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铁兄弟一杯。”打猎归来,李言志照例请铁牛喝酒,辽东苦寒之地,烈酒是备需之物,女真人爱喝**酒,李言志闻不惯那股骚味,所以喝的都是烧刀子。
铁牛也是老酒鬼了,一大碗烧刀子下肚,脸不红心不跳,只是他一脸愁眉不展,满腹心事的样子意不在酒。
“铁兄弟,还为几天前那些破事闹心?”李言志问道。
“不是,那些破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我担心别的事情。”在座的只有李言志一个人,铁牛也不拐弯抹角了。
“有什么事可担心的?”
“听说近日落鹰岭与黑岭相继被人剿灭,我担心我们兔儿山也难以幸免。”铁牛皱眉道。
“这些事让他们担心去吧,咱们喝酒。”李言志口中的他们,自然是大当家二当家等人。
铁牛听出李言志话中的浓浓的怨艾,不过这也难怪,他在兔儿山说不上话,索性也就不理了,铁牛低声道:“李大哥此言差矣,我没读过什么书,都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李大哥身为当家人,负责数十弟兄的身家性命,不可不早做打算啊。”
“还能有何打算?我等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做下这辱没祖宗的勾当,如今生不如死,只好醉生梦死,过得一天算一天了。”
“李大哥想不想另谋出路?”
“出路?铁兄弟有门路?”
“非也,我上次出去打猎,听几个猎户说附近有一支义军,专门锄强扶弱,百姓望风景从,我想离开兔儿山,投奔这支义军。”铁牛道。
“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李言志顿时来了兴趣。
“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那支义军神出鬼没,至于是不是真的,现在在何处,我就不知了,只知这支义军的当家叫楚天易。”
“这支义军都不知在何处,那你怎么可以找到它?”
“李大哥,你想想啊,这附近的各个山寨依次被剿灭,这是谁干的?如今兔儿山是这一带唯一的山头了,被灭也是迟早的事。”
“你的意思是,那支义军会来攻打兔儿岭。”
铁牛点点头,又道:“我先去投奔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如果是,我就想办法为李大哥牵线搭桥,不知李大哥意下如何?”
“如是甚好,只怕我们落草为寇,名节已污,不容于义军。”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我愿意当这个投路石。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李大哥收拢可信的部下,尽量不要出战,免得与义军伤了和气。”
“这个我晓得,若是那支义军攻来,我尽力推脱,不让弟兄出战。如若义军容得下我们,我愿为内应。”
“好,那咱们一言为定,此事事关重大,你知我知,切不可泄露,否则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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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一队穿着蒙古人服饰的迁徙队路过兔儿岭,这支迁徙队有三十多人,有马车四辆,马匹十余匹,是标准的蒙古小部落。这样一支小迁徙队自然逃不出兔儿山四散的眼线,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回到山寨,张九天闻讯大喜:终于又开张了。
召来其他当家人,二当家和三当家都表示同意下山,而四当家李言志却一如即往地保持沉默。不过,这无关紧要,反正他的话也不算数,说不说无所谓。
考虑到要打劫的对象是蒙古人,所以,张九天让二当家邱狗儿带七十个喽啰下山,临行前还说,以前那些事都查清楚了,皆是误会,让邱二当家放心大胆地下山去为他打劫。当然,被派下山的那些喽啰多是二当家的死党,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是很缺德的。
李言志一个弟兄也不派,虽说有几个弟兄蠢蠢欲动想借机捞一笔,却被他拦住了,他记得下铁牛昨日下山前说过的话,所以打死不出头,任别人去折腾。
作为老牌山贼,兔儿山的山贼们精通于打劫这项主要义务,邱狗儿带着七十个喽啰摸下山来,形成一个半圈,准备将送上门来的肥羊包圆了。可谁想,合围之势还没有形成,这些蒙古人就收到了风声,开始跑路了。
邱狗儿自然不会让到嘴的鸭子飞掉,马上领着喽啰们打马狂追。那些蒙古人见追兵来得急,慌忙抛下马车,甚至还把驼于马背上的大小包裹扔得到处都是。
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十几个喽啰停下马下来抢东西,邱狗儿虽然厉声呵斥,那些非他嫡氏的人根本就不听令,该怎么抢还是怎么抢。不得已,他只得留下二十几个嫡氏喽啰抢东西,只带着三十几个干员去追那些蒙古人。
追出了约莫一里地,眼看就要追上了,邱狗儿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钻入了一个开阔的山谷中,而山谷上有四十人驻马于此,只见一人抽出马刀一挥,那四十骑兵急冲向下,势不可当。
接下来的战斗就比较教科书了,四十个骑兵围着三十几个山贼骑兵乱射一气,来上几轮,那三十几个人就成了刺猬。骑兵队勒转方向,又向另一边冲锋。
“东家,临阵抛财物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啊。“山坡上,王顺笑道。
“这一招对付无组织无纪律的军队还行,要是碰上了正规军,这一招就不灵了。”楚天易笑笑,又道:“经此一战,兔儿山上的山贼不会轻易上当了,而他们的主力尚在,咱们要想攻下兔儿山,还得另想计策。”
“东家,何不放一把火,把兔儿山烧成白地?”
“山上有很多俘虏,咱们不能图自己痛快而致致他们于死地,不要万不得已,就不用这招。”楚天易正色道,要想在辽东混得如鱼得水,就要得民心,失民心的事绝对不能做。
很快,骑兵队就派来来报说敌人已全灭,楚天易领着军队进行,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藏头露尾了。如上次那样,哈铭给楚天易留下几个活口,楚天易让人把他们的拇指都割掉,然后放回去报信:不投降,就剪灭。
送走了痛苦哀嚎的俘虏,林默儿扁扁嘴,自言自语道:“手下不过百人,还多是老弱妇孺,剪灭人家两百多人的山寨?你就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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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七十个喽啰派下山去打劫,结果只有两个回来,而且还不是逃回来的,张九天听了战报,怒不可遏,虽然死的多是二当家的人,他的实力并未受损,可是这么多喽啰在他眼皮底下被杀,连二当家也横死当场,他的威名大损。
这么多年来,都是他杀别人,没人敢惹他,现在居然有人摸老虎屁股,他岂能不暴跳如雷?如果不反击,以后不用在这一带混了。于是乎,召来两位当家,商议出兵灭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二当家邱狗儿已死,三当家自然就晋位为二当家,虽然他很希望张九天死掉给他腾出大当家的位子,可是现在外敌当前,还是以大局为重,要是山寨被人剪灭了,连二当家都没得当。
大当家与二当家主张出兵,连带晋升的三当家李言志却还是不发一言,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们出兵可以,我不出。张九天见状,就坚持要求李言志分出一半人马来,李言志本来还想拒绝,却见二当家也在怒目相对,只好答应带队下山。
大军未出,哨兵先行,很快,张九天派出的哨兵就传来战报:敌军出现在山寨南边一个山谷中,有七十几个人,以老弱妇孺居多。
“老弱妇孺?”张九天有些诧异,他自然不信能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歼灭七十人的敌军只有这些老弱妇孺,加派哨兵再探,免得又中了敌人的诱敌计。
哨兵很快又回来了,说四周并示未发现敌军埋伏,来敌真的只是那七十几个老弱妇孺。这下,张九天犯难了,打死他都不信来敌只有七十几个人,且还是老弱妇孺,可是哨兵们都是众口一词,看样子不像是撒谎。
“下山,步步逼进敌军,莫要轻敌冒进。”寻思了一会,张九天终于下令出兵了,不过,他还是继续发扬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怕死队精神,坐镇山寨,这支百余人的山贼队交由二当家统领。
统领百余个悍不畏死的喽啰,去攻击七十几个老弱妇孺,二当家意气风发,认定了这一次肯定是旗开得胜。不过,邱狗儿的覆辙他是不会重蹈的,这不,他将喽啰们分为前后两队,前队充当先锋的自然是李言志的人。
这一次,李言志不但亲自带人下山,还把所有亲信都带了下来,有近脸,一双三角眼有几分关二哥的神韵,就道:“李当家英锐过人,果然名不虚传。我叫楚天易,鼎军军帅。”
“原来是楚少侠,幸会幸会。”李言志拱手抱拳。
“我听铁兄弟说起李当家为人忠义,是血性汉子,所以蒙昧前来相邀,不知李当家是否有意与我联手,共打天下。”楚天易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就拉人入伙。
“这个...”李言志一脸犹豫,不过楚天易也不怪,毕竟要拉人入伙,总得要有些实力,还要给些好处。他笑笑,道:“不瞒李当家,黑岭就是被我带人剪灭的,我现在虽然只有近百号人,但是队伍日见强大,适才一战,足以证明我军之实力,如得李当家相助,则如虎添翼。我敢放言,数年之内,辽东将尽入我手。”
李言志还是有些犹豫,毕竟眼前这个人太年轻,年轻人心浮气盛,所以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李大哥不用马上答复,只要你暂时按兵不动,看我们东家如何剪灭刘多福手下那些喽啰,再做决定也不迟。”铁牛道。
“这个...”李言志为难地看向铁牛,他可是知道的,如果束手旁观,刘多福被剪灭之后,就会轮到他被剪灭,那时就算是想不投靠,也是不行的了。
“铁大哥,你送李当家回去吧。”楚天易一摆手,上马就走。
见楚天易走远,李言志才道:“他真的是义军首领?”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铁牛拍胸脯道。
“义军真的是锄强扶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义军军中收留很多老弱妇孺,他们都说东家好。”
“收留这么多老弱妇孺,只敢要影响义军战力。”李言志担心的并不无道理,所谓仁不主兵义不主财,收留老弱妇孺于军中的将领通常被视之为“滥仁”,不是霸者当为之事。
“李大哥此言差矣,呆会战事一起,你就明白了。”
正说话间,李言志就回到了军中,亲信们见当家回来了,忙请示下一步行动,后面的刘多福派人来催促过几次了,要前步快速推进。李言志略一沉吟,就道:“快步前进。”
铁牛见状,微微一笑,他知道李言志这时要干什么:前队跑得远远的,待后队被人攻击之时,他可以用回救不及来搪塞,也可免于被殃及。
李言志领队快马加鞭,却没有发现路边山林中聚集着两队由十人组成骑兵队,每人骑着一匹马,牵着两匹,而他们的背上挎着两把硬弓,箭袋内装满了箭羽,箭羽分两种,一种是细长的轻箭,箭头尖小,用于远射,射程可达百米开外;一种是重箭,箭头很大,用于近射。这两种箭头都是v字型,入体则重伤,拔出来还要带出一块肉,想想都让人胆寒。
幸好,骑兵队没有发出攻击,直接放李言志的队伍过去。很快,刘多福就带着七十多人组成后队靠近此地,由于缺少战马,这些山贼队只有十几个骑兵,其他人多是步兵,不过他们的装备却不差,镶了铁皮的盾牌,多层牛皮缝制的皮甲,还有马刀标枪长枪,装备只比明军差上一点,怪不得他们能在这一带称王称霸。
如此高标准的配制,看来是要来真格的了。
此时已经是烈日当头,只见一把马刀向下一劈,埋伏在两边山林中的两支骑兵队一夹马肚,发起了冲锋。
骑兵突然出两翼出现,刘多福一惊,忙下令全队停止前进,盾牌手抬起半人高的盾牌围在外面,围成一个铁圈,长枪手和弓箭手躲在铁圈内,瞬间就做好的迎敌的准备,结阵如此快速,堪比明军中的优质部队。
可是这两支来攻的骑兵队并没有直接冲向阵地,在七十米开外他们射出一轮齐射击,之后就开始绕圈轮射,总之就是不靠近七十米的距离。铁圈阵地内的长枪手已无用武之地,而那些弓箭手最多也就能射出六十几米,根本就射不到绕圈的骑兵队,而欺负人的是,偏偏这两支骑射队能射到他们,虽然有铁盾圈保护,但是还是不停地有人中箭受伤。
其实,之所以出现一方的弓箭射不到而另一方却能射到的诡异情景,不是因为骑兵队的体格素质比山贼队的高,也不是弓的质量好。而是利用的两个外部优势。
第一个优势就是身高优势,骑兵于高头大马上,与窝在盾牌后面的弓箭手相比有高度上的优势,骑兵平射,而弓箭手只能仰射,射程上就有优势了。
第二个优势是速度的优势,骑兵骑在马上,来去如风,射出的箭附加上运动势能,自然比窝在地上不动的弓箭手要射得远。
占据了这两个优势,那些山贼就是被玩没商量了。连着被射了四轮,有十几人不幸中箭,疼得哇哇乱,刘多福也知再这样下去就要全体完蛋,想等对方马累了再突围,可是人家每人都有三匹马,那些只有十五六岁的小骑兵却能在马上跳来跳去,一匹马累了又换另一匹,采用这样轮换战术,想必跑上一两个时辰都不会停。
“不能再等了,突围!”刘多福一声令下,半来窝在盾牌后面的盾牌手不得不站起来,还是围成一个圈向外快步走。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他们面对的是骑射队。只见这两支骑兵队还是不变阵,只是不绕圆圈了,而是一路追着绕椭圆形的圈,跑到离他们最近时,就射出重箭,然后就快速跑离,弓箭手想射也射不中。而更要命的是,那些重箭的冲力很大,打在铁皮盾牌上砰砰作响,射到皮甲上,直接穿透,几轮下来,又有十几人受伤。
躲在原地坚守,守不住;结阵撤退,又退不了,刘多福快发疯了,他这时终于明白邱狗儿为什么会全军覆没了,遇到这种苍蝇蚊子一般在人四周绕来绕去骑射队,纪律再严明的军队,崩溃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刘多福领导的不是正规军,而是山贼,这些家伙眼见大势不妙,这时已经崩溃了,盾牌手不再结成圆阵,长枪手扔掉手上的长枪,弓箭手也顾不得还击,骑兵由于被重点打击,战马损失过半,只剩下的几位骑兵根本无济于事,总之,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唯一做的事情就逃跑。
兵败如山倒,这话一点都没错,失去了阵形的保护,更多人被飞来的箭羽夺去了生命,而铁蹄所过之处,又将受伤者踩在重伤。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地上乱七八糟的都是尸体,就在不远处观看战斗的李言志大张着嘴,要不是事先得知这支军队的来历,他肯定会认定这就是正规的蒙古骑兵,因为只有蒙古骑兵才有这样的战斗力。
要对付这种骑兵,只有两个办法;一,训练出一支同样凶悍的骑兵队,骑兵对骑兵,谁更狠谁就赢;二是修长城堡垒,以城险为守,打死不出头,再用火枪大炮来助守。
“李大哥,怎么样,义军的实力不弱吧?”铁牛有些得意地问道。
“义军实力很强,若是有数万这种骑兵,可横扫辽东。”李言志心服口服,不过,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这支骑兵是如何训练过来的?”
“仇恨,他们心中的仇恨化为动力,再加上科学合理的军事训练,几个月就可练成一军。”楚天易打马而来,他的身后还是跟着王家三少,至于面前数十个山贼喽啰,被他无视了,“怎么样?李当家考虑得如何?”
“在下愿意归顺楚少侠。”李言志忙跳下马,这个时候不敢再多想。
“你们呢?”楚天易扫了众喽啰一眼,那些喽啰见当家的都降服了,心中就算不服,也不得不暂时表示愿意归服。
“很好,很好。”楚天易跳下马来,将李言志扶起来好言抚慰,才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何身份,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从现在起,你们就是鼎军一员,要严守军规,不可再行不法之事,违令者,立斩。”
“属下,明白。”李言志正色道,虽然眼前这个年轻人小他两轮,可是人家有能力有魄力,不服不行。
“收拾军装,全军集合。”拉来一支近五十人的壮丁,楚天易倒也没有得意,因为这些山贼出身的人桀骜难驯,要想让他们真心归心,还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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