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温情
作者:悲伤的白娘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82

褚太后一席话说得下面的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皆惶恐道:“太后,臣等有愧!”。

褚太后透过身前的帘子,将殿中群臣的举止看得一清二楚,宽大的袍袖一摆道:“好在国有忠良,现在补救犹时未晚,现在皇帝染疾,据报,辅政司马昱不久前也抱病在床,而国事一日不可辍,是以,诸位公卿身上的担子恐怕得变一变,尚书右仆射顾悦何在?”。

“臣在”,顾悦连忙答道。

“宣诏”,褚太后道。

顾悦迅疾起身,躬身趋步大殿当中,从侍立在褚太后身旁的张公公手中接过诏书,转身展开,一字一顿诵读起来。

“制曰:中书省秘书监褚歆,忠诚谋国,才德堪优,迁为尚书省尚书令,领军将军,授金印紫绶;迁尚书省右仆射顾悦为尚书省左仆射;迁御史中丞刘琰为中书监令;迁符节御史陶悦为御史中丞,授金印紫绶;迁殿中侍御史谢朗为尚书省右仆射,中护军;迁门下省黄门侍郎陆纳为左卫将军;迁长水校尉刘建为右卫将军;迁屯骑营都统张弛为长水校尉;迁中书省中书舍人郗检为中书侍郎。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刘霄听完一大串人事调动,他自己赫然在列。

又被擢拔了?这次改任了尚书省右仆射,且领着中护军之职,就是说,建康郊外的五校并游击、骁骑、材官诸军,皆归于他的麾下统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不远处的岳父褚歆和舅舅刘琰不约而同向他投来一抹微笑的眼神,刘霄直觉心头一阵猛跳。

依照褚太后之前的话语和诏书的内容来看,辅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应该出缺了,可让刘霄感到奇怪的是,居然没有重臣再录尚书事,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升任尚书令的岳父坐实了朝政大权?

况且,有旧识顾悦和他自己一左一右任了尚书仆射,外加一个升任中书监令的舅舅,还有岳父褚歆同时任了领军将军,牢牢掌握着宫城之内左右两卫的宿卫军,而刘霄也同时任了中护军,这样一想,以褚歆为首,舅舅刘琰一个、他一个、顾悦一个,他们四人竟牢牢掌控了京城建康的军政大权!

天,终于如刘霄预感一般,变了,而且是大变!旧的格局在这次宫变之后被一扫而空,岳父褚歆成为最大的胜利者,当然,刘霄也站在胜利者之列,得以分享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此次早朝过后,没有人关心皇帝司马聃到底病情如何,乌衣巷中的褚府却是车水马龙。

经过月余,谢府已被修葺一新,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有褚歆这个新任尚书令挡着,刘霄放出话来,说自己依然重伤在身,干脆辞了多半迎来送往,可是今晚有一场小聚,他是无论如何推不掉的。

夏日里黑得晚,好不容易等到入夜,谢府上下才开始忙碌不停。

“二哥”,一马驰来,来人胆子甚大,跑马至谢府门口方才翻身下马,除了刘霄的七弟谢玄,谁还有这个胆子?

一直在前院候着的刘霄听到呼唤,迎出去笑骂道:“你这家伙,架子越来越大呀!为何姗姗来迟?朱江他们几个稍候便到,我府上人丁稀薄,还缺个埋锅做饭的,今晚朱江他们几个要是在我府上空着肚子回去,你小子罪莫大焉!”。

“二哥!”,谢玄没好气地瞪了刘霄一眼,转脸又笑嘻嘻地温言道,“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一声护军大人,将军之命在下不敢违抗,这就入庖厨生火去”。

说完,谢玄还当真一溜烟向东厨跑去。

刘霄追之不及,只得由他去了。再候一炷香的功夫,朱江、刘建、贺钟、张弛并刁协五人并辔而至,翻身下马后见刘霄竟亲至府门相迎,又是感动又觉温暖。

“校尉大人,何须如此客气,我们又不是外人”,步入府门,刁协在刘霄面前站定,躬身一礼道。

说起来也怪,似朱江、贺钟及刁协等这帮屯骑营出身的旧部,不管刘霄的官职几经变迁,见了他的面,始终仍以校尉相称。

刘霄只以为他们念旧,又想也是当初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之情,对他们这帮人的校尉称呼不作多想,欣然笑纳。

“刁主薄,昔日一别,将近半年不见了吧,莫非如今的谢府门槛甚高,进不得人?”,刘霄笑着相扶道。

“校尉哪里话”,刁协讪讪道,“本来有心亲近,说来说去,却是在下自己多心了!”。

刘霄明白,刁协虽未明说,但句句皆为肺腑坦诚之言。想如今,他已经位居尚书右仆射,而刁协不过一个小小的军中主薄,两人地位有云泥之别,横亘其中的隔阂,平常人委实难以逾越。

“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去吧”,一一见过礼,刘霄招呼众人道。

早有眼色不差的仆从们凑了过来,不声不响地将朱江、刘建等人引至谢府书房。

等到众人进入房中,发现宴席早已摆好,加上刘霄自己一共七个人,刘霄自然要居正中主位,剩下六人一边三个,长案酒器等物已齐齐置办妥当。

几人干脆免去客套,也不分年长尊卑,反正除了刘霄之外都是客,于是随意就近坐了。

“咦,谢校尉呢?”,刁协心细,见空了一席,左右环视不见谢玄,因而发问。

众人知道问的是谢玄,因为要称呼刘霄的话,单单只有校尉二字,或者校尉大人,没有一个谢字在前面。

“他呀,被我抓去做苦役了”,刘霄径自取壶倒酒,笑道。

书房内几人不明所以,纷纷看向上位端坐的刘霄,恰在此时,外面一个声音粗声粗气道:“二哥,你真不厚道,早知酒菜已经备好,何苦诓我到东厨去!”。

声毕,众人见谢玄推门而入,刘霄瞅了瞅谢玄愤愤不平的模样,被逗得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空着的长案道:“来,七弟,坐,单等你了”。

朱江几个瞧这情形,多少有些回过味来,估计眼前这位灵气十足的年青校尉被他二哥捉弄了一回,于是纷纷陪笑。

“敢问护军大人,欺瞒下属,是否该当罚酒三杯?”,谢玄甫一落座,便把自己身前的酒盅倒得满满的,双手端平后举向他二哥道。

“三杯?”,刘霄故作惊讶,“今日我等相聚,不论尊卑,只叙兄弟情谊,莫说三杯,就是三壶,我也来者不拒!”。

“好!”,朱江大声喝彩,“只要校尉大人身体无恙,以校尉雄风,区区三壶自然不在话下!”。

“闲话休提,来来来,饮了这一盏再说”,沉默寡言的贺钟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一拢袍袖,取过身前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到底贺校尉是爽快人”,刘霄赞道,同时将手中酒盏举向众人,跟着一饮而尽。

这个晚上,自屯骑营从下蔡归来,后有又诸多让人心惊的变故,更有刘霄几乎与众人阴阳两隔,所谓劫后余生,倍感珍贵。

一切都该放下,唯有杯中美酒才能尽释彼此情谊,几人不再有所顾忌,个个开怀畅饮,人生难得几回把酒言欢。

谢府主母褚珞终究放心不下刘霄的身体,几度遣人前来书房探视,都被刘霄大咧咧撵了出来,换得房中几人会心一笑。

褚珞自然好一阵气急,但是外头男人们之间的事情,她心里头捏着分寸,不好太驳了面子刘霄的面子,来回折腾了几次只好作罢,独自一人气鼓鼓地睡下。

夜宴直开到子时交更,追忆不完的过往,诉不完对将来的展望,在座的每一个都清楚,那个杀伐决断、谋略兼顾的校尉大人再次荣归军中,昔日那面谢字旗帜,又可迎风招展。

至于将来?与子同袍便是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