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两人匆匆赶到飞霜殿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被李渊派兵给守住，两人刚走到门口，便有宫廷侍卫将两人拦在了门外。
“公主，你不能进去，皇上在里面呢。”
闻言，襄阳一脸的讶色，顿时一股怒气的冲上心头，冷冷道：“让开，否则死！”
这名侍卫也被襄阳脸上的怒气所惊住，正在犹豫是否放对方进去时，襄阳已经从他腰上抽出了侍剑，然后对准了他，脑子里本能的意识中，这侍卫闪到了一边。尽管他知道襄阳为人谦和仁孝，但却不敢拿命去赌。
“你们这帮狗奴才给记住，我是隋天子的皇妃……”襄阳嗔声说道，虽然语气轻缓，甚至还很动听，但是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她声音中的愤怒。
这外面的一切都被李渊注意到，当他听到襄阳的最后一句话时，心中感觉钻心的疼痛，没有人会比他更自责，没有人比他心中的痛楚更大，但这就是政治，李渊必须要这么做，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明白人都能看出来，以一家抗衡整个天下，这几乎是痴心妄想。
“东都谋一诏，秦王信口矫；将兵渡洛水，靖难密贤王。”
“白山……”李渊心中愤恨，他刚开始已经算漏低估了杨洪，后来又冒出个白山推波助澜，一首藏头诗，一曲儿谣，竟然引得天下群雄合起伙来对自己的攻讦。李密，薛举，窦建德，刘武周，萧铣，辅公祏……哪一个是泛泛平庸之辈？单独面对一个，李唐集团就要做出多年的准备，才能战而胜之。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李渊只有与皇族联姻一条道路，天下舆论不能小看，李渊深深清楚这点。
正所谓江山社稷，兴也儒士亡也儒士。
只要是你还想治理国家，只要还想夺了社稷能够长治久安，就必须借助这些清高不可一世的儒士。李渊也恨儒士，有些时候也想将这帮人都给灭喽，但他也就只能想想，且不说儒士对治理国家能贡献多大的力量，单单是这些儒士身后的世家背景，都不得不让李渊一再的考量。
在皇权高度集中的古代，普通的老百姓连吃饭都是大大的问题，又哪有什么心思和能力去读书？即便是读个几年，是否能高中又是大大的难题，再者有人被取仕了，能否有机会施展抱负又会是个难题。所以，就造成一种现象——儒士基本都是出身世族，而普通百姓想要出人头地，太难太难！江山是皇族的，社稷则是贵族世家的，这两种势力就已经垄断了一个国家全部的命脉。现在隋王朝虽然倒下了，但是贵族世家还依然存在，李渊出身于贵族，更是深深忌惮这股力量，他能不在乎儒士的舆论，却能不在乎这些贵族世家的舆论？
联姻有什么好处？名望！争夺天下，你可以凶残，可以仁义，但不能没有声望。因为这是一条潜规则，你做出让大家信服的事情，大家才能选择支持你。
儿谣传出的时候，白山就已经把李渊推到了不仁不义的境地，在这时，贵族世家是不会站在李渊的立场上的，因为失道者寡助。但李渊也有对策，这便是联姻，你白山能利用天子制造舆论，李渊也能利用，因为有天子求姻在前，所以当时他只需牺牲一个女儿，仁义名望便又回到了李渊这边。而至于现在的逼宫，李渊也有对天下解释的借口。
“四月黄鹂鸟，三月东飞来。”
有了天子做出的诗句，天下人都看得清楚，是天子想要在三月兵变，不管结果如何，李渊只不过是自保。有意无意之中，一切都变成了李唐和隋杨两个集团的争斗，在这个时候，你外人就不能再插手，成王败寇，一切了结，然后胜利的一方会得到这些贵族世家的支持，这便是王道。
永远没有独立于世族之外的皇权，当国家安定时，世族之间会有争斗摩擦，因此皇权才能控制国家。但是等到了乱世，人人自危面前，世族必然会抱成一团，甭管你是皇族后裔，还是起义英雄，都没有资格跟世族斗，因为没有人有能力跟整个天下抗衡。
争夺天下就像是博弈，必须要有信心能赢，必须要做长远打算，必须要有取舍之心，虽然心中千万个不愿意，在需要的情况下，他都可能会牺牲女儿的幸福。
“襄儿，你不要怪朕好吗？”看着憔悴的女儿，李渊柔声说道。
“不……”襄阳神情痛苦的喊道，眼中已是泪水满面，紧咬着玉唇，有些失望的看着李渊，口中咆哮而出：“那个位置就让你那么着迷吗？为了坐上它你不顾一切，什么都可牺牲……”
说出这句时，襄阳已经泣不成声，她伤心不是因为杨洪，而是她最敬爱的父亲已经变了，变得冷血残酷，变得不近人情。原本她今晚过来，虽然想到父亲可能会在这里，但是她没想到，父亲竟然直接开始称帝了，就在逼宫仅仅一天之后，他就已经习惯了这个新身份。襄阳也知道父亲登基是迟早的事，但是事情的发展如此迅速，是她没有料到的。
“不应该是正大光明的争夺吗？”襄阳心中在呐喊，什么时候父亲的处事风格也这么阴险了，因此她伤心，她仿佛已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
“许君一世承诺，臣妾不曾相忘。”襄阳知道，有父亲在这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暗道了，否则，杨洪没有毒发身亡，也逃不出李渊的毒手。唯有心中暗暗承诺，如此，心中的伤痛才会减少许多。
“襄阳……忘了他吧。”李渊神情一缓，轻轻劝道。
“是啊，妹妹，忘了他吧。”李世民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睛却有意无意的在四周打量着，然而眼睛扫了一圈，也没发现殿内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襄阳止住哭声，神色复杂的看着李世民，也不说话，像是跟他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