳鸯!”
黑牡丹点头如小鸡吃米。
马天虎带来的人除了三百糊里糊涂的团练以外,还有十几个王天纵的亲兵和几十个平阴县的衙役。他们和梁山上的喽啰兵混在一起睡觉。
“咕咕、咕咕”,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鸟叫声。
这些闭着眼睛装睡的亲兵和喽啰听见这个声音,一个个蹑手蹑脚的起床,然后将散『乱』的堆放在一起的洋枪、土铳统统抱了起来,大刀、长『毛』这些东西他们没动。然后轻轻打开房门,消失在夜『色』里。
一千多喝的五『迷』三道的喽啰兵就这么在梦乡中被缴械了!
过了不到一袋烟的时间,亲兵和衙役抱着成捆的洋枪、土铳在聚义厅前面的校场汇集起来。事情发展之顺利,甚至超过了马天虎的预料。
马天虎和莫弘毅兴奋的相视一眼,王天纵交给他们的差事应该会无风无浪的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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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纵进济南府是悄悄的来的,也没知会地方,谁都不晓得他已经进城了。梁山群盗在睡梦中剿灭,事情办的极为顺畅。本来王天纵打算把胡三蛋等人送到北京的,趁机扳倒讨厌的山东巡抚李秉衡。后来仔细想了想,没有这么做。命令平阴县的团练和衙役好生的看管这些人,又给平阴的葛县令下了死命令,如果跑了一个人,就办他一个私通白莲教的罪名,又再三叮嘱不要对外宣扬。
葛县令哪敢违令,就把这些人统统下了大牢,里外三道岗哨严加看管。
编练新军最重要的就是军饷和器械,虽然朝廷会拨给一些,但是户部的堂官和司员加上笔贴士要层层扒皮,恐怕不会很够用。钱自然是不会嫌多的,既然朝廷给的不够,那就正好打打山东藩库的主意了!
王天纵主意已定,就带着马天虎、莫弘毅穿着便装悄悄的进了济南府,然后打算去拜访一下李秉衡,反正拿住了他小舅子勾结白莲教准备造反的真凭实据,不怕他不上路。从平阴县到济南府不到一百里,十几个人骑马撒个欢就到了,从平阴县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到了济南府也不过是刚过了辰时。王天纵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让亲兵先休息,自己带着马天虎和莫弘毅步行去山东巡抚衙门。
三个人边聊边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城隍庙,拐个弯就应该是山东巡抚衙门了。
王天纵他们正在走着,路边闪过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笑盈盈的道:“几位大人是去巡抚衙门的吧?”
王天纵一楞,这个人自己也不认识啊?看看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茫然,应该全都不认识他。
王天纵问道:“您认识我吗?”
胖男人笑道:“小的不认识大人,小的是问大人是不是去巡抚衙门的?”
王天纵点头道:“是啊。”
胖男人笑道:“大人这么一身打扮去见抚台大人,怕是要毁了前程的。”
王天纵被他给说蒙了。
这个胖子笑呵呵的把王天纵引进旁边的一间铺面,里面挂满了官服,几乎全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服。
马天虎奇怪道:“我说老板,你把我们爷们当什么了?这估衣铺是我们家大人去的地方吗?”
胖老板丝毫不以为忤,还是满脸堆笑道:“呵呵,各位大人若在别的地方做官,那自然是用不着小店的,可是要在这济南做官,还非小店不可。”
王天纵更是『迷』糊了,问道:“哦,你倒说说看,离了你这个破烂市,爷我就不能做官了?”
胖老板还是笑呵呵的:“这位爷一看就是刚到济南的吧?看您这么年轻,应该是捐的前程吧?”
王天纵不置可否,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济南的这位王中丞,生『性』最爱简朴,几位穿的如此光鲜,怕是他不喜欢啊!抚台大人要是动了怒,怕是几位爷的前程就不保了。”
王天纵直想笑,没想到李秉衡还有这个爱好,喜欢下面人打扮的叫花子象。
马天虎指着一件破烂流丢的四品鸳鸯补子问道:“这件多少钱?”
胖老板伸出一个巴掌。
马天虎眼睛都瞪圆了:“五两?这都破成什么了,当抹布都嫌不结实,你还敢要五两?”
老板笑的眼睛都咪成一条缝了:“几位爷,不是五两,是五十两!”
这下王天纵都听傻了,莫弘毅摇摇头道:“五十两,我的个乖乖,够买十亩田的,你这不是明抢吗?”
胖老板一脸的委屈:“几位爷,你可着济南城找吧,象我这小店这么齐全的就没有第二家了!现在济南哪还能收来旧官服啊?这都是我派人跑到陕西、河南才淘换来的,几位爷别为了俩小钱坏了前程。”
王天纵淡淡的一笑,拱手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几个人转身出了门,老板追出来道:“价钱好商量啊!你们嫌贵,也还个价啊!我便宜点,和几位爷交个朋友,哎,别急着走啊!”见王天纵他们也不回头,胖老板对着地上啐了一口,自语道:“等你们丢了差事,摘了顶子,才晓得厉害!大衣柜没安把手——抠门货!”
王天纵出了门,转身就回去了。
马天虎问道:“大人,咱不去巡抚衙门?”
王天纵嘴角挑出嘲讽的笑容:“你没听刚才那个估衣铺的老板说吗,咱们这身衣服恐怕是要让抚台大人讨厌了。”
马天虎苦笑道:“大人不是真打算换这么一身行头去巡抚衙门吧?人家别把咱们当成唱莲花落的!”
王天纵又好气又好笑,对着马天虎的屁股就是一脚:“滚你的蛋吧,老子要是叫花子,你们是什么?”
“您是丐帮的帮主,我们是小叫花子!”
王天纵彻底无语,过了半天又笑了:“李秉衡才是丐帮的帮主,这山东的官才是叫花子。”
这堂堂的山东巡抚居然政治秀做的这么拙劣,看来话本小说里的那个装穷的官就是拿他做的原型。
莫弘毅问道:“大人,这个巡抚衙门还去吗?依我看就不去了,省的给大人添堵。”
王天纵笑道:“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戏,买票也看不到啊!找个最好的客栈,换上新衣服,给这些脏污官们看看咱爷们的气派!”
几个人去客栈,洗了个澡,王天纵换了一身煊赫的三品文官的孔雀补子,翡翠翎管里『插』着单眼花翎,红宝石顶子熠熠生辉。
手下人全是新式的对襟排钮的德国式军服,马靴都是锃亮,武装带上『插』着花旗国的六子转轮手枪,一水的河曲高头大马。
王天纵带了十多个亲兵,都是一水的新式军服,煊煊赫赫的上了街,济南的百姓看惯了破衣烂衫装穷的文官,哪里见过这么张狂的队伍。
王天纵带着人走过了城隍庙,看见那个估衣铺老板还在巡抚衙门的对过兜揽生意,故意和他打了个招呼。
胖老板差点吓的坐地上,看王天纵一身簇新的官服,亲兵举着官衔牌,上面的钦命山东兵备道、钦命青岛海关道牌子上的龙纹,说明这位爷可是正经八百的钦差大人啊!他弄这么大的场面,摆明了是和巡抚大人打擂台去的!他恨的对自己抽了个嘴巴!这不是找死吗?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王天纵一行人到了巡抚衙门,几个看上去阴死阳活的门丁也看傻了,他们急忙站的笔直,又连忙派人进去通报。
王天纵下了马,亲兵接过缰绳,身边几十个亲兵大部分都是北洋水师出身的,在黄海和日本人打过仗的,自然的杀伐之气,震的那些巡抚衙门的卫队大气都不敢哈。
一个看起来象是管家的人点头哈腰道:“您可是钦差王大人?”
王天纵点了点头,管家谄媚的笑着:“大人请稍候,抚台大人马上就到。”
王天纵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不多时,李秉衡笑哈哈的出来了,他穿着一身二品文官的锦鸡补子,双眼花翎,官服则是破的到处是补丁。
王天纵也脸上堆起了笑容,现在官场上这些把戏,他也是玩的精熟:“下官拜见总中丞大人。”
李秉衡急忙抓住他的手道:“王大人是要折杀我啊?你不是要消遣兄弟吧?我可受不起你的礼!”说罢,拉着王天纵的手往里就走。
王天纵也不和他客气,径直走了进去。
签押房的外面,一群穿的叫花子般的候补道在那里站班,这些人有的是真穷,十多年候补结果连半个红点子都没见着,都快要当裤子了!有的则是讨李秉衡的喜欢,高价买件破衣服!
总之,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巡抚衙门,而是丐帮要开香堂选帮主。
王天纵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堂堂的陕甘总督,弄这么一出子,真让人从心里往外的腻味!这个大清,还真的是一股腐烂的味道!
王天纵瞧着这些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东西就来气,故意打趣道:“兄弟早就听说过山东遭了灾过的苦啊,没想到咱们大清的官都穷成这个样子了。”
李秉衡也不是傻子,马上就听出王天纵话里的骨头,也笑道:“是啊,山东是苦啊!本官也比不得王大人啊!您是北洋出身,李中堂的心腹,又干着内务府的差事自然是不缺钱的,王大人这个翡翠翎管怕不得三千两吧?”
海关道不缴纳给户部,收的税钱供应慈禧、光绪的开销,勉强也算是内务府的差事,李秉衡说的也不算错。清朝的官员朝廷不负责服装,官服都得自己置备,朝珠、翎管这些东西一般都可以看出官员的家境。
王天纵听了哈哈一笑道:“我这个是陪同李中堂去日本议和回来之后老佛爷赏的,值多少银子就不晓得了!中丞大人如此了解行情,莫不是家里开了珠宝铺子?”
李秉衡尴尬的笑道:“王大人取笑了。”
巡抚衙门的戈什哈把茶端了过来,李秉衡忙道:“王大人喝茶,你老哥放了钦差来到山东,兄弟是早就知道了,就等着你来了给老哥接风,可想不到王老哥连通传一下都没有,弄的兄弟措手不及,怠慢了王大人,不要见怪啊!。”
王天纵笑笑没有说话。
李秉衡看看下面一群神头鬼脸的候补道,朝戈什哈使了个眼『色』,这些人冲下堂,向撵狗一样把他们轰了出去:“散了,散了,看什么看。”
王天纵看见这些候补道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心酸,当官都当的半点尊严都没了,这个官还有什么味道?
可是清末的官如同是做买卖,本钱已经下了,不捞回本那不是亏大发了?和银子比起来,脸算什么东西?
一个国家的官如果都是这样,这个国家还能有希望吗?
李秉衡见王天纵愣神,问道:“王老哥身兼两个钦差的职事,肯定是大忙人,来我这个小庙怕是有什么公干吧?”
王天纵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道:“大人说的极是,本官兼着山东兵备道,练新军的差事,朝廷有旨意,让山东协饷,不晓得什么时候,中丞大人能将粮饷拨给下官?”
李秉衡一楞,原来他是来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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