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8:机器人
斯内皮尔听着,他不会皱眉,但他设法很好地表现了他此时的情绪。“使命,什么使命?你在说些什么呀?听起来,好象你脑子里连一个集成逻辑单元都没剩下似的。不,不能再冒险了。我要到帝国士兵那里去碰碰运气,――总之,我不会进这救生船。”
阿杜装置发出一声愤怒的电子声响。
“别骂我是个没有头脑的哲学家,”斯内皮尔厉声回答,“你这个又胖又笨的大油桶”斯内皮尔还想编个新词回骂一句,突然,一声巨响,通道后壁被炸坏了,尘土和金属碎片飞进狭窄的小通道。跟着又是一阵连锁性爆炸。从暴露的内墙里冒出毁灭性的火焰,映照着斯内皮尔身上一块一块的明亮铜皮。
瘦长的机器人一边用电子语言咕哝着“只好听天由命”之类的话,一边跳进了救生船。阿杜按电钮将斯内皮尔身后的安全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斯内皮尔比较清楚地咕哝说:“我会后悔的。”阿杜赶紧扳动一系列开关,将一块盖板推回原来位置,接着按一定顺序揿了揿三个按扭。爆破闩一阵轰隆巨响,救生舱从瘫痪的飞船里弹射了出去。
当通信机传来叛船上的最后一股抵抗势力也已经平定之后,帝国巡航飞船船长顿觉轻松了许多。他高兴地听取着关于被俘叛船上各项收拾工作的进展报告。突然,他的一名负责重炮的军官请他过去。船长走到军官所在的炮位,看到在圆形观察屏上,一个小亮点正朝下方的火红色星球急坠而去。
“又一个分离舱飞走了,长官。有何指示?”军官的手在计算机控制的能量炮组上挥动着。
船长对于飞船的火力和他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局面信心十足。他漫不经心地瞧了瞧旁边监示着救生船的显示器,这些显示器的读数全是空白。
“不用开火,希加上尉。仪表读数表明这个分离舱上没有任何生物。一定是分离舱的弹射机构发生了短路,或者收到了一个假指令,不要浪费你的火力了。”他背转身来,洋洋自得地去听取关于叛船上俘虏和战利品的报告去了。
领头的冲锋队员侦察着前面的通道。镶板爆炸和电路打火时所发出的眩目闪光,不时把他的盔甲映得通亮。他正要转身招呼后面的人跟上,突然发现有样东西朝侧边一闪,似乎躲进了一个又小又暗的壁龛里蜷缩起来。他端起枪做好准备射击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双眼紧盯着壁龛。
一个身着白色长服的细小身躯,颤抖着,紧贴着壁龛的后壁,向上凝视着冲锋队员。现在,冲锋队员看清了对面原来是个少女,她的外表和黑勋爵最感兴趣的那个女子正好符合。头戴帽盔的冲锋队员咧嘴笑起来。对他来说,这真是好运临头――因为可以捞到一笔奖赏。
他将脑袋在铜盔里略略向后一转,通过电容式微音器向他后边的人发话:“找到她了把火力调到……”
这句话没有说完,永远也不会说完了,就象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他企望的奖赏一样。姑娘在他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到通信机的一刹那间,停止了颤抖,从藏身处冲了出来,举起一直藏在身后的能量手枪就是一阵开火。
那个发现她的倒霉鬼首先倒地,脑袋化为一团熔化了的骨头和金属。紧跟在他后面的第二个身穿盔甲的队员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这时,一道明亮的绿色能量射束击中了姑娘的胁部,她立即软瘫在甲板上,小手仍然紧握着手枪。
身穿金属盔甲的士兵们群集在她的周围。一个臂上佩戴低级军官标志的人跪下,把她翻了过来。他以老练的眼光察看了一下这个瘫软的躯体,最后宣称:“她会醒过来的。”接着,他又抬头命令他的下属:“快去报告维达勋爵。”
在小小的救生船里,斯内皮尔出神地从正前面的观察窗向外了望。热气蒸腾的塔图因垦球如同天空中的一只黄色眼睛,现在越变越大,飞速地朝他们迎面扑来,仿佛要将他们一口吞没。他知道,瘫痪的战船和帝国巡航飞船在他背后的什么地方越离越远,最后终将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他对这一切颇为满意。假如他们能降落在一个文明城市的附近,他就会找到一个适合他的身分和专长的高尚职业,在一个恬静的环境里工作。过去几个月的动荡不安,他这个机器人实在难以忍受了。
阿杜似乎是在胡乱地操纵着救生船的控制装置,看来决不可能引导救生船安稳着陆。斯内皮尔焦虑地注视着他的矮个儿同伴。
“你真会驾驶这玩意儿吗?”
阿杜随便嘘嘘地应了两声,可这嘘声丝毫也没有改变高个子机器人烦乱不安的心情。
在塔图因的居民中流传这样一句老话:烈日照射的沙州会比两个烈同本身更快地照瞎你的双眼。――这里的无边无际的沙漠的反光就是这样强烈刺目。尽管如此,在这个由远古时期干涸的海床形成的沙洲上,生命是可能存在的,而且确实存庄这是因为水分重新凝结滋润的缘故。
然而,人类的用水是很难获得的,大气层十分吝惜它的水分。人们要费很多气力才能从无情的蓝天里弄到水,简直是想尽一切办法主拉硬拽地把水引到焦干的大地上来。
两个专司获取水分的机器站立在荒凉沙洲的一个小丘上。
其中一个直挺挺的,显示出金属的特性。它是一部蒸气发生机,全身布满了风沙造成的麻坑,深深地扎根在沙层之下的岩石里。旁边的一个机器则远比它富有生命活力,不过同样具有一副饱经风霜的外表。
“天行者”卢克比十岁的蒸气发生机年长一倍,却远不及它老成。不过,这个机器变幻无常,性能很不穗定。此刻,卢克正在小声咒骂着它身上的一个棘手的阀门调节器。有时,他不用适当的工具,而是猛捣猛敲。但是,这两种方法都不奏效。卢克确信,蒸气发生机上用的润滑剂已经外溢出来,并以闪闪的油光诱惑着具有磨蚀作用的沙粒微尘。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往后靠了一会。这个年轻人最有吸引力的是他的名字。
微风吹拂着他那粗浓蓬乱的头发和宽极的工作服。他劝解自己:不必再为此生气了――它只是一部愚笨的机器而已。
卢克正在考虑自己的困境,一个身影从蒸气发生机后面冒了出来,用手在机器损坏的部位上笨拙地摸索着。这个特瑞德威尔型机器人有六只手臂,但只有三只起作用,而且它们比卢克脚上的靴子磨损得还厉害。他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移动着。
卢克悲哀地凝视着机器人,然后仰起头观察天空。天空依然万里无云。他知道,不修好蒸气发生机。天上是永远不会有一丝云影的。他正要动手再修修看,突然,一个明亮的小光点映入眼帘。他立即从腰间工具带上取下精心擦拭过的宏观双筒望远镜,对着天空,调好焦距。,向长空了望。
他了望了好久,心中老是在希望:要是有一副真正的望远镜该多好呀在瞪望之际,他把蒸气发生机呀、沙漠的酷热呀、当天还没于完的杂活呀,统统都忘记了。然后,他将望远镜放下,仍旧挂到腰带上,转身向陆上飞车冲去。跑了一半路,他突然记起了什么,扭头向身后招呼。
“赶快,”他不耐烦地喊道,“你在等什么呀?快走呀”
特瑞德威尔机器人向他走来,但又迟疑了一下、在原地打起小圈来了。烟从各个关节里往外直冒。卢克又吆喝了几声,但发现光凭言辞已经不能调动特瑞德威尔了,他只得满心懊恼地停止了叫喊。
要不要扔下这个机器人呢?卢克犹豫了片刻。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它的关键元件都已明显地损坏了,告弃了也罢。主意一定,他就跳进了陆上飞车――这是一部最近才修复的斥力悬浮式飞车。经他一跳,飞车吓人地向一边倾侧过来。他赶紧往相反方向挪动了一下,才使飞车恢复平衡。这辆轻载运输车悬浮在沙漠表面,就象波涛汹涌的海洋上的轻舟一般摇晃。卢克开大油门,发动机抗议般地呜呜叫起来,车尾向后**着沙粒。飞车朝着安克赫德疾驰而去。
在他后面,着火的机器人身上冒出一缕黑烟,象烽火一般悲哀地升向沙漠的晴空。等卢克返回时,他是不会找到这个机器人的残骸的。在塔图因的荒野里出没着吞食金属残骸的食腐动物。
孪生的塔图I和塔图II的金属石料建筑物的外面涂着一层白釉一般的东西,显得雪亮。它们栉比鳞次,相依为命似的。
它们是辽阔的安克赫德农业村镇的中心。
沙尘满地,未经铺筑的街道此刻一片寂静,不见行人。浇注石料建成的楼房的破檐里,白蛉虫发出懒洋洋的嗡嗡声。远处传来一条狗的吠声,是这儿尚有人烟的唯一迹象。终于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老妇人,身上紧紧裹着一块金属制的遮阳披巾。
她正要穿过街道,突然听到什么响动。她抬起头,眯着疲倦的双眼向远方看去。响声急剧增大。一个光闪闪的矩形物体从远方拐角处隆隆疾驰而来:飞车丝毫也没有要拐弯的迹象,朝她直冲过来,吓得她把眼睛都瞪出来了,慌慌张张地躲闪到一边。
她气喘嘘嘘地向着一闪而过的陆上飞车生气地挥拳头,提高嗓门想压倒飞车驶过的轰隆声。“你们毛孩子就永远学不会把车开慢点么”
卢克可能看见了她,但肯定没有听见她的叫骂。当他把车开到一个又低又长的混凝上动力站后面停下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地方。动力站的房顶上伸出各式各样的线圈和杆架。塔图因的无情沙涛冲刷着动力站的墙壁,留下的沙层象冻结的黄色浮沫一样。没人想去费力清除它。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第二天沙尘又会卷上重来。
卢克砰的一声把门推开,喊了一声:“嘿”
一个身穿机修工工作服的粗鲁小伙子懒洋洋地坐在动力站凌乱的控制台后面的椅子上。他身体暴露的部分涂着护肤油,以免被太阳晒伤。在他膝上坐着的那个姑娘也涂着护肤油,只是涂油的面积比小伙子的大得多。不知为什么,连她身上的汗痕也显得很好看。
“喂,各位”卢克又叫了一声――他的第一声叫喊没有引起反响。他朝动力站后部的仪表间奔去。机修工睡意朦胧地用手擦了擦脸,说:“我好象听见有个年轻人闹嚷嚷地跑过去了,对吗?”
他膝上的姑娘娇媚地伸了个懒腰。可身的衣服勾勒出她那迷人的线条。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噢,”她打着呵欠说,“那是沃米,又在横冲直撞了。”
正在玩计算机辅助赌博游戏的迪克和威恩迪抬头一看,见是卢克冲进房里来了,他们的衣着和卢克很相似,但是比较合身,也比较整齐。
在游戏机对面坐着一个结实英俊、年岁大一点的青年,同卢克、迪克和威恩迪形成强烈对比,从修剪整齐的头发到剪裁讲究的制服:他一切都显得与众不同,就象大片燕麦中的一朵东方罂粟花;在游戏机的后面传来轻微的嗡嗡声。那是一个担负修理工作的机器人正在修理一台破损的设备。
“玩得不错吧,伙计们?”他兴奋地喊道。这时,他注意到那个身穿制眼的青年惊讶地盯着他。双方同时认出来了。
“比格斯”
比格斯激动地笑起来。“喂,卢克”两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卢克终于松开对方,往后退了两步,毫不掩饰他对比格斯一身制服的羡慕。“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钻到这里来的?”
比格斯的话音中流露出的自信,虽然还未完全到沾沾自喜的程度,但也相差不多了。“刚来一会儿。我想让你大吃一惊,我的大人阁下。”他指了指这个房间。“我原以为你会和这两只夜猫子呆在这里的。”迪克和威恩迪都笑了。“万没料到你上外面干活儿去了。”他轻松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只有很少人能不被它感染。“专科学院也没有使你改变多少。你回来得真快。”卢克评论说。接着又关切地问道:“嗨,怎么样――难道没有授给:你职称?”
比格斯似乎想回避这个问题。他避开卢克的目光,回答说:“当然授了。我上星期刚给分配到运货飞船‘兰德黄道号’服役。大副比格斯?达克赖特听侯您的吩咐”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敬了个礼,然后既象傲慢又象谦恭地咧嘴笑起来。
“我是回来向你们这些离不开陆地的可怜的傻瓜蛋告别的。”他们全都放声大笑起来。突然,卢克记起他匆匆忙忙赶到这里的目的。
“我差点忘了,”他又激动起来,“就在我们星球的上空,一场战斗正在进行。你们来瞧”
迪克显出失望的神情。“卢克,别又想入非非了。你那些史诗般的战斗的白日梦还没做够么?别提它了。”
“别提它?见鬼我可不是开玩笑。这确是一场战斗,真正的战斗”
他又劝又推,终于把动力厂的人哄到强烈的阳光下来了。
卡米尤其没兴致。她用手搭在眼睛上挡住刺目的阳光,不耐烦地对卢克说:“但愿我们没白出来。”
卢克已经取出宏观望远镜,在天空中搜寻,不一会儿就盯上了目标。“我告诉过你们,”他重申道,“他们就在那里。”
比格斯走到他身边,伸手把望远镜拿过来。其它人都只好用肉眼使劲地了望。比格斯稍稍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放大倍数,在一片深蓝之中发现了两个银白色小点。
“这不是什么战斗,我的大人。”他断言说,然后放下望远镜,温和地瞧着卢克。“他们停在那儿。两艘飞船,这没错。不过,也许是一条驳船在给一条货船装货,因为塔图因没有轨道转运站。”
“可是刚才我还看到火力很猛呀。”卢克辩驳说。由于这位年岁较大的朋友的这一番丧气话,他先前的热情开始减退。
卡米把望远镜从比格斯手中一把抓过来,望远镜在一根柱子上稍稍碰了一下。卢克急忙从她手里夺过来,检查外壳是否撞坏了。“拿稳点,别慌”
“别这么不得了,沃米。”她讥诮说。
卢克向她逼进一步。那个比他更强壮的机修工轻而易举地插到他们之间,挡住了卢克,并且赏给他警告性的一笑。卢克停步思忖了一下,耸耸肩,不再计较。
“我对你讲过多少次了,卢克,”机修工带着一种淡漠的神情说,“叛乱离我们这里很远。我怀疑帝国会为保住这个星球而动干戈。相信我,卢克,塔图因只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废威恩迪也在窃窃私语。――卢克断定他们是在议论他。
他跟随在他们后面,但不由自主地又最后一次回头向天上遥远的银点瞟了一眼,在他心里只有一件事确实无疑:他当初所见的两船之间的道道闪光,决不是塔图因的两个太阳照射金属的反光,肯定不是。
姑娘的双手被牢牢地捆绑狂背后。押送这个女子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如临大敌,紧张万分。这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不过,能否把她安全押送到目的地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
当她故意放慢步子时,押送的士兵显然也并不介意稍稍委屈她一下,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粗暴地推了一下她的腰背,使她险些跌倒在地。她转过身狠狠地瞪了这个士兵一眼。但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无作用,因为这人的脸完全被头盔掩盖着,无法觑见其真面。~他们最后走到入口舱。帝国士兵在这里将船壳炸通,封接上从巡航飞船伸展过来的轻便型交通管道,把叛船和帝国飞船沟通了起来。因为里面还在闷烧,炸开的洞口直往外冒烟。管道的另一端可以看到一小圈光亮。当她观察完交通管道转过身来时,一个阴影向她压来。虽然她在一般情况下具有不可动摇的自制力,仍不免吃了一惊。
达斯?维达可怕的庞大身躯耸立在她面前,红红的眼睛从丑怪的面罩后面射出咄咄逼人的凶光。姑娘对此毫无惧色。只是细嫩的面颊上有一块肌肉抽动了一下,在她声音里也听不处丝毫胆怯。
“达斯?维达……我久闻大名。只是不知道你竟如此放肆,而且叫此愚蠢。当然,帝国参议院对此决不会坐视不管。
当他们获知你们竟然攻击了一艘外交使船……”
看,那边――在神之手上方的那个。就是它吗?”
“是,我想是的。我们的船。”陈列着米勒斯的多件得意作品。以下所提均为陈列在
公园中的雕塑。)关闭前最晚离开的游客。
那天下午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众多雕塑之间徜徉,那个男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雕塑,不禁蔚子敬畏欣喜;而女人则在对它们做着无声的道别,尽管她至今都没有真正理解这些东西对她有多么重要。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这一天的天气不错,夏天的暑气已开始退散。地球上的这一天阳光明媚,微风拂过,树叶的影子在公馆的墙上翩翩起舞,喷泉水声亦清晰可闻。
但太阳落山之后,整座公园似乎突然变得更有生气了:仿佛海豚开始翻筋斗戏水;飞马直冲云霄;福尔克?菲尔斯特胯下之马艰难涉水,而骑手则凝视着远方;俄耳甫斯侧耳倾听;年轻的姐妹在复活后紧紧相拥――这些都无人听到,因为雕塑所表现的知识凝固的一瞬间,单雕塑本身去久经岁月,正是同样的岁月载着人类,在时间长河中前行。
“就好像它们是活的,准备航向群星,而我们却必须留在后面,慢慢变老。”英格丽德?林德格伦低语道。
查尔斯?雷蒙特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头上的桦树叶沙沙作响,已经开始缓缓变色。他脚踏石板,凝望着“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从以青蓝色为背景的雕塑上方望去,这颗小小的星星升起又落下,一次又一次。
“会不会只是一颗普通的卫星?”寂静中,林德格伦开口问道,“我从没想到我们能看到――”
雷蒙特朝她扬起眉毛,“你是大副,却不知道自己的飞行器在哪里,在做什么?”他的瑞典语带着点抑扬顿挫的口音。其实他无论说什么语言都是这样,用来加强讽刺的口气。
“我又不是领航员”她反驳道,“另外,我现在是尽可能地把整件事都排除在脑海之外。你也应该这么做。我们考虑这件事的时间还长着呢。”她向他伸出手,但又停了下来。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了:“拜托,请不要毁了这个晚上。”
雷蒙特耸耸肩,“请原谅。我并非有意。”
一名服务员走了过来,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说:“很抱歉,我们不得不闭园了。”
“哦”林德格伦像突然惊醒似的,瞥了一眼手表,又远眺公园的各个台地。空无一人,只有三个世纪之前卡尔?米勒斯灌入石头和金属中的那些生命。
“哎呀,闭园时间早就过了。我真的没注意。”
服务员鞠躬致意,“女士和先生看来想多待一会儿,所以在其他游客离开后,我没有马上叫你们。”
“怎么,你认识我们?”林德格伦说。
“有谁不认识呢?”服务.敬慕地注视着她。她身材高挑,相貌端正,一对碧眼分得很开,留着金色的齐耳短发。她身穿的便装比一般女性太空人时尚得多;多种柔色和下垂的布料形成复古的中世纪风格,很适合她。
雷蒙特则与女伴形成鲜明对比。他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神态极其镇静,眉毛上都一道疤痕,因为他不愿去除它才保留至今。他的外套和裤子都非常普通,说不定是一套制服。“感谢你没有纠缠我们。”他说,语气谈不上友好,过于直率。
“我明白,作为名人,你们需要自由。”服务员回答道,“还有很多人肯定也认出了你们,但他们的想法与我一样。”
“你瞧,我们瑞典人是多么谦恭啊。”林德格伦对雷蒙特微笑道。
“这我不否认。”她的男伴回答道,“整个太阳系到处都是你们瑞典人,恐怕每个人都会得出相同结论的。”他停顿了一下,“但是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掌舵人最好还是要礼貌一点。罗马人那时候就是这样,比如说彼拉多。”
这种含蓄的蔑视使得服务员吃了一惊。林德格伦略微提高声调说:“我说的是谦恭,不是礼貌。”她伸出手来,“谢谢你,先生。”
“荣幸之至,大副林德格伦小姐。”服务员回答道,“祝你好运常伴,安全归家。”
“如果这次航行真的有好运的话,”她提醒他说,“我们就永远不会再回家了。就算我们回来――”她没有再说下去,眼前这个人会在他的坟墓里。“再一次感谢你。”她对那小个子中年男人说道。“再见。”
她对花园告别。
雷蒙特也与服务员握了握手,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和林德格伦走出公园的大门。
由于高墙阻挡,前方人迹罕至的人行道十分黑暗,脚步声空洞地回想着。过了一分钟,林德格伦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看见的那个是不是我们的船。这里是高纬度地带,再说,就算是巴萨德飞行器年由物理学家罗伯特?w?巴萨德设计的一类亚光速飞行器,其概念曾在多部科幻小说中得到应用。也不够大,不可能亮到在日落余晖中还能用肉眼看到的程
度。”
“攫取力场网扩展开时就够大了。”雷蒙特告诉她,“而且它昨天就进入了偏离轨道,这是最终测试的步骤之一。直到我们出发时,他们才会把它移回黄
道平面。”
“是的,当然,我看过流程。但我没理由记住什么时间什么人在对它做什么。尤其是现在,离我们出发还有两个月之久。你为什么盯着这些事呢?”
“我担任的职务是警官。”雷蒙特的嘴角弯了弯,咧嘴笑起来,“就算说我得不断练习,做一个自寻烦恼的人。”
她瞥了他一眼。这一瞥变成了审视。他们来到了水边的一处空地。对岸的夜色由近及远,蔓延到房屋和树木之间,斯德哥尔摩的灯火也逐次亮起,但水面仍然清明如镜。天空中除了木星,其他星星几乎都没有出现。天色还没有暗到无法视物的程度。
雷蒙特蹲下身子,将他们租来的小船拉到岸边,锚和锚线把船固定在混凝土河堤附近。他有一份可以在几乎任何地点停船的许可证,这足以说明星际探险是多么重要。这天上午,林德格伦和他巡游了附近的岛屿,在那些如茵碧绿、如同岛屿的一部分的住宅建筑、帆船、海鸥和阳光在水波上荡漾出的金光中度过了几个小时。这些景色不太可能在室女座β上出现,飞向它的途中更是绝无可能。
“我发觉我对你实在太不了解了,查尔斯。”她慢慢地说,“也许每个人都不了解你?”
“呃?我的个人简介已经记录在案了呀。”雷蒙特跳进驾驶舱,一手拽紧锚线,另一手伸向她。她跳下的时候本来完全没必要依靠他,但她却这么做了。他的手臂承担了她的重量,几乎没有任何抖动。
她在舵轮旁的一张凳子上坐下。他扭开锚上面的螺丝旋盖。随着轻轻的拍击声响和水波拍在船体上的啪啪声,分子间引力被解开了。与她不同,他的动作称不上优雅,但却十分迅速,省时省力。
“没错,我想我们都把其他人的官方记录记在脑子里了。”她点点头,“不过说到你,虽然你没有隐瞒,单几乎什么都没透露。”
(查尔斯?扬?雷蒙特。具有公民身份,地外工作者。35岁。生于南极洲,但不是其中较好的殖民地:对于一个年少丧父的男孩来说,波柳戈尔斯克的地下空间能提供的只有贫穷和不安定的生活。他年轻时就前往了火星,具体途径不明。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从事过多种工作。后来他与“斑马”组织作战,由于战绩特别优异,月球拯救军团给他提供了一个职位。在那里他接受了高等教育,职衔爬升很快,最后成为上校并着手改进整个警察部门。当他请加入这支考察队时,管理局很高兴地接受了他的申请。)
“除了经历之外什么都没有。”林德格伦说,“你在心理测验中也只说了这些吗?”
雷蒙特已经走到前面,解开绳结,将两只锚整齐地放在一边,手扶方向盘,启动发动机。磁力引擎没有声音,推进器发出的噪音也小得可以忽略。但船却飞快地冲了出去。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你为什么关心这个?”他问。“我们要在一起度过好几年,很可能是我们的余生。”
“那么,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和我一同度过。”
“你邀请我的。”“你先给我住的宾馆打了电话。你一定查了乘员
注册表才找到我的所在。”
米勒斯公园隐没于身后迅速变得深重的黑暗之中,水道两边和远方内城的灯光不足以映出她.红的脸颊,不过她还是把脸转开了。“是这样。”她承认,“我……我想你可能会很寂寞。你没有熟人在这里,不是吗?”
“我没有任何亲人。我只是在环游地球上最高档的景点。我们的目的地可不会有这种东西。”
她再次抬头仰望,这一次是望向天空中明亮的白褐色星球――木星。更多的星星现身了。她打了个寒战,拉紧披风,抵御沁着凉意的秋风。
“是的,”她低声说,“一切全然不同。我们几乎还没有开始探索和理解远方的那颗行星――她是我们的邻居,我们的姐妹。这种情况下,我们却马上要穿越32光年的距离――”
“人就是这样。”
“你为什么要去,查尔斯?”
他耸耸肩。“我想,只是不能忍受安宁的生活吧。还有,坦白讲,我在军团里树敌颇多。要么是不知什么时候惹恼了他们,要么是升职太快,远远抛下他们。
如果不耍什么办公室政治,我的职衔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我厌恶那种生活。”他瞥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交会,短暂的停顿,“你呢?”
她叹了口气,“也许是纯粹的罗曼蒂克思想作怪。
还是个小孩子时,我局认为自己一定会飞向群星,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定会前往精灵国度。最后,在我的坚持下,父母终于同意让我进入研究院。”
他的笑容中带上了以前不曾出现的暖意,“而你在行星际飞船的工作中表现极其出色。这是你第一次加入恒星际飞船,他们却毫不犹豫地让你担任大副。”
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腿,“不,请别这么说。我在工作方面表现不坏,但女性在太空领域更容易得到提升,因为人们需要她们。再说,我在‘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上的工作性质更像主管。我的工作重心会在……呃,人类关系方面,而不是太空航空学。”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船已绕过陆地,进入了索尔茨乔(索尔茨乔(lzjn),斯德哥尔摩市的海港区)。水上交通密集起来了。水翼艇呼啸而过。
一艘载货潜艇庄重地驶向波罗的海,飞舞的空中的士犹如萤火虫。斯德哥尔摩中心区是一簇多彩而活跃的火焰,多种噪音混合,反而形成了和谐的背景音。
“这就又回到我的问题了。”雷蒙特轻笑几声,
“应该说是我的反问,之前你一直在问我的。我没有觉得和你在一起不开心。我很开心,而且,如果你愿意和我共进晚餐的话,我觉得这简直可以算是我生命中最好的几天之一了。问题是,培训一结束,我们这些参加培训的人就像掉在地上的一滴水银一样四散分
开了。大家其实是故意避开同船的旅伴,大多数人都为这段时间应该与那些他们以后都不能再见到的人一起度过,你却……你是有家庭的。一个老派的、受尊
敬的、有地位的家庭。我猜你的家庭一定不乏亲情。父母俱在,还有兄弟姐妹以及姑表亲戚;他们一定很乐意为你做一切能做的事情,让你开开心心地度过余下这几周。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呢?”
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瑞典式的矜持。”他等了一会儿,下了结论,“与人类统治者的地位相称。我不该打探你的**,所以也请你给我同样的**权,好吗?”
又过了一会儿。“你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家庭服务式小餐馆。”
“好的,”她回答道,“谢谢你。我很乐意。”
她站起来,一只手挎着他的手臂,强壮结实的肌肉在她手指下微微颤抖。“不要说我们是统治者。”
她恳求道,“我们不是。整部公约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核战之后……人类几乎彻底灭绝……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啊哈。”他哼了一声,“我自己也读过历史。
全球裁军,建立世界性的警察组织维持秩序;拥有仅存的可以毁灭地球的武器,又拥有调查和逮捕任何人的终极权力。有这么一个国家存在,我们敢不信任它吗?这个国家够大也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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