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9:维达
“莱亚?奥加纳参议员,”维达轻声他说,但仍然响得足以压倒她的抗议声。他欣赏自己发出的每一音节,为抓到了她而洋洋自得。“不要跟我耍花招了,公主殿下”他用心险恶地继续说,“你这回并不是在执行什么慈善使命。你们无视多次警告,擅自通过一个被列为为禁区的星球系统,完全不理会要你们向后转的命令,直到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维达把巨大的金属头颅一低,紧凑到公主跟前。“我知道,那个星球内部的间谍分子曾逼过波束向你这艘船发送过几次情报。当我们跟踪追击,找到这些间谍分子后,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就不顾体面地寻了短见。我要知道他们发给你们的资料的下落。”
维达的言词和他的凶相对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厉声说,眼光转到它处,不再看着他。“我是参议院的成员,为了执行一项外交使命而去……”
“去投奔叛乱同盟,”维达打断她的话,指控般地宣称,“你也是个卖国贼。”他朝附近的一个军官望了望。“把她带走”
她成功地将一口唾沫啐到他身上,唾沫落到余热犹存的盔甲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维达默默地擦去袭来之物,满怀兴趣地目送着她穿过交通管道,走进帝国飞船。
一个佩带帝国司令官标志的瘦高个军官走到他身边。他一边注视着莱亚?奥加纳被押住帝国飞船,一边鼓起勇气对维达说:“留着她是危险的。如果此事声张出去,会在参议院里引起骚乱和不安。还会使人们对叛乱者产生同情。”司令宫抬眼望着维达不可捉摸的金属面孔,不加思索地补充说,“应当将她立即干掉。”
“不,我的首要职责是找到他们的秘密据点,”维达毫不踌躇地说,“所有的叛方问谍都已消灭了,有的是通过我们的手,有的是通过他们自己的手。所以现在她是我找到他们据点的唯一线索。我要充分利用她。如果必要,我将用死压服她,我一定得找到叛乱基地。”
司令官噘起嘴,也许带着对那个女子的一丝同情,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会宁死不招的。”维达的回答冷漠得使人寒心;“这件事我来处理。”他考虑了片刻,又继续说:“发一个宽带遇险信号。说明参议员的飞船遇上一群流星,未能避开。读数表明移动式屏蔽装置因过载而失效,船体被击穿,船内的百分之九十五的空气逸出。通知她父亲和参议院,就说船上人员全部死亡。”
一伙面露倦容的士兵向着司令官和黑勋爵走来。维达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们。
领头的军官走到他们面前,机械地背诵着事先准备好的报告内容:“我们要寻找的数据磁带不在船上,飞船的数据存储库内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也未发现存储库内的数据资料被消除的任何迹象。自从双方接触之后,飞船未向外界发射任何信号。在战斗中有一个救生舱失灵弹出,但当时已证实舱上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维达沉思起来。“这可能是个失灵的救生舱,”他揣度着,“但也可能磁带就装在它里面,磁带并不是生命形式。从各种可能性考虑,它们如果给当地土着发现了,土着也决不会了解它的重要性,很可能将磁带上的数据资料抹掉,以供自己使用。不过……”
“派一个分队下去把磁带找回来,或者调查证实它们不在救主舱里。”他最后命令司令官和在一旁待命的军官。“尽可能小心些。即使在这么个荒凉的边远星球上也没必要大肆张扬。”
当军官带着士兵离去后,维达又把视线转到司令官身上。
“把这艘叛船给气化掉——我们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至于那个救生船,我还不敢断定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功能失灵。假如数据资料藏在里面,那后果会不堪设想。你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司令官先生。那些数据磁带如果还存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们收回或销毁。”然后他又洋洋得意地加了一句,“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只要参议院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们就会彻底平定这个荒唐的叛乱。”
“一切都会按您的指示进行的,维达勋爵。”司令官回答说。两人步入交通管道,向帝国巡航飞船走去。
“多么荒凉的地方啊”
斯内皮尔小心翼翼地转身看了看半埋在沙中的救生船。由于剧烈的着陆颠簸,他身体内的陀螺仪还没有稳定下来。着陆,使用这个字眼未免过奖了他的笨伙伴——阿杜。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他应当为他们能活着落到地面而感到庆幸。不过,他一边观察四周贫瘠荒芜的景象,一边默想——他仍然不能断定这里的处境是否就比死守在被俘飞船里好些。
在沙漠的一边,耸立着高高的沙石方山;在其它方向,则只有连绵不断的起伏沙丘,象一排排长长的黄色巨齿伸展到远方。
在那里,沙漠的海洋融入耀眼的天光,令人无法分辨哪是地的终极,哪是天的起始。
救生船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现在毫无用处了。两个机器人弃船而走,在他们脚后扬起一团细尘。他俩的设计都不适合于在这种地形里徒步旅行,他们在这种一踩就陷的沙漠上步履艰难地挣扎前进。
“看来我们是生来受苦的命,”斯内皮尔自悲自叹地说,“这么活着多倒霉”突然,他右腿里什么东西吱吱响起来,他畏缩不前了。“我得休息一会,要不然就散架了。我因为被你说成‘着陆’的那一下倒栽葱,内脏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他停下脚步。但阿杜仍继续走着,他拐了个急转弯,缓慢地然而坚定地朝着最近的一个方山走去。
“喂”斯内皮尔叫了一声。阿杜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着。“你往哪儿乱闯呀?”
等斯内尔精疲力竭地追了上来,阿杜才停下,用电子语言对他解释了一番。
等他解释完毕,斯内皮尔表态说:“可是我不要去那儿。
那里岩石大多。”他指了指他们刚才走过来的那个和石山相反的方向,说:“那条路好走多啦。”他又不屑地向着高耸的方山摆摆金属手,问道,“你认为那儿会有人烟,究竟根据什么呢?”
从阿杜体内深处发出好长一阵嘘嘘声。
“你别和我罗唆这么多细枝未节,”斯内皮尔警告说,“你那些个主意,我差不多受够了”
阿杜嘟嘟地叫了一声。
“好,你走你的,”斯内皮尔傲慢他说,“不出一天,你就会完蛋的,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废铁桶”他轻蔑地推了阿杜一下。阿杜从小丘上翻滚着摔下去。当他在底下挣扎着站起来时,斯内皮尔已起步朝着耀眼的模糊的地平线扬长而去。他回头瞥了一眼,警告说:“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追在我后面央求帮助。你是得不到我的帮助的”
在小沙丘脚下,阿杜设法站定。他停了一下,用一只辅助臂擦干净电子独眼,发出于类似人类怒吼的电子尖叫声。然后他自言自语地哼哼着,若无其事地扭转身子,向沙石山岭艰难地走去。
几小时之后,斯内皮尔疲乏不堪,体内恒温系统已经过载,面临着因过热而关闭的危险。他艰难地挣扎着,朝着高高的沙丘丘顶爬呀爬呀,希望这是最后一处难关。可是附近的白色石灰岩的断垣残壁和某种巨兽的骸骨却构成了一幅不祥的景色。斯内皮尔终于爬到丘顶,他急切地向前方探望。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所期望的人类文明的绿洲,眼前仍然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沙丘——同他脚下的沙丘一模一样;最远的沙丘比他现在爬上的还要高些。
斯内皮尔转过身,回望着现在已经变得遥远的沙石方山。
由于远,再加上热气蒸腾所产生的畸变,山影已模糊不清了。
“你这个功能失常的小傻蛋,”他嘀咕着,至今还不愿向自己承认阿杜的主意或许是正确的。“这都怪你,是你骗我走上了这条路。但你的处境也不会好多少。”
不过,如果他停步不前:他的处境也并不美妙。他朝前迈了一步,听到了一条腿的关节发出嘎嘎的磨擦声,电脑感到一阵惊恐。他坐下来,从包着皮壳的关节里把沙子剔出来。
他暗自思忖:他现在面临着两种可能性——或者沿着现在的方向继续走下去,或者承认自己判断错误,再去设法追上阿杜?得杜。可是,这两种前景对他都没有很大吸引力。
不过,他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原地坐着不动,在阳光下暴晒,让关节僵固,使内部电路过热,光感受器给紫外线烧毁,成为双恒星巨大破坏力的又一座纪念碑,就象他刚才碰到的那个肉被啄食干净的巨兽尸骸一样。、想到这里,他感到他的光感受器已经不行了。他仿佛看到远方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也许是热气蒸腾造成的幻象。不,不,这肯定是金属的反光,它正在朝着他移动。他的心立刻又充满了希望。他不顾那条受伤的腿发出的警告,一跃而起,发狂地挥舞着双手。
现在他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个运载工具。只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然而,既是个运载工具,那就意味着智能和技术。
由于激动,他忘了考虑另外一种可能——那运载工具也许并不属于人类。
“于是我就切断了电源,关闭了补燃器,飞下来跟在迪克的机后。”卢克讲完了,猛烈地挥舞着胳膊。他和比格斯在动力厂外面的阴影里散着步。厂房内传来金属加工的声音。菲克瑟终于休息够了,同他的机器人一起干起修理的活几来。
“我离他那么近,”卢克激动地继续说,“我以为我的仪表都快烧焦了。结果,这架‘天空跳虫’就毁在我手里了”
这段回忆使他皱起了眉头。
“欧文叔叔非常气恼,整个季度都没让我再飞。”卢克的沮丧一转眼又消失了。回忆起当时的勇敢业绩,他将自己的错误抛到了脑后。
“你当时要是在场就好了,比格斯”
“你当时不该那么紧张,”他的朋友告诫说,“在莫斯?艾斯利这一边,你也许是最出色的荒野飞行员,卢克。可是那些小小的‘天空跳虫’也会招灾惹祸的。作为一种对流层飞机来说,它的速度相当快——其实不要那么快。驾驶这种飞机逞英雄,总有一天——叭”他用一只拳头猛击着张开的手心。“你就会化作峡谷里潮湿山壁上的一个小黑点。”
“瞧,这是谁在发议论呀”卢克反驳说。“你上过几艘星际航行大飞船?说起话来就象我叔叔那种大模大样的腔调。
在大城市呆着,你的丈夫气概越来越少了。”他挥拳使劲地向比格斯打去。比格斯一抬手把它挡开了,同时做了个要还击的架势。
比格斯收起了不拘小节、沾沾自喜的神气,变得热情温厚了。他说:“我一直在想念着你哩,小伙子。”,卢克窘迫地用眼睛看着别处。“自你走后,事情有了些变化,比格斯。这里是如此——”卢克想寻找一个恰当的字眼,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好凑合一个词来把话说完,“——如此平静。”他的视线扫过安克赫德的沙尘满地悄无人影的街道。“它一直就是这么安静,真的。”
比格斯不再说笑了。他沉思着,向四周张望。其它人都回到比较凉快的动力站厂房里去了。他向卢克凑过身来,在他的话音里,卢克体会到一种还不习惯的严肃感。
“卢克,我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道别,也不是为了向大家夸耀我从专科学院毕业了。……”他似乎又迟疑起来。最后,他突然脱口而出:“但是我希望有个人知道,我不能告诉我父母。”他很快地说完这句话,不让自己有翻悔的机会。
卢克目瞪口呆地望着比格斯,气都喘不过来。“什么?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的是那些议论,那些在专科学院和其它一些地方流传的议论,激动人心的议论。我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其他星球的朋友。我们对一些时事的看法一致,而且——”他神秘地压低了嗓门,“等我们到达某个外围星球之后,我们就弃职离船,去投奔‘同盟’。”
卢克凝视着他的朋友,竭力想把爱玩爱闹,无忧无虑,胸无远志的比格斯想象成一个燃烧着反叛激情的爱国志土。
“你要去投奔反叛同盟?”他终于开口说,“你准是在骗人。怎样投奔呀?”
“小声点,行么?”比格斯一边提醒他,一边偷偷地回头朝动力厂瞥了一眼;“你的这张嘴简直是个轰隆轰隆的火山口。”
“对不起,”卢克连忙轻声说,“我现在声音低了——听,我的声音多低。你简直都听不见我一一”
比格斯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我在专科学院的一个朋友,他认识贝斯廷的一位朋友。这个人也许能帮助我们和起义的武装部队取得联系。”
“一个朋友的朋友——你发疯了,”卢克确信他的朋友想入非非。“你到处流浪,流浪一辈子也会找不到一个真正的起义前哨,它们大部分都不过是虚构的鬼话。这个朋友的朋友也可能是个帝国间谍。你会死在凯塞尔矿山里,或者更槽。要是起义前哨那么容易找到,帝国在好几年前就把他们消灭了。”
“我知道这是一次远距离射门,”比格斯勉强地承认,“假如我不与他们联系,那么”——他的双眼闪射出一种特殊的光芒,它反映出一种未曾有过的成熟感和另外什么东西——“我将尽自己的能力。独自行动。”
他热切地注视着他的朋友。“卢克,我不会坐等帝国征召我为他们眼役。跟你通过官方宣传渠道听到的消息相反,起义力量正在发展和壮大。而我希望站在正义的一边——站在我所信仰的一边。”讲到这里,他的声调变得忧郁起来。卢克很想知道此刻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什么样的景象。
“我听到了一些传说,了解到了一些暴行,我想你也有所风闻。这个帝国也许曾经是伟大而美丽的,但现在,那些掌权的人——”他厌恶地摇头。“**不堪,卢克,真是**不堪”
“而我却无能为力。”卢克愁闷地咕哝说。“我给钉在这儿了。”他用脚无可奈何地踢了踢安克赫德无处不有的沙尘。
“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去上专科学院的,”比格斯说,“如果你上专科学院,那倒是跳出这个沙窝的好机会。”
卢克讥讽地哼了一声。“不见得。我是不得已才撤回我的入学申请的。”他看着别处,躲开比格斯怀疑的目光。“我真是不得已。自从你走后,比格斯,沙民经常骚动闹事,有时甚至袭击我们安克赫德镇的近郊。”
比格斯摇摇头,并不相信卢克的辩解。“你叔叔可以用一支能量枪挡住整整一团袭击者。”
“保住住宅当然没问题,”卢克同意说,“但是欧文叔叔为了农场多赚钱,设法安装了许多蒸气发生机,分布很广。他没法单枪匹马地保护所有这些田地。他说这样就更需要我留在这里。我现在不能够抛下他出走。”
比格斯难过地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的心情,卢克。不过总有一天,你得学会怎样把真正重要的事情和似乎重要的事情分开。”他用手指了指周围。
“如果到头来什么都给帝国白白没收掉,你叔叔终年辛劳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已听说他们在着手将所有边远星球上的商业收归帝国所有。不用很久,你叔叔和塔图因上其它所有的人都会沦为奴隶,为帝国的更大荣耀做牛做马。”
“塔图因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卢克反驳说,装出很有把握的样子。“你自己就说过——帝国是不屑理会这块石头的。”
“事情是在变化的呀,卢克。许多权势人物不过是慑于起义的威力才没敢去干某些极其卑鄙残忍、伤天害理的勾当。这个威力一旦消失——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两件东西还没得到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和他们的贪婪。值得帝国衮衮诸公好奇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了,旋风卷起的一个个沙柱以默默的威严穿过街道,碰到墙壁后跌落下来,分成许多轻罗般的沙尘向四方飞散。
我要是能和你一起远走高飞就好了,”卢克终于小声说。他抬眼看着比格斯,问:“你在这里要呆好久?”
“不。事实上,我明儿一早就得动身去和‘黄道’号会合。”
“那么,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也许有一天能重逢的。”比格斯说。他脸上又浮现出爽朗的神色,富有感染力地嘻嘻一笑。“我会随时帮你了解情况。
的,大人阁下。你可得当心,在这段时间里千万不要在峡谷里撞墙哟”
“过了这个季节,我就去上专科学院。”卢克坚定他说。
他与其说是在鼓励比格斯,还不如说是在鼓励他自己。“至于毕业之后,鬼才知道我会漂泊到到什么地方。我反正不会让他们把我征召到星系舰队去的。你要好好保重。你……你将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不需要握手,深厚的友谊好久以来就使他们相互间不拘这类礼节了。
“那么,再见了,卢克,”比格斯简短地说。他转过身,重新走进了工厂。
卢克目送着他消失在厂门后面。此刻,他的思绪就象塔图因的自然沙暴一样纷扰迷乱。
塔图因星球的表面有无数奇特的自然景象。比如,在荒漠的沙浪冲刷方山峭壁的地方,经常升起一种神秘的雾霭。
热气腾腾的沙漠上出现雾霭,就象冰川上长出了仙人掌。
气象学家和地质学家们对它的起源提出了各种难以置信的理论,众说纷纭,争论不休。例如有的理论说,沙漠底下的沙石岩脉里存储着水分。由于某种不可理解的化学反应,水分随着地表温度的下降而上升,冒出地面形成雾蔼。当双恒星升起之后,水分又沉降到地下。不管理论上如何解释,塔图因沙漠上的雾霭却是个活生生的事实。。
然而,无论是神秘的雾霭,还是沙漠上夜行动物的呜咽,都没有使阿杜?得杜感到不安。他沿着沟壑的石壁小心地向上爬行,搜寻着一条通往方山山顶的捷径。他那宽大而略呈方形的爪垫在夜光下咔嚓咔嚓地向前移动着,脚下的黄沙慢慢变成了砾石。突然,他收住了脚步。他似乎听到有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不是岩石互撞的声音,而是金属撞击到岩石上的声音。
不过,只响了一下。他立刻又开始慢馒地攀登起来。
在沟壑之上,一块卵石从石壁上松脱下来。那个不小心踩松卵石的小小身影立刻象老鼠一样胆怯地缩回到阴影中。在离石壁一米远的地方,从褐色斗篷交迭的褶层下露出两个白热光点。
只是在毫无防备的机器人被击中之后,才显示出呜呜作响的射束的存在。在射束的照射下,阿杜?得杜身上发出一种可怕的莹光。他以电子方式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在致人瘫痪的射束作用下。阿杜三条腿的支持机构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身体正面的灯光奇怪地忽明忽灭。
三个丑陋的似人非人的东西从藏身的巨石后面跑出来,姿态与其说象人,不如说象啮齿动物。他们的个子并不比阿杜装置高多少。看到能量射束一下子把机器人击倒在地,他们将他们的奇特武器收了起来。然而,他们是些天生的胆小鬼,虽然机器人瘫倒在地,他们在向他走近时仍然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他们的斗篷布满了厚厚的沙尘。在察看俘虏时,他们那病态的红中带黄的瞳孔象猫眼一样在兜帽阴影里发出凶光。这些加哇用一种呱呱的喉音交谈着。他们的语言是对人类语言的一种胡乱模仿。如果他们真象人类学家假设的那样过去曾经是人类的活,他们也早已退化得没有多少人味了。
发达,以至于维和成了它的主要行业;但如果要征服世界上的其他所有国家,它又不够大,就连迫使其他国家服从它的意愿,都要得到大多数国家的赞同才行。
尽管这样,在大多数人看来,它就是世界的统治者。
这就是瑞典。
“这么说,你的确理解这一点,我们并不是统治者。”她高兴地说。
“我当然理解。我还理解这一切造成的结果。力量是由力量本身生出来的,而不是由阴谋带来的,但阴谋也有其逻辑上的必要性。整个世界为管理局付出的金钱都会流过这里,由此带来的繁荣使你的祖国成为地球上最富裕的国家。不用说,外交中心的身份也带来了许多好处。所有可能产生危险的反应堆、太空船或是实验室都必须由管理局掌握,这就意味着某些瑞典人在一切此类事务上都拥有发言权。这使得其他国家开始模仿你们,即使那些已经不具备你们这种实力的国家也是如此。英格丽德,我的朋友,你们将会不可避免地成为新一代的罗马人。”
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你不喜欢我们吗,查尔斯?”
“如果一定要我回答的话,我会说我和其他人一样喜欢你们。到目前为止你们都算是仁慈的主人。要我说简直太仁慈了。从我个人的经历来说,我应该感恩,因为你们容许我这种没有国籍的人物存在,我很喜欢这种状况。你们做得不错。”他对着左右两边倾泻迷人光芒的两座塔比了个手势,“不过,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会是永恒的。
一个系统,无论它的设计是怎样费尽心机,结构是如何巧夺天工,都一定会衰败、腐朽。”
雷蒙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措辞。“以你们的情况而言,”他说,“我想最终导致系统崩溃的将是你们最引以为傲的稳定性。自从20世纪末直到现在,地球上可曾有什么重要的变化?难道固定不变就是最值得珍惜的吗?”
“我想,”他补充道。“或许这也是我们开拓地外殖民地的一个原因:避免‘诸神之黄昏’的到来。”
她的拳头握紧了。她再次仰头望向天空。漆黑的夜色已铺满夜空,但因为城市的明亮灯光,天空中几乎看不到星星。假如她身在别处——比如说她父母那座位于拉普兰的避暑村屋——天上会有许多放出刺眼光芒的星星。
“你瞧,我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伴。”雷蒙特道歉,“咱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些中学生式的深奥事务了,来说说更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你想喝什么开胃酒。”
她含糊地笑了笑。
雷蒙特想方设法只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同时将船只开进了斯特罗蒙,将船停靠在码头上,带领着她从桥上走过,进入了斯德哥尔摩旧城。过了王宫之后,街道变得狭窄起来,灯光也较为昏暗了。街道两边都是高大的金色建筑,这些建筑矗立在此,几百年来未曾改变。现在已经过了旅游旺季,虽然还有不少外国人停留在这座城市,却很少有人来到这一区。
路上偶尔会有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或是骑自行车的人经过,但大体上说,雷蒙特和林德格伦几乎是不受打扰的。“我会怀念这些的。”她说。
“景色如画。”他承认道。
“不止是景色如画。这里就像一座露天博物馆,但却更加丰富。真正的人类还居住在这里,还有在他们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留下的印记。你看,博格加尔之塔、利达霍尔姆大教堂、贵族之星里陈列着的盾徽,贝尔曼曾饮酒高歌的‘金色和平’酒馆(均为斯德哥尔摩市的着名人文景观。)——在太空里我们会寂寞的,查尔斯,因为我们离逝去的先人太远了。”
“就算这样,你仍然要走?”
“是的。这不是个简单的决定。我要告别生我养我的母亲和牵着我的手到户外教我区分星座的父亲。那天晚上父亲对我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深呼一口气,“我与你联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没法再面对他们。哪怕只是一天的逃避也好。”
“你需要喝一杯。”他说,“现在正好到地方了。”
这家餐馆正处于大集市的前面。只要看着周围的坡道,你的脑海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泛出古时的骑士们如何生机勃勃地走在这些铺路的薄片石上,但你不会记得在某个冬天,阴沟里流淌着鲜血,砍下来的人头堆得很高——因为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人们几乎不会去琢磨其他人受到了怎样的伤害。雷蒙特引领着林德格伦走到蜡烛照明的房间之中的某张
餐桌面前,在那里他们点了“生命之水”(一种用马铃薯酿制的北欧烈酒)和啤酒。
她的体重比他低得多,饮酒经验也不如他,但酒量却与他相差无几。随后的晚餐即使以难堪的纳维亚人的标准来看也是相当漫长的,餐中以大量葡萄酒佐餐,饭后又喝了不少白兰地。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倾述:——她那座位于德罗特宁霍尔摩宫(瑞典王室冬宫)附近的房子,皇家冬宫的绿地和花园几乎相当于仅供她一个人使用;阳光从窗口倾泻进来,照亮了磨光的木质地板和十世先祖传下来的银器;湖面上随风飘荡的一艘单桅帆船,父亲站在舵盘旁边,口中吹着一支笛子,微风拂过她飘散的头发;冬季漫长的寒夜,以及寒冬之中的温暖庇护所:圣诞节;夏天的夜晚短得出奇,而且还很明亮,圣约翰日(公历6月23日的夜晚。)前夜太阳完全不会降落,那是为了欢迎从地下世界返回的鲍尔德;与初恋情人在雨中的漫步,清凉潮湿的空气中有一种丁香的气味;环游地球的旅行,金字塔、帕台农神殿、从高处的蒙帕尔纳斯俯瞰日落余晖中的巴黎、泰姬玛哈陵、吴哥窟、金门大桥,对了,还有富士山、大峡谷、维多利亚大瀑布、大堡礁……
——家庭中充满爱与欢乐,但同时也有严厉的规则和处罚,特别是在陌生人来访的时候;经常听到音乐,她的最爱是莫扎特;一所很好的学校,那里的老师和同学让她认识到了一个全新的宇宙;进入研究所后,她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身工作,并且愉快地发现自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乘飞船穿越空间,前往其他行星,她曾站在土卫六的霜雪之中,望向头上那美得
令人震惊的土星;每一次每一次,她都会回到她的家人身边————在这么一个美好的世界里,所有的人、人们所做的所有事情和他们的快乐都是美好的;是的,这个世界还有问题,还存在不正当的行为,但只要有理性和良好的愿望,这一切都能够解决;信奉宗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如果让这个世界有一个终极目标,就能让世界变得更加完美;尽管任何一种宗教都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她仍然愿意相信它们,因为它们能让人类变得更加高尚——
——但她并不是个道貌岸然的人;事实上,她经常思索自己是不是过分倾向于享乐主义,或许比起理想状态,她有些过于放纵了;然而,她从来没有因此伤害到其他人的感情;她从来没有辜负人们对她的期许。
雷蒙特把最后一点咖啡倒进.的杯子里。这.侍者终于送来了账单,不过,和斯德哥尔摩市从事服务业的同行们一样,他似乎并不急于收线。“尽管有着种种缺点,我还是很期待我们的旅行。”雷蒙特说,“你也一定会的。”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了,但盯着他的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坚定。“我会的。”她大声说,“那就是我来找你的主要原因。记得吗,在训练的时候我就很认真地邀请过你,希望你假期的时候一定到这里来。”
现在他们相互之间已经用上了亲近的称呼。
雷蒙特抽了一口雪茄。一旦进入太空,吸烟将被完全禁止,以免对生命支持系统造成额外的压力,但在今天,他仍然可以喷出一团蓝色的云雾。她倾身向前,一只手覆在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上面。“我是为将来考虑。”她告诉他,“二十五个男人,二十五个女人。要在一个金属壳子里面待五年;就算我们到地方之后马上回来,还需要五年。虽说现
在抗衰老技术很成熟,但十年也是人生的很大一部分。”他点点头。“而且我们肯定会停留在那里继续探索。”她接着说道,“如果那颗行星可以居住,我们会永远留在
那里,成为第一批殖民者。我们还要生养孩子。不管我们做什么,一定的社会关系都必然存在。我们将会配成一对对夫妇。”
他的声音很低,以免显得过于粗鲁:“你认为你和我可能成为一对?”
“是的。”她的语气和坚定,“可能你觉得我是个不正派的女人。但事实上,一旦起程,我会比大多数人更忙,特别是最初的那几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