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摔了个四仰八叉,李二只觉得两瓣屁股吃痛,似要裂开一般,正要咬紧牙关闷声起来,不料三五个人影早听见这边动静,高举着火把呼喝着朝李二坠身之地直扑过来。
“什么人!站住别跑!”……
李二大惊,才意识到除了高衡之外,这家富户他根本不熟。大半夜的逾墙而入,别人不把他当成盗贼才怪!无法,他只得吃着痛,一瘸一拐的寻得一处假山便往里面钻。
三五个闻声而至的人影顷刻间便来到李二附近,借着微弱的火光,李二看清来人皆劲装打扮,手执兵刃,精壮得很,想必都是这户人家的护院。
那几个大汉打着火把在周遭搜寻一阵,却不见什么异状,其中一人嘟囔道:“明明刚才有动静,难道听错了?不对,赵大麻子,你去禀报给高头领,我们几个再仔细找找看,莫要走了贼人!”。
“高头领?”,藏在假山后面的李二听得真切,正要现身而出,忽地转念一想,天底下同姓之人多得去了,万一不是高衡高大哥,岂不是自投罗网?有此一念,李二身形一矮,隐得更严实了。
就在剩下几个大汉把搜寻的目标放在假山附近时,又有三五个人急匆匆赶到,其中一个高大的汉子脚步不停,嘴上却在问:“找到没有?究竟怎么回事?”。
“高大哥!还真是高衡高大哥的声音!”,李二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探身出来大喊道:“高大哥,是小弟我!”,末了,生怕高衡还不清楚,紧接着又道:“是我李二!”。
假山外围的高衡闻声一愣,眼瞅着李二从假山内一瘸一拐的绕了出来,方才肯相信真是李二这厮。
“好小子,好贼子!你这厮三更半夜的为何现身于此?”,高衡脸上先是一喜,继而浮现出浓重的狐疑。
“唉……别提了,小弟也想不到会有今天”,李二叹了口气道,“说起来……”。
高衡见李二欲言又止,且神色不安地看向准备围过去的看家护院,心知他必定有难言之隐,于是爽朗笑道:“你只管说,这几位和你大哥我都是过得命的交情”。
说完,他又看了看左右,挥了挥手道:“都把手上的家伙收起来,对面是我老家一起出来的弟兄,患难之交”。
“原来是高大哥的兄弟!”,一壮实汉子接过话来,笑了笑道,“高大哥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深夜至此,恐怕是来寻高大哥的,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只要能够帮得上忙的,定不会有二话!”。
“就是,兄弟只管说,要钱可没有,好歹力气有几把,还有烂命一条!”,另一汉子跟着笑道。
李二心头一暖,不禁有些哽咽,常言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危难之际才见人心啦!
“小弟先行谢过众位兄弟了!”,李二说完深深一礼,起身后才道:“今晚,想必众兄弟都察觉了建康城中的异动,我家掌事命我送信给南郊屯骑军营中的谢校尉,并嘱我万不可被城中官军发现,小弟虽不知所为何事,但依今晚建康城中的情形来看,必定干系重大”。
话听到此处,高衡不由得眉头紧锁,揣测道:“想必你这厮估计自己独自难以潜出城中,所以想起我来?”。
“正是如此”,李二讪笑道。
街面上宵禁了,高衡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宫城中的宿卫开出来宵禁的原因,本想着有官兵在外面把着,他自己和一众兄弟正好省省心,只等自家主公安寝过后寻个偏僻的地方吃酒耍乐,不失为美事一桩,可偏偏李二不期而至,还带来一个不情之请。
好事?坏事?真是祸福难料!
李二是城中大名鼎鼎的来仪绸缎庄上的人,一时他又想起来建康后陆陆续续听说过的有关来仪绸缎庄的传闻,这个来仪绸缎庄经营的可不仅仅只有绸缎,玉器首饰、铜器珠宝,据说背地里还有几处兵器作坊,挂着官办的名头,得利的却是来仪绸缎庄。别的不提,单说来仪绸缎庄上出品的首饰,寻常人家即便再有钱也买不到,专供皇宫和朝廷中的勋贵命妇们。
如今李二奉命去给屯骑校尉送信,却又偷偷摸摸走不得正道,难道还有比来仪绸缎庄势力更大的人发难了?高衡由此推知,建康城中必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所谓时势造英雄,天下越乱,却正是英雄出世之时,抛开和李二的私交不说,高衡早已被这贫贱压抑得太久,家破人亡不堪回首,九死一生南逃,投军徐州却郁郁不得志,何时能荣归故地,报得胡夷破家之恨?
眼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么?
“说吧,你我兄弟本不必见外,大哥我能帮你点什么?”,沉吟良久,高衡看向李二问道。
“潜出城外,我要去屯骑军营”,李二连忙答道。
“此事兴许不难办”,高衡答道,说完,他又向赵大麻子招了招手,吩咐道:“劳烦赵兄弟去准备些攀城的物件,再取几副手弩过来,我料从城门处定然过不去,攀城墙过去,或许还有机会”。
被唤作赵大麻子的汉子话虽不多,却是位相当麻利之人,不到盏茶功夫,便将高衡交代的东西取了过来,四根绳抓,四张手弩。
估计赵大麻子在取这些物件时也估算过,四个人正好,多了反而不美,容易暴露身形。
高衡对赵大麻子的安排很满意,伸手接过绳抓试了试强度,觉得可以放心,于是点了赵大麻子,还有另外一个名唤田洛的汉子,跟着李二一起准备潜出城外。
高衡、李二等四人打开府第侧门,时值月上中天,也是苍天庇佑,原本一轮玉盘似的皎皎明月忽地被风刮来一团浓厚云彩,将那洁白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
几人专挑暗处走,见到火光则避,沿途碰到几股巡檄的甲兵,皆被几人警觉避过,好不容易于半个时辰之后来到建康东面的城墙脚下,高衡几个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赵大麻子见左右无人,正要从肩头取过绳抓,却被高衡及时止住。
“田兄弟,李二,你们散开在周围仔细看看,小心伏有暗哨”,高衡小声道。
“到底高大哥从过军”,田洛小声笑道,“一路过来多亏了高大哥指挥若定,怎么瞧着都有些大将之风呀!”。
“一边去!”,高衡瞪了田洛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谨慎些为好!”。
田洛向身边的李二撇了撇嘴,不再言语,猫起身子散开,仔细观察起周遭的动静。
还没等他们两个走出十来步,冷不防听见不远处一声断喝,在寂静的夜中宛若惊雷:“什么人!站住!”。
“糟了!”,高衡也听到了那声大喝,心惊道还果真伏有暗哨,既然已经暴露身形,他索性不再顾忌什么,高声喊道:“你们两个快回来,赵兄弟,往城头扔绳抓,快!”。
明亮亮的十来根火把瞬时被点燃,距离高衡几人不过三四十步距离,赵大麻子急了,一面跟着招呼田洛和李二速速来城墙底下汇合,一面用力将绳抓的铁抓头扔上城墙。
真是越急越乱,以赵大麻子的身手,放在平时一扔必中,不料今晚接连扔了三四次,铁抓头就是钉不牢城墙。
高衡反倒不紧不慢,一举成功,又抓住垂下来的绳子向城头攀了几步试了两试,确保无虞后才下来伏在一处山包后,同时取出了怀中的手弩,并上好了弩箭。
李二和田洛飞奔回来,高衡的双眼紧盯着由远而近的火把,抽空扭头向其余几人喊道:“赵大麻子你好了没有!李二和田洛先上,我们俩留下掩护!”。
“好啦好啦,田兄弟,你从我这边上吧”,赵大麻子急得满头大汗,直到叮地一声,铁抓头牢牢钉在城头上才算松了一口气。
招呼完田洛,赵大麻子也取出手弩,在高衡另一侧寻了处合适的地方伏身下来,于此地充作暗哨的人并不多,数数燃着的火把不过十来个,等李二和田洛攀上城墙,敌在明他们在暗,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