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文说的全是内行话,茶庄的老板也不敢怠慢,小心谨慎地介绍说:“小兄弟说的一点没错。这白毫银针主销港澳地区,也销往德国及美国等地。在欧洲,很多家庭在泡饮红茶时,于杯中添加若干银针,以示名贵。至于这北路银针嘛,呵呵,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
谢怀庆经常来这里喝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银针还有这么多讲究,于是好奇地问:“这北路银针多少钱一斤?”
石盛林轻咳一声,淡淡地说:“李方,君子不夺人所爱,先砌一壶吧,让我也开开眼。”谢怀庆顿时意识到他的问话有些跌份,脸色一红,借着点烟的机会掩饰了过去。
官场上,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有讲究,底气这玩意,一般人是装不出来的。
谢怀庆出了个小小的洋相,张晓文倒觉得他有点意思。按照常理来说,在机关里混的时间越长,脸皮就越厚,心也越黑,城府也就越深。
“落泊的时候拉他一把,想必会很感激吧?”张晓文决定帮他一把。
茶庄老板李方也是眉精目企之辈,哪还不明白石盛林的意思,赔着笑脸说:“石局长,瞧您说的,我这就给您二位一人包一两回去,剩下的我留着待客,行不?”
石盛林面无表情地吸着烟,谢怀庆心里没底,也不好插话,张晓文知道自己该站出来了,笑着对李方说:“李老板,麻烦你安排人送些点心过来,我肚子有点饿了。”
李方松了口气,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安排。”张晓文看得出来,李方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成大事者,最主要的就是眼力,石盛林发现张晓文的综合素质极强,那些小聪明是上不了大台面的。
李方亲自端着茶具进来,帮几个人沏了壶好茶,满脸堆着笑地招呼道:“您几位慢慢聊,有事叫我!”返身关上房门,走了。
张晓文打传呼把黄铁叫到门边守着,石盛林这才从兜里取出一张纸,望着谢怀庆的眼睛递了过去。谢怀庆接到手里仔细看了一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联想到石盛林问王清锋的行程,心中已经有数。
谢怀庆瞥了眼房门,又瞅了瞅石盛林和张晓文,拿手指了指东边,“那边?”
张晓文见状,心道,还不错,心机不算差,只是官运不畅,有些英雄气短的味道。
石盛林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道:“老同学,咱们的机会来了。”谢怀庆心头一凛,转瞬间,面露喜色,斩钉截铁地说:“我没的说,干!”这么多年的老同学,又同在安平市工作,石盛林不是莽撞之辈,他信得过。
“嗯,老同学,你现在就回市政府,把这张纸条交到秦真的手上,别说什么,直接守在办公室里。秦真要是问起,你就说证据确凿无误,约他到你家里去,我随后就到。”石盛林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都说领导干部要讲团结,谢怀庆待在市政府里这么些年,只看见刀光剑影明争暗斗,却从未见过哪一任市长和市委书记真正团结在了一起,他们全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王清锋根基浅,还不太会玩圈子,身边也没啥人帮衬着。在官场上,烧冷灶的好处多多,投资不大,回报却往往相当丰厚。
退一万步说,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总不能把他这个正处级给免了吧?谢怀庆不禁心一热,有些跃跃欲试。
张晓文咽了口唾沫,压下烟瘾,不经意地说:“我倒是有个想法,徐信主管政法部门,王清锋的办公室会不会被监听?”谢怀庆一怔,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张晓文。
石盛林眯起双眼想了会,叹道:“还是小文想得周到,我们险些犯了大错。”眼睛瞅着张晓文,干脆等他拿主意。
张晓文小声分析道:“市长办公室里应该很安全,毕竟安全局的人不定期会去检查一遍,徐信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冒着天大的风险干傻事。我是担心电话会被监听,也许他不敢,但我们却不能不防,棋差一着,麻烦就大了!”
谢怀庆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谁家的少爷?”石盛林微微一笑,“张修明家的公子。”
谢怀庆猛然警醒,感叹道:“我说这么眼熟呢,难怪啊。”他还是有些误会,以为张晓文受了父亲的熏陶,才这么机警。
石盛林也懒得说破,一边品茶,一边抽烟,下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张晓文有些口渴,品了口茶,才笑着说:“想办法把秦真请到谢叔叔的办公室,问题不就解决了?”
谢怀庆摇了摇头说:“秦真为人谨慎,轻易不会串门。”石盛林只是喝茶却不说话。
张晓文轻声道:“把原因写在纸上,只要王清锋不是太笨,肯定会想办法让秦真去找你的。”谢怀庆没话说了。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张晓文从手提袋里摸出一部大哥大,交到谢怀庆的手里,说:“谢叔,你拿着备用,方便随时和我们联系。”没有大哥大确实不太方便,谢怀庆也没推辞,接过来装进包里。
说起来很寒酸,同样是处级干部,石盛林前年就用上了大哥大,而谢怀庆的包里至今还装着BP机。
为了避嫌,石盛林没有捎上谢怀庆,让他自己打车回市政府。
回到市政府,谢怀庆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会,做了些必要的准备,考虑清楚说词后,就去了市长办公室。
进了外间一看,秦真独自坐在秘书办公桌后面奋笔疾书,看样子是在写讲话稿。王清锋手里没啥权,下面来找他的人就很少,秦真也就不象李卫国的秘书那么忙。
谢怀庆轻轻关上房门,哈哈一笑,亲热地叫道:“秦主任忙什么呢?”秦真刚被提拔为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同时还兼着秘书一科的科长。
秦真抬眼看见谢怀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面子上总得敷衍过去,站起身,笑着打招呼说:“欢迎谢秘书长光临指导工作。”
谢怀庆知道秦真说的是客套话,他哪有什么资格指导市长秘书的工作呢?
按照市政府的惯例,每位副市长下面都有一个副秘书长及办公室副主任对口负责。刘副市长排名第九,巧合的是,办公室里专门为他服务的科室是秘书九科。
为市长服务的是兼任办公室主任的市政府秘书长,副主任是秦真,专门的服务机构就是秘书一科。
除了必要的协调事务之外,两人分管的范围完全不同,风马牛不相及。
谢怀庆怕人起疑心,不敢多待,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将一份文件连同两张小纸条递到秦真手里,手指却竖在嘴边,示意他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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