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针
作者:为博红颜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965

503:针

503:针

妖华不客气地穿上雪白地衬衣。大大地笼罩在身上,看起来很是可爱,然后她望着只穿一件白色背心的笑愚:“哟,笑愚,你怎么身材变好了?”

笑愚:“那是,我最近健身了。”

妖华:“效果这么显著?”

你要是被一群如狼似虎的猛妞轮着蹂躏,你效果也显著!笑愚心里这么回答,表情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妖华:“为什么要庆幸这车有空调?听说现在地火车大部分都装空调了。”

笑愚:“哦,以前很多车都没有。”

妖华:“那你以前有没夏天坐过没空调的车?”

笑愚:“有很多次。”

妖华:“天呐,那日子该怎么过啊?”

笑愚:“该怎么过怎么过。”

妖华想象着笑愚在夏日地火车中汗流浃背的模样,最后觉得无法想象,问:“你那样有意思吗?”

笑愚笑了:“没意思,几个朋友都说我幼稚,老是长不大。”

妖华:“就没人夸你放荡不羁我行我素?”

笑愚:“没有。”

妖华:“不科学啊,有些姑娘不是很喜欢这类男的吗,你没用这一招泡妞?”

笑愚:“有啊,现在就用了这绝招。很不幸,你刚好是第一个知道这一切的妞。”

妖华呆了呆,认真看了笑愚很久,然后说:“去死。老娘不吃这一套。”

笑愚:“我也没指望你会吃这一套。”

妖华突然问:“是哪个傻瓜说你幼稚的,我怎么一直觉得你老奸巨猾呀?”

笑愚:“是吗?”

妖华:“是啊,我想来想去,这应该是你性子里比较漂泊的一面,跟什么成熟、年龄没关系。我舅舅四十多岁了,平时上班跟老学究似的,私底下也就跟你差不多,特爱折腾。四十岁的时候还闹过一次离家出走,闹得他老婆儿子满世界找他。。。”

人们总愿意相信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就好比妖华的舅舅。

那位大叔在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吹牛,到老了也一样。只不过当年他喜欢说‘去年我怎么怎么样,前年我怎么怎么样’,而现在的开场白则变成了‘想当年,我~~’。。。一个人的性格总是如此难以改变,不管年纪多大都这样。

“你舅舅很有性格。”

笑愚笑了笑,逐渐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人始终得为自己活着。

妖华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房屋行人,这才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可以理解为恐慌,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于是她问:“我们去哪里?”

笑愚:“不知道。”

妖华:“这车开往哪里的?”

笑愚:“我没看清楚,你看清楚了没?”

妖华:“我也没。。。”

笑愚:“不用急,一会儿喇叭里会有播音提示。”

不自觉地盯着笑愚的眼睛,妖华:“你倒是很有经验,有多少次这种经历了?”

笑愚:“记不得了,很多次。”

妖华突然觉得自从上了火车后,笑愚就和往常不一样了。从前那种扯淡的语气没在他嘴里出现过,他平静的像死水,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仔细用演员的自我修养研究了一下对方。妖华发现笑愚好像没什么功夫演戏,不由悲天悯人地想:可怜地孩子,难道受打击了?

想了想,妖华问:“你以前折腾那么多次,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笑愚:“嗯,有点多。”

妖华:“都去过哪儿,说清楚呀!”

笑愚:“记不得了,应该有大半个中国。。。”

妖华没发现自己瞳孔在收缩,接着问:“那得折腾多久啊?”

笑愚:“刚好两年。”

妖华一惊:“两年的时间,就这么一直坐火车?”

笑愚:“也不是,到一个新地方就会闲逛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了又走。算起来。差不多倒是有一年的时间都在火车上。。。

妖华:“那买火车票的钱也得不少吧,你是地主地儿子啊?”

熊傲愚终于笑了,眼睛看着窗外,像是在缅怀过去,缓缓道:“也不是。那年月的火车管理没现在这么严格,经常可以坐霸王车。”

实际上笑愚谦虚了。他从前到一个地方只要一块钱,过程是这样的:

先花一块钱买一张站台票,搞得自己像要和谁依依惜别的样子,看见列车员不是很严格的,混上车再说。碰上严格地。就冲着人头济济的窗口瞎叫什么路上要小心啊你身子不好啦!必须叫得引人注意。否则就白叫了。

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摸出一瓶药。对列车员说:我老婆有身孕地,忘记带XX牌什么药了,我得去给她。列车员看笑愚貌似老实巴交的,又听说他老婆有孕在身,顿时产生母性的怜悯。挥手放行。

笑愚混上火车以后,直奔前面的车厢。那个时候的车,和文革时候免费去北京见**的车一个德行。

笑愚要挤在人群之中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晚上无法入睡,就看着一个一个昏暗地小站过去。在到达大站停车的时候,被四周无法动弹地人群挤得浑身难受的笑愚看见对面停的就是一辆橘红的空调车的软卧车厢,正向着市方向驶去。

每每这个时候,笑愚就会想起许巍地歌:“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地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心痛。。。”

接着笑愚会无限悲伤地想,傲珊可能正躺在温暖的床上,怀里抱着她向来喜欢的绒毛熊,沉沉睡去。

在午夜两…的时候笑愚通常会晃晃悠悠地醒来,看见行李架上都睡了人,然后想像:如果给我一个空间,如同傲珊抱着的那个绒毛玩具这么大小的一块地盘,我他**就能睡得很舒坦了!

妖华就听不得霸王车这三个字,贼头贼脑地四处看了看,低声问:“你说,咱们在火车上能不能吃霸王餐啊?”

笑愚一愣,说:“就算有霸王餐我也不敢动啊,吃火车上的饭菜,那得有一定的勇气才行。”

妖华一想也对,报刊杂志上都说火车上的饮食不卫生,顿感失望。苦着脸道:“可是,我饿了。。。”

笑愚:“你中午没吃饭吗?”

妖华:“我。。。饭都没吃。

“那你等等。”

笑愚起身,扬长而去。

妖华总觉得今天很怪,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说不出,这才是她的。

但是很快妖华又郑重地警告自己,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过了一会儿笑愚回来了,手里拿着饼干和矿泉水,说:“先凑合一下,实在憋不住了,一会儿咱们下车吃大餐去。。。”

妖华正饿的不行了,听到这话口水流了一地,问:“什么大餐?”

笑愚:“我也不知道,逮着什么特产就吃什么,也不枉去了那地方一趟。。。道下一个大站是什么地方,到时候咱们碰运气吧。”

妖华眨着眼睛想了想:“随机性这么强?不过老娘突然发现,这种生活好像很滋润。”

笑愚笑了笑:“那是,要吃大餐吃的身上一毛钱都没了,那才刺激!以后一路小跑回去,要不就去偷一头小毛驴,骑着回去。”

妖华:“这么拽,你骑过毛驴呢?”

笑愚眼里闪过一丝憧憬,悠悠道:“骑过一次。那时候感觉真他**好,就跟古代诗人似的,很漂泊。听过陆游赞贾岛的那首诗没,‘身上衣裳杂酒尘,远游何处不**。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当时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妖华懵了,好半天才讶然道:“哟呵,没看出来,你还是文化人啊?”

笑愚脸上有点挂不住,悻悻道:“别这么说,也就偶尔会冒充一回文化人,顺手抒发一下感情。”

妖华问:“后来呢?”

笑愚干笑了几声。随后一脸沉痛:“别提了,我还没骑多远,后面就有几个农民大伯挥着扁担追过来了,哥们儿吓得撒丫子就跑。。。那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妖华抱着肚子笑趴在车窗前那小桌子上,脑子里浮现出笑愚被一群人挥着扁担锄头追杀的画面,笑了半天也停不下来。

笑愚对于那一幕的感受,比妖华更清晰无数倍,他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生命中值得去追忆和缅怀的东西,不仅只有傲珊,还有很多很多。

两年前有人曾经对笑愚说了一句话:“兄弟,当你真正成为过来人的时候,过去的苦和痛,血和泪,都是可以笑着去回顾的。”

以前笑愚不太明白这句话,现在他全明白了。

望着妖华,笑愚笑得很开心。

原来生命中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都是值得追忆的。

~~~~~

东部大陆——密室

门后是一间密室,和松庄的“兵冢”一样,里面放着各种形状的利器。不同的是,很多兵器还是半成品,或者虽然是成品,却还从来没有在东部大陆上露过面,正静静地等待买家慧眼识英雄。一句话,都是待守闺中的利器。

但是,如果你认为这些兵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就大错特错了。正因为是新造的,所以很多兵器用了目前最先进的工艺,极富创造性和想象力,比如,一把长刀,刀柄占了三分之二,刀身仅为三分之一。一根双截棍,其中一截配了一根刺,另一截配了一个铁锨,与传统的截然不同。

东部大陆上梦想得到这些出类拔萃兵器的人。大有人在。很多人拿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排着队大老远来买。因为实在不堪其扰,才迁到了这条不起眼的、外人难以找到的古街,店铺外还故意挂放着日常耕作生活所用的犁耙锄梆、刀剪铁锹,作为掩饰。不是一般的贵宾,就是一块铁也买不到。

致远一进入,眼睛就在闪光,不由对卞公子另眼相看,肃然起敬。

白面无须、温尔文雅的卞公子看着这些兵器,就象在看自己的孩子,充满了自豪和欣喜。这里面的很多兵器都是他一手研究策划制图,由铁匠们精心打造出来的。

作为卞大师唯一的弟子,深得大师真传,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

刀剑森森。

密室中间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装饰着似满天繁星、晶莹璀璨的名贵钻石、极其精致的小匣子,最独特的地方,是匣子上有一把外形奇怪的锁,锁上面雕刻着一行镏金小字:一生一饰、一生一针。

“这里面装的就是‘针’。”卞公子指着匣子说。

致远也算是沉得住气的人了,心里还是呯呯直跳,手心出汗。经过曲折漫长的寻找,终于和“针”近在咫尺――“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历史上专诸刺王僚所用的著名的“鱼肠剑”差不多?

卞公子介绍说:“这只匣子上面镶嵌有二十八粒价值连城的钻石,每一粒都可以让一个普通的家庭舒舒服服地过上几辈子。”

出身官家、见多识广的袁梅一旁点头说:“嗯,看得出来。”

卞公子傲然说:“可是,这二十八粒钻石加起来,也不及一根‘针’的价值。”

“针”怎么会这么值钱?

“这个匣子有什么特别?你们看出来了吗?”卞公子问。

袁梅仔细看了一下:“嗯,这个匣子是用深海玄铁制作的。这种玄铁制成的物品,无论你用什么大锤也砸不烂。”她说:“除非你用熔炉,在极高的温度下,玄铁才会慢慢熔化,可是这样高的温度,玄铁溶化了,里面放的东西想必也溶化了。”

“对,夫人说的不错。”卞公子说:“所以,如果没有打开这把锁,即使得到了这个匣子,也无法得到‘针’。”

致远说:“这把锁有什么特别?”

“门锁必为鱼者,取其不暝守夜之意。这种锁源自汉代的铁制三簧锁,同样用玄铁制成,唯一不同的是,这把锁经过了精心改进,是一种密码锁,需要输入密码才能开,错了一步都不行。”

“密码锁?也可以解码吧。”致远说:“我可以反复试吧,总有一次会试成功。”

“不行,只要错了一步,锁就会自动卡住,必须要用另一套密码才能解开,并且不能超过三次,三次之后,任何人都不能打开了。”卞公子说:“所以,每次开锁都是一件大事。”

袁梅说:“这组密码是不是一生一饰、一生一针八个汉字?”

“是的。”卞公子微笑,看得出来很欣赏袁梅:“一般的密码锁只有四个汉字,组合出来的密码不够多,保密性要差一些。极使如此,也很难破解了。”他说:“这把锁有八个汉字,分别铭刻在八个轮上,构成密码,打开要时将小轮转到设定的组合和位置才可,其难度,天下无人可解。”

致远说:“既然如此,你解锁的时候,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

“不用。”卞公子说:“我这次解开之后,会立刻再设置新的密码,普天之下,一样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人能打开。”

致远叹为观止。

※※※

卞公子先净了手,焚香品茗,方才开始解锁。他做的很认真、仔细、谨慎,很慢。他的手指修长、灵活、稳定,没有指甲,指尖有茧。

看一个人的手指,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职业和地位。比如,一个农民和一个商人的手指就有很大的区别。农民的手指粗糙、纤陌纵横,商人的手指肥肥胖胖、白白生生。剑客的手指稳定,书生的手指纤细,琴师的手指灵活,小姐的手指柔弱。

匣子慢慢打开了。

里面会不会出来一片“暴雨莉花针”?

匣子里面放的是一个黄色的锦缎小包。打开,又有一张宣纸折叠而成的小包,卞公子慢慢展开宣纸,终于露出了黑色的“头发”。

“这就是‘针’?”致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卞公子说。

“这么细?”

“对。细如发,纤如丝。”

在致远的想象中,兵器制作就是打铁,就象他来之前花了一两银子,请隔壁的赵铁匠连夜打造的一把普普通通的三尺长刀。现在正挂在他的腰间。

打铁就象一支激昂的乐曲。风箱拉起,曲子奏响。随着加热的需要,风箱会在平缓均称的节奏中加速,强力的节拍中充满希望。灶中的火苗,一起随风箱的节拍跳跃,在劲风的吹奏中升腾。待铁器热至彤红,铁铗快速夹至砧台,一番铁锤上下,一串钉铛声响,一阵汗雨飘下,那铁件便成为匠者的理想器物。再把铁器放入水槽内,随着“吱啦”一声,一阵白烟倏然飘起,淬火。

――打铁怎么能打出头发一样细的“针”。致远合不拢嘴:“你是怎么制成的?”

卞公子解释说:“最早的兵器锻造是源远流长的青铜,商代出现了铁刃,是用陨铁锻成。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了生铁冶炼,外面铺子的犁头就是用生铁铸造的。《战国策,韩策一》说:‘韩卒之剑戟,皆出于冥山、棠溪、墨阳、合伯、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这些锋利的剑戟,均为铁所制。”

“但是,‘针’不一样,用的是炼钢技术。”

致远说:“钢?”

“对,钢。”卞公子说:“炼钢技术在春秋末期和战国初期就出现了,以块炼铁为材料,在反复锻打块炼铁的实践中,人们又总结出块炼铁渗碳成钢的经验。这里最关键的就是渗碳。因块炼铁质柔不坚,渗碳块炼钢又太坚硬,人们又发明了炼钢的淬火工艺,进一步提高了块炼钢的性能。”

――“《管子,海王篇》说:‘一女必有一针、一刀’。可见,针很早就有了。”

――“百炼成钢、千锤百炼的成语也由此而来。”

“准确地说,这只是‘针’的复制品,并不是真正在‘针’,但性能上与‘针’相差不远。”卞公子说。

致远吃了一惊:“复制品?”

“是的。”卞公子说:“因为我也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针’,见过真面目的人都死了。我也是根据师傅死后留下的片言治铁日志,花费了大量心血,方才找出最佳配方,并且借鉴了 ‘百炼钢’技术。”

“‘百炼钢’是什么?”致远问。

“就是增加了反复加热锻打的次数,至少要达到一百次以上,这样既可加工成型,又使夹杂物减少、细化和均匀,大大提高了钢的质量,否则,你根本无法制造出如丝如发的‘针’。”

袁梅也表示非常佩服,问:“你制造了多少‘针’?”

“只有这一点,就是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卞公子说:“我们没有更大的财力和人力。”

“我资助你呢?你们完全可以制造出更多。”袁梅说。

卞公子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制造刀剑一向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重中之重的事情,它的发生和发展,进退和起落都是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发生和发展、兴衰和荣辱息息相关。我们虽然一技在身,可也不能随意生产。”

“我明白。”袁梅说:“可是,我需要大量的‘针’,我可以给你很高的报酬。”

“其实太多了也没有用。”卞公子说:“因为‘针’太细太小,必须要有极高的术法才能使用,在一般人手里,同拿一根绣花针差不多。”他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了解‘针’的用法。”

袁梅很失望。

“真正术法极高的人,什么东西都可以作武器,反而没有必要拥有‘针’。”致远说:“是不是可以这么说,‘针’的作用并不象外界所想象的那么大?我们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寻找‘针’,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也不能这么说,‘针’作为一种利器,当然很有用。”卞公子说:“它能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无影之中。伤口只有一个很小的红点,不特别仔细,根本察觉不到。”

“嗯,我见过二尘的伤口,确实是这样。”致远说。

“二尘?”袁梅说:“是不是那位十年前从东部大陆上失踪、以轻功、跟踪、侦察、化装闻名的二尘?”

“是的,就是他。”致远说:“我在暴风城见过他的尸体,他的光头上仅有一个很小的红点。”

“这就对了。”卞公子指着泛着耀眼银光的“针”说:“东部大陆上想得到它的人大有人在,常常络绎而至,不绝于途。也因为如此,我们才隐居在这老街之中,求几日安宁。”

袁梅真诚地感激说:“谢谢你让我们看到了‘针’。”

卞公子眼神热烈:“除了夫人,我绝不会轻易示人,我对夫人的情意,夫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幸好致远在旁边,不然的话……

袁梅笑了笑,低头不语。

※※※

“对了。”卞公子猛然想起一件大事:“你真的是致远?”

“是啊。”致远拍拍胸口:“货真价实,如假抱换。”

“致远用的是‘天涯’剑,我怎么没有见到?”卞公子很奇怪。

致远苦笑:“丢了。”

“丢了?”卞公子很惊讶,有点不相信:“东部大陆上一直流传你术法很高,怎么会连剑都掉了?”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确实没有多少人相信。卞公子很遗憾:“听说,‘天涯’剑是‘针’的克星,如果今日见到了此剑,说不定我能完全破解‘针’的用法和所有秘密。”

致远也感到很遗憾,他相信,“天涯”剑迟早都会回到自己身边,仅仅是时间早迟而已。

是的,只要你心中有剑、心中有勇、心中有爱,何必非要整天剑不离手、手中舞剑?

剑本铁器、剑本无性。

关键是用剑的人。

※※※

后来,致远专门就那天的所见所闻向神眼先生请教。在荒芜的东部大陆道路上,神眼只是一个沉没在荒草中的名字,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谈不上,但是在相剑行业却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是权威中的权威。

你真的看到了‘针’?”神眼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

神眼肯定地说:“那一定不是真正的‘针’。”

“嗯,那是‘针’的复制品,不过,纤毫毕露,和真正的‘针’几乎没有区别。”

“你们都错了,而且错的厉害。”神眼说:“‘针’是一把非常邪恶的剑,凡是见到‘针’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致远说:“可是,我现在不是同样活得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针’,这个世界上唯一见过它而又活下来的人就是我。”神眼凸着惨白色的,既看不见眼珠,也看不见瞳仁的眼睛,用一种几乎没有情感的声音慢慢地说:“我的眼睛就是因为看到它才瞎的。”

“啊。”致远大惊。

神眼说:“我虽然看到了它,却永远失去了眼睛。”

“你看到的是什么?”致远急切地问:“它是什么形状?”

神眼忽然流露出一丝深深恐惧:“我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极其刺眼的光。”

“只有一片光?”致远合不拢嘴。

神眼忽然问:“离心最近的地方是什么?”

致远说:“当然是胸口。”

“不对,是眼睛。”神眼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心里想的什么,首先会从眼睛上表现出来。”

“嗯。”致远也认为有道理。

“‘针’杀人就是通过眼睛。”那天想起来,神眼仍心有余悸:“我一见到它立刻发现不对头,马上闭上眼,幸好我及时闭上了眼睛,否则,我失去的将不只是眼睛,而是生命!”

致远倒吸了一口凉气:“‘针’真的如此可怕?”

“是的。”神眼说:“我给你一个忠告,这辈子最好不要见到它,离它越远越好。”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它。”致远说:“我该怎么防范?”

“如果你一定要找到它,就一定要带上你的‘天涯’剑。”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致远不死心。

“没有,绝对没有。”神眼说的非常肯定。

神眼说:“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致远黯然。

“我瞎了眼睛是一种很特殊的例外。”神眼说:“真正的‘针’杀人根本没有伤口,连一个小红点也没有!”

“一点伤口也没有?”

“是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它杀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据说,死在它之下的人,脸上还遗有笑容,仿佛死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神眼说:“作为一个相剑的专家,我自然对名剑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总想一睹为快,尤其是这把号称‘世人没有一个活人见到过的剑’,当时,为了一睹此剑真容,我用尽心思,四处打听,弄得常常夜不能寐、对天长叹。”

“经过历时多年寻找,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看‘庐山真面目’的机会。”他语气虔诚,还有一丝感激:“虽然我失去了双眼,却绝不后悔!”

致远完全能够理解一代相剑大师想见“针”的心情,那近乎是一种朝圣一样的虔诚,那是一种不能见到,则终生遗憾的心情,那是即使如飞蛾赴火,也在所不惜的壮烈――仅仅为了追求这一瞬间的光明,相信它能照亮灰暗的一生!

※※※

“对付‘针’最好的方法就是它本身。”致远想了想,说:“卞公子是卞大师唯一的弟子,深得大师真传,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和机会重新开始,相信一定会锻造出真真正正的‘针’,到时我们就会找到对付‘针’的方法,以牙还牙,以‘针’对付‘针’。”

“你的想法,我早就想过,很多人也试过,都失败了――‘针’并是象你所想的那么容易锻造。”神眼说。

“为什么没有成功?锻造是一件实践性很强的工作,只要我们反复实践,相信能找到研制‘针‘的方法。”致远说。

“你说的不错。但是,仅有干劲是不够的,还要掌握很多治铁技艺。”神眼说:“而且,技艺也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而已。”

“比如卞公子就只学到了师父治铁的技艺,而没有学到精髓。”他说:“就象写一首诗,除了干劲、技巧之外,还需要悟性、想象力和漏*点。”

“嗯,”致远点头说:“应当是这样。”

“铁件从炉中取出,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程序,不然铁件一凉,软性尽失,纵然你有再大的力气也无计可施,只好重新回炉。”神眼说:“这又似写散文,要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为,一气呵成。”

“因而,太急躁或者四平八稳、慢呑呑的人,无法从事这项工作;同样,书生气甚浓的人也干不了这种工作。”

“卞公子就是书生气太浓,技巧有余而经验不足,光有理论是不行的。”神眼说:“可是这些都不算是最重要的因素。”

致远忙问:“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最重要的因素是生活的沉淀。”神眼说:“就象写小说,如果你没有生活的积累和沉淀,你写不出一部好的作品,也冶炼不出一件好的利器。”

“卞大师也是晚年历尽苍桑,尝尽人世坎坷百味,才将铸幽魂与电所剩下的精铁铸成了最后的‘针’。”

“干将、莫邪铸剑,炉中采自五山**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铁汁不流,剑就无法铸成,后来莫邪投身于炉,以自身的血气,熔化了精铁,终而成剑――卞大师铸‘针’也遇到了一个的难题,就是如何让它以小小之体赋予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他用了两种东西。”

致远听得入了迷:“哪两种?”

“一种是‘情丝’,一种是‘俗尘’。”神眼说:“卞大师斩‘情丝’,断‘俗尘’,眼看方要成剑。”他叹了一口气:“可是,卞大师忘记了一点,就是自己还不是出家人,修行远没有达到‘禅’的境界,他年青时风流倜傥,周游幽魂烟花之中,欠下了太多的情债,因而一时无法完全斩‘情丝’,中年时春风得意,介入了太多的恩怨和仇恨,一时那里还能断‘俗尘’?”

――“一句话,就是还没有完全看透红尘情感,而这恰恰是铸剑最忌讳的。”

致远问:“后来怎么样?”

“后来出了意外,‘针’出炉之前诱发了卞大师邪恶的一面。”神眼声音透着苍老与无奈:“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关键在于你如何为人,如何处事,如何控制自身的邪恶。”

――“有的人平时可以控制住邪恶的一面,可是,一旦遇到外因诱惑,就似打开了一个盒子,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

――“卞大师就似莫邪投炉,以自身的生命和诱发的邪恶,铸成了最可怕最邪恶的‘针’!”

――“所以,‘针’绝对是独一无二、可遇而不可求的。”

致远不胜感慨嘘吁。

※※※

老街。

袁梅不顾卞公子的一再挽留,坚决起身告辞,和致远一起离开了老街。卞公子满脸失望,依依不舍站在街头,一直到两人消失在古街的尽头,还在挥手,舍不得回去。小秋推着独轮车,载着袁梅,出了铁匠铺,踏着雨后湿漉的青石板,按袁梅指示的方向,继续一路前行。

他们到了郊外。

郊外春风宜人,鸟语花香,“吹面不寒杨柳风”。丘陵,竹篁,水田,荷塘,农舍,桃林,杂木,菜畦,渡槽,“韶光染色如蛾翠,绿湿红鲜水容媚”,两人的心情都为之一振,就象一对小夫妻在踏青郊游,天马行空、自由自在。

美人相伴,致远的心里充满了温情。

无论生活多么繁重,我们都应在尘世的喧嚣中,找到这份不可多得的柔情和静谧,在疲惫中给自己心灵一点小憩,让自己做回自己,融入到大自然的本色中去。

在漫长的旅途中,在疲惫的奔波中,我们始终在追寻什么呢?或许,苦苦所追寻的,就在身边不起眼的地方。

――很多年以后,致远都很怀念袁梅坐在他车上的感觉。

※※※

致远说:“我们这是去哪里?”

袁梅微笑说:“先不告诉你,你听我指路就行了。”

致远故意说:“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万一要我和你一起回娘家,我该怎么办?我又算你什么人?总不会扮成你丈夫吧。”

“臭美。”袁梅嘴一撇,说:“你扮别人的丈夫还没有扮够吗?”

致远脸一红,幸好他的脸皮够厚。

袁梅眨眨眼,神神秘秘地说:“你老老实实推着我,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问,尽管走就行了。”

他们究竟要去哪里?无论袁梅将带向何处,致远都愿意与她同行,与她相伴,与她牵手――致远相信,有她在的地方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就是天堂。

“不过,一路上没有事,聊聊天也不错。”袁梅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请说。”

“我们是去找一个人。”

“又是去找人?”致远说:“刚才我们已经见过卞大师唯一的弟子了,这次要去见的又是谁?”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一个经常和针打交道的人。”袁梅在独轮车上斜着脸:“想想看,当今最善于用针的人是谁?”

致远想了想,实在想不出。

“这也不能怪你,因为这个人很少行走东部大陆。”袁梅说:“可是,在贵族群体中,却非常出名。”

“是啊,我和你们不在一个层次。”致远说。

“别这么说,英雄不问出身。”袁梅说:“人们常说,百年才能培养出贵族,贵族和一般阶层不一样,非常注重修养、礼节、气质,就是吃、穿、住、行、乃至墓葬,都是非常讲究的,有一套完整的礼仪和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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