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不停蹄向东奔,只是越是靠近辽东,地上的积雪就越厚,人马也越来越难行,更糟糕的是,林默儿的伤腿真的长了冻疮,疼得她连马都骑不了。袁彬和哈铭多次建议把这个累赘扔下,若不是楚天易一再坚持,她真的要被扔到这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了。
四周白雪茫茫,哈铭在前面开路,袁彬负责断后,楚天易与林默儿坐在一个雪橇上,让马拉着走。这行进的速度很慢,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林默儿的左腿长了冻疮,如果楚天易不帮她保暖,她就算是小命保得住,这条腿也是废了。
袁彬和哈铭都不明白,为什么东家始终要坚持带着这个女刺客,她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啊。不过楚天易懂得只有秉执不抛弃不放弃的理念才能成功的道理,同时他这也是在练习收买人心,林默儿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楚天易当然希望自己身上王八之气一发,就召唤出无数死士,可他也知道这是幻想,这种好事只存在是睡梦中。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要想拉到忠诚的手下,不但要给真金白银,最重要的是要做一点感情投资。
大腿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林默儿即尴尬又有一丝丝感动,虽然这个大男人不再以上皇自居了,不过好歹也是上皇,现在居然用自己的身体来帮别人暖脚,天下间或许就只有这一位了。再想起数日前,他为了救一个手下以死相拼的情景,林默儿更是摇头。
“这样一位待人以诚的皇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昏君,怎么就沦落到被俘的地步呢?”林默儿除了不解还是不解,当然,这个问题也只能憋在心里,她可不敢揭开对方的伤疤。
楚天易坐在雪橇上,并没有闲着看美女,而是用沾水的毛笔在几块木板上写写画画,很认真的样子。林默儿当然不知道,楚天易这是在练字,一个个“永”字写在木板上,横竖撇捺都要重新练起,真是很难。不过再难也要练下去,所谓入时随俗,楚天易可不想当一个连毛笔字都写不好的“明人”。
时近中午,队伍照例停下来歇马。哈铭取来一些干草料把马喂上,袁彬则坚持清理掉身后数百米的雪迹。或许是他一直坚持清楚雪迹,或许是因为也先根本就不想到他们不往南逃而往东逃,总之,一路上不见追兵追至。对楚天易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东家,再往前就是福余,过了福余就到兴安岭了。”哈铭坐到雪橇边,提醒道。经过了数日相处,他总算习惯了楚天易从上皇到东家的角色转变,人也变得随意了些,不再像以前那么拘谨了。
“好,咱们终于逃出来了。先休息一会,今晚连夜赶路,最好在明天日落之前找到一个圩市。”楚天易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林默儿的腿伤不能拖了,得尽快找到一个医生。
哈铭答应了一声,就找个地方打盹了,他虽然不理解楚天易为什么要对一个曾经的死敌照顾有加,不过他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知道:主子对一个死敌都能照顾有加,换了是他自己,也会这般不离不弃。
谁不想遇到一个愿意与属下同生共死的好主子啊,跟着这样的主子死了也心甘啊。如果主子遇到危险就弃卒保车,当小的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不过心里难免不憋屈的。
“东家,不好了,有人向这边来了。”袁彬在雪地上急跑着回来,惊呼道。
“快找地方躲起来。”自己这一边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伤兵,楚天易可不会傻到跟来敌打遭遇战,所以躲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四人刚在一个背风的雪坡上藏好了行迹,就听到马蹄声靠近,还有一阵喊杀声和刀剑碰击声传来。楚天易探出个头来,就见两个蒙古人被五个敌人追着打,直落入下风,就连坐骑也纷纷被射倒,眼看无力回天了。
敌人只是路过,不是冲自己来的,楚天易也就放心了。这里是蒙古高原,可不像中原那般太平,部落之间为了争夺牧场时常殴斗,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东家,那两个人是兀良哈部的,追他们的是土默特部的。”哈铭低声介绍道,脸上还流露出一丝不安于担心。
其实,蒙古族已不复当年的雄风万里,由西往东,分裂为瓦剌,鞑靼和兀良哈三部,各部又分裂成很多小部,彼此之间争战不止。此时瓦剌部坐大,也先名义上统一了蒙古各部,不过各部之间还是自相统属。也先虽然是瓦剌太师,手下的兵马刚好可以维系这种脆弱的平衡而已,所以才会顾忌明朝。
“袁兄,要不要练一练骑射?”楚天易向袁彬问道。
“东家,您打算?”袁彬是亲兵侍卫出身,弓马自然娴熟。
“以后咱们要跟兀良哈部当邻居,说不定还要跟他们买马,帮他们这一次卖他们个人情也好。”楚天易道。
“恩,在下明白了。”袁彬和哈铭点点头,操起家伙就偷偷向不远处的战场靠近。
“嗖嗖。”两支暗箭偷袭,两个土默特部人身中暗箭,疼呼不已。剩下三人一惊,忙挡开身边的敌人,向暗箭袭来的方向看过来,不见人,却见又有两支暗箭向他们射来。被人两边夹击,还不知道偷袭的敌人有多少,形势急转直下,他们哇哇乱叫,哪里还敢恋战,带着受伤的同伙就要骑马撤退。
那两个被压着打的兀良哈人自然不甘心这样放了他们,弯弓搭箭就射,若不是那五个人娴于马术,贴在马背上左躲右闪,说不定小命就要交代在此了。看着敌人落荒而逃,那两个兀良哈人也不追,只是冲着袁彬哈铭这边叫喊起来,听起来像是在打招呼。
哈铭站出来,以蒙语作答,两边交谈了几句,兀良哈人的戒心尽消,不但手上的马刀入鞘,还跟哈铭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这也难怪,哈铭本人虽然入明为通事,不过也是兀良哈部的。正因为是自己人,他才会上阵相助。
哈铭将那两位族人带到楚天易面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东家,他见你们有难,就派我们前往相助。”
“在下阿诺,这位是在下的弟弟,阿莫,多谢贤弟出手相助。”为首的兀良哈人会汉语,拱手行谢礼。
“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在下姓楚名天易,各位兄台称我小楚即可。”
“听楚兄弟口音,是京城人士吧,为何出没于此地?”阿诺问道。
“说来惭愧,在下本是京中商人,因事得罪了东厂太监,所以远遁此地避难,没想到这里也是兵荒马乱,哎,天下之大,却没有容身之地。”楚天易不尽不实地说道。
“原来如此,如楚兄弟不嫌弃,可以到在下的部落去暂住,在下也好一表谢意。”
“不知兄台部落中有没有医者,在下有一妹子,受伤了。”楚天易问道。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这五人只是斥侯,他们很快就会带更多人过来,咱们还是快点离开此地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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