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劫后余生
作者:悲伤的白娘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10

“姑爷,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围在刘霄身边的家兵们急了,纷纷劝道。

刘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看了看蜂拥过来的敌军,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很不真实。宿卫军士们的呐喊,家兵们回荡在他耳边的话,间或有倒霉的褚府仆从的惨叫,都在前院的一片焦土和烟火中发虚,如梦如幻。所有的宏图大志,恐怕即将要随着这身臭皮囊的消失而烟消云散。

这是临时之前的征兆?

定了会子神,又有一波十多名敌军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刘霄笑道:“走?走到哪里去?天下虽大,却没有我这等人的容身之所,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哪里都能寻得一口饭吃”。

“姑爷!……”,七八条汉子尽皆动容,哀声道,“姑爷如此金贵之躯,尚且和我等蝼蚁般卑贱之人一同以命相搏,纵然今日葬身此地也别无所憾!走,弟兄们,杀他娘的!”。

家兵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义无反顾地冲向迎面而来的宿卫军士,蹒跚的步伐无论怎么看都带着些许悲壮,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荣光,血不流干,死战不止!

深吸几口气,刘霄感觉身上有了几分气力,把那牙一咬,挥剑跟在八名家兵身后扑了过去。

“我大汉子民啊!为何要自相残杀?!为何我的敌人不是胡夷?!”,每次重重刺出一剑,刘霄便问自己一次,可惜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周围的敌军越围越厚,见褚府上这帮狂徒甚为凶悍,于是结成阵势将他们圈在中间,将手中长枪齐齐刺出。

噗……刘霄周围的三条汉子腹部中枪,各自一手握住刺进身体的枪杆狂飙出一口鲜血,接着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又是啊地一声惨叫,两名家兵被敌军的长刀劈在脖颈上,鲜血飞溅四周。

包括刘霄在内,此时站立着的仅剩下三人!

就在此刻,惊雷般的呐喊从院外席卷而至,“大风!大风!大风!……”。

紧接着,两处角楼上剩余的家兵悉数疾奔而下,向前院中的刘霄靠拢过来,一面跑一面高喊:“援兵来啦!援兵来啦!”。

攀爬进褚府的宿卫军士不明所以,但是院外明显变生不测,不禁又惊又疑,砍杀的势头随之一顿。

趁着这个间隙,角楼上十来条汉子旋风般奔到刘霄附近,各自挥刀一阵猛劈,围住刘霄的人墙须臾间竟被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十来名生力军一招得手便毫不停顿,直直钻入人墙中心护在刘霄周围,四处惊走的妇弱也觉察到院外的异动,先是有些难以置信,随后便听见角楼上的家兵高喊援兵来了,这才放下心来,不约而同的奔向府门,刨开堆砌在大门背后的木石。

出于求生的本能,关键时刻并不需要旁人的调派,前院中还能动弹的人,纷纷加入搬运木石的队伍,只盼早些打开大门迎接援兵进来。

院外巷道中的温式之完全没有料到褚府会有援兵,为了尽快攻破褚府,杀急眼的他将大部分兵力压了上去,随他一起的宿卫还剩不到两百人。

以有备攻不备,且出其不然,再加上朱江救人心切,所率部曲的士气和温式之的宿卫军不可同日而语,是以,朱江挥军一个冲锋掩杀,巷道中的二百来宿卫军如同遭遇洪流,一触即溃。

“慌什么慌!不要乱!敌军并不多!”,温式之心急如焚,大喊道。

可惜兵败如山倒,没有几个人把他的话听进去,虽骤然暴喝接连挥剑斩杀几人,仍然阻止不了宿卫军士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溃逃。

“冲过去,抓住他!”,朱江挥剑指向对面不远处的温放之大喊,步兵营的将士们闻令而动,潮水般向温放之扑了过去。

温放之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卫再勇悍也挡不住人多,徒劳挣扎片刻,纷纷被砍翻在地,没多久,十几杆长枪便抵住了温放之的身体。

“你们主将被擒,放下兵刃不杀!”,朱江趁机向四周溃散的宿卫军士高喊道。

“放下兵刃不杀!放下兵刃不杀!”,步兵营的将士也跟着高喊。

不少溃逃中的宿卫军士眼瞅主将温式之被俘,又听敌军高喊缴械不杀,于是不约而同地丢弃掉手中兵刃,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纵然有零星宿卫作困兽之斗,转眼间便被砍翻在地,不多时,巷道中兵器相交之声逐渐平息下来,一百来名缴械乞降的宿卫军士被驱赶到褚府院前脚下,顺着墙根儿一溜跪了一地。

院外才收拾利落,咣地一声褚府大门洞开,一大帮妇弱哭号着奔了出来,一面奔一面喊:“快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

机不可失,步兵营的将士都不用朱江再下军令,待妇弱尽出便直趋前院,同时大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援兵,终于来了……

一眼扫过,步兵营的将士如潮,紧跟着步兵校尉朱江也赶了过来,尚有十来步之远,他便朝着刘霄的身影当头拜倒,哽咽道:“校尉大人,某来迟也!”。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因失血过多,刘霄脸色苍白,对着朱江挤出些许惨淡笑容后便眼前一黑,向前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此次宫变发端于无痕,最终刘霄一派有惊无险,谢府被擒众人及屯骑校尉谢玄,在张弛和贺钟合军攻破建康南篱门之后即行被解救出来,除了刘霄身负重创,褚歆、褚珞等人齐齐得以保全,后来的史书对此事件浓墨重彩记下一笔,称之为“升平宫变”。

月余后,宫城太极殿。

“太后驾到——众臣早朝!”,如同过去的二十多年,张公公一如既往地躬身进入太极殿耳房,向等候早朝的公卿大臣通传道。

“我等拜见太后!”,一众公顷大臣鱼贯步入太极正殿,分班次站定后向上位端坐的皇太后褚蒜子拜道。

“诸卿平身”,一席绢帘之后,一个从容温厚的女声传了出来。

“谢太后”,众臣双手举笏一礼,接着分左右席坐下来。

月余前的数条创口仍在,刘霄的身体谈不上大好,勉强下得了床,走得几步路。

他本不想来参加今日的朝会,怎奈岳父褚歆和舅舅刘琰非要拉他同来。

月余不理朝中事,刘霄只管安心养伤。谢府还在重新修葺,他和妻子褚珞一直寄居在褚府上,因为那惊心动魄的一场宫变,因为他满身的伤痕,褚珞没少在背地里偷偷垂泪,这些自然有乖巧的仆从背地里告诉了他。

念及妻子的一片深情厚意,便是朝中有政事,他也当着褚珞的面放在一边,他知道,自己尽快康复才是对妻子最大的安慰。况且,外面的事,有岳父和舅舅两个在,大的方向偏离不了多少,于是干脆来了个不听不闻。

可是今日,岳父邀他上朝的态度之坚决,根本不容刘霄拒绝。他隐约觉得今天朝中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因为一早起来天气不错,湛蓝的晴空下天地宛若焕然一新。

“众卿,按理说,哀家一妇人不应抛头露面,但皇帝尚在病中,我这个老太婆应诸位所请,只得勉为其难出来理政”,隐在绢帘之后的褚太后如絮叨家常,开口说道。

刘霄垂首一面听,目光无意中在对面首位上扫过,赫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大殿之内,平日里居左侧首位坐着的,应该是会稽王司马昱,可今天,那个位置却是空落落的。

不容刘霄多想,大殿之上又传来褚太后的声音:“众卿,月余前建康城中的变故想必诸位已经听说,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哀家只说一句话,中宗元皇帝在建康延续我大晋国祚不易,个中苦楚,哀家诉与谁听?只盼诸卿忠心体国,于这半壁江山里头保我汉家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