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有一个声音清楚告诉自己，她不舍得！

多年相爱，几度离合，他的霸道与柔情，执着与退让，一分一毫早已刻在心上，不可忘，亦不能忘。

“既然你我都有过错，那这后果，该当由我陪你一起承担。苏苏，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放弃自己，压抑自己。”东方泽口中近乎呢喃般地祈求：“别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也别再想离开我……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悬崖，这一生，我只陪你走。”

近在眼前的黑眸，此刻闪动着从不示人的脆弱，苏漓心头狠狠一颤，蓦地闭上双眼，控制不住流下泪来，哽咽开口：“可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重新坦然面对你……”

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彷如轻叹，却坚定无比：“我会等你，无论多久。”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小人偶，轻轻放到她手中。

泪眼朦胧中，苏漓认出这是那日集市上，她送给梁如月的那块乌木。原来他每日对着梁如月，所刻竟是她的模样！而小人偶身上这件大红的喜服……竟与她大婚时分毫不差。

苏漓鼻子又是一酸，视线愈发模糊不清。心中滋味百生，酸涩难言，上天待他二人何其残忍？自相识相爱以来，屡遭劫难，若不是他铁了心坚持不愿放手，只怕早已缘尽澜沧江畔。如今虽排除万难成了婚，却又有名无实。即便他对此毫无怨言，甘之如饴。两国朝臣却无法坐视不理，毕竟晟定两国皇室血脉延续尽系他二人身上。

想到今日这场风波，很快便会传开。苏漓迟疑着开口：“子嗣一事……”

“放心，这件事我不会逼你。”东方泽叹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今晚打开槅门，往后没什么事，我就去你那边过夜，这样一时半刻，他们也找不出理由再来生事！”

今晚？苏漓一瞬怔住，她还没做好准备，可他说得也没错，一味无视朝臣的谏言，日后还不定再生出什么事端。犹疑片刻，她心乱道：“你……再容我想想。”

东方泽轻轻地点了点头，温柔道：“好。你慢慢考虑，晚上我在门前等你答复。”

闹极一时的封妃之事就此落下帷幕，原本最有可能封妃的梁如月被册封为敏孝公主，赐婚骠骑将军袁向。定皇与晟皇解除联姻一事未有结果，似乎不了了之。两国仍有联姻之盟，新政继续推行，而纳妃一事，从此再也无人提起。

“陛下不舒服吗？”

挽心见苏漓自晟宫回来，一直呆坐出神，盯着两皇寝殿中间的那道门，整日水米未进，奏章也一本未动，不禁心生忧虑，想要细问，却又忍住了。

苏漓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开口，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声音疲软无力，透着一丝沙哑。想必是近来忧思过甚，今日情绪又大起大落，耗费心神所致。

挽心仍是不放心，“还是宣太医过来瞧瞧吧！”

苏漓摆了摆手，疲惫道：“不必了。”此刻她只想休息，不想任何人打扰。

挽心无奈，正要退下去，忽听她轻声吩咐道：“挽心，去把那门闩拿掉吧。”

子嗣继承关乎国本，此次有人兴风作浪，是觉得有隙可乘。无论她和他在人前如何恩爱，两皇分殿就寝是不争的事实。宫里没有秘密，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倘若连她和他都不同心，如何指望两国臣子齐心协力？！

联姻既未解除，于公于私，她都应当努力尝试踏出第一步。

挽心惊讶地看她一眼，隐约猜到什么，心下稍安。随后依言拿掉门闩，方回头轻声道：“晚膳快要备好了，一会儿让沫香传来，陛下稍微用一些。”

苏漓摇头道：“不必，我没胃口。”

她站起身来，看一眼窗外暗淡的天色，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格外疲惫，浑身无力，就近在贵妃榻上躺下了。轻合上眼，方才疲倦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告诉沫香，没事别来打扰，我今儿有些累，想睡会儿。”

“是。”挽心轻声应下，取来锦被为她盖好，见她脸色苍白，神色倦怠，似乎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便轻轻退出殿外。又唤来沫香细细叮嘱：“陛下身子不适，又不想人打扰，你每隔半个时辰进去瞧瞧，夜里也要多安排两个人在外头守着，留心屋内动静，但千万别吵醒了她。”

沫香连忙应下，召来宫女，仔细地安排下去。

夜，渐渐深沉。

东方泽批阅完奏章，沉默地望向窗外，只见夜色如墨，而他心沉如水。

已近亥时，那扇槅门仍未打开。她今晚能否顺利踏出第一步，已非他所能掌控。

盛秦这时匆匆进了门来，微微急切道：“陛下，女皇今日身体不适，傍晚时分就已经歇下了！”

东方泽目光一变，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盛秦摇头，“臣也不知。沫香进屋看过几回，女皇睡得很沉，她不敢打扰。”

话未说完，东方泽已朝槅门走去。上午约定，晚上在这门前等她答复，可她却突然病了！究竟是真的身体有恙，还是……

想到也许会是另一种可能，他心头一窒，脚步忽然顿住。眼前这扇门，要打开何其容易，只需一掌。可当初建宫时设下此门，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由她开启。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似乎就注定了，他进她退，她若不退，已是万幸。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触门扉，一向关得严实的木门竟好似松动了一下，他不禁怔了一怔，轻轻一推，那门竟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