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上门,却是来约丽娘去逛街的。
丽娘简直有种被雷劈过的感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地望向郡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用得着这般扭捏么,我又不是只请了你一人,桂香和夏纯还有顾家表妹,都是要去的。”
郡主怫然不悦,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和颜悦色地跟这小商女说话的,她却用那种见鬼的表情对着自己。
“为什么要叫我一起去逛街?”丽娘毫不避讳,直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我跟你很熟么?
郡主一脸娇羞地道:“你也知道,母亲对我有些意见,所以,若是我去领牌子说要出门逛街的话,母亲未必会肯,你去就不一样了。再说,你带上许姑姑,谁还敢把你怎么样?安全得很。”
这理由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但丽娘还是有些犹豫,总感觉这事情里头透着阴谋的气息。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若是怕我害你,那咱们出门时一起,出门后分开走就是了,然后咱们各逛各的,到了时间自己回来,怎样?你还担心我把你卖了不成?”郡主没好气地道。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郡主开出来的条件的确诱惑到了丽娘,她已经好些天没出门了,倒真的想出去逛逛。
却毒散全送了人,还得再炼制一批才是,而且,是不是该为却毒散找个买家?
虽说自己没时间出来开铺子,但把却毒散制成成药,找人代售总是可以的。利润少些就少些吧,总比没利润强呀,有这笔进项,将来不说能赚个钵满盆满,但混个衣食无忧总是可以的。
丽娘心动了。
郡主见她有些迟疑,却没有一口否定。再接再厉道:“要过年了。你就不给娘家买点儿年货礼品什么的?”
这句话瞬间戳中要害,丽娘点头应道:“倒也是,好吧,那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出门。然后分开各走各的,出门需要牌子,回来总用不上。到晚上请安的时间前便各自回家吧。”
虽然丽娘还是觉得郡主有阴谋,但她委实想不出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能出什么幺蛾子。越是想不出来,她也就越是好奇,便存了见识见识的心思,应下了这场鸿门宴。
晚上请安时,丽娘将明日众姐妹想出去逛街的想法跟顾氏提了提,顾氏难得地好说话,当即把出门的牌子给了丽娘。又安排了两辆马车,明日管接管送。
顾氏对丽娘的偏爱让郡主很是吃味。这死老太婆,凭什么对自己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却对这小商女言听计从?
不过,为了明日大计,郡主将火气与醋劲悉数收起,表现得像个渴望出门的娇羞新媳妇似地。
从秋院回来,行至春院门口即将分路时,柴靖远叫住丽娘:“明日需不需要李曦跟你出去?”
丽娘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从本心来说,她觉得有李曦在一起肯定会更安全,但李曦是男子,跟着她去逛大街未免有些难看,再说李绍如今没在他身边,再把李曦调走,他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不了,明日我会带上许姑姑和青桐,青桐这几日一直缠着许姑姑学武,想必小麻烦也能应付了,没事的。”
柴靖远点了点头,然后跟丽娘分开径直往兰苑行去。
丽娘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都说女人的心思猜不透,她却觉得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猜。
说他无情吧,他偏偏对自己予取予求,除了没有如寻常夫妻那般黏在一起、时时刻刻离不开对方外,他几乎尽到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职责,比许多真正的丈夫还要做得好些。
说他有情吧,她还真找不出来他哪里有情了。莫愁挨了打,他虽还歇在她房里,但从未有半点儿为她出头的意思,无论是自己还是郡主,都没有因此受到半点儿责罚,甚至连斥责都没有过一句。
真是个让人费解的男人。
丽娘暗暗地叹了口气,自回春熙苑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丽娘梳洗罢,按时吃了早餐,刚出了春熙苑,郡主等人便已经等在春熙苑外了。
因要出门,一众女眷皆披着猩红大氅,白狐裘镶边,呵出的雾气笼罩在脸前,一时竟分不出谁是谁来。
丽娘在孝期,自然不能穿红色的衣裳,身上披的却是一件白狐裘大氅,倒成了万红丛中一抹白,益发衬得她肌肤如玉,模样娇俏,惹得一众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浓厚的醋意。
这种华贵物件并非丽娘所有,而是柴靖远一早命他的丫鬟琉璃送过来的,披在身上,不止身体暖和,心也暖暖的。
于是心中前所未有地安然起来:他是无情也好,有情也罢,自己只用守好本心便是,他给的,她便接受,他不给的,她也不求,就这样过三年,其实也挺不错的。
只是,她今后再想嫁人只怕难了,有过这样的男子为夫君,凡俗男子又如何再入她的眼?
丽娘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紧了紧大氅的衣领,领着众女眷往夏院行去。
到了碧莲苑时,柴靖远早一步已经到了,却站在门口没进厅,见到丽娘穿着他送过去的白狐裘大氅,眼中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及至丽娘走到他身边时,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很好看。”
丽娘抬头看他,因距离过近,热气相扰,她脸颊不由得滚烫,又匆忙低头。
不过,却也看清了,那双如星的眼眸里装着清澈的喜悦,还有最为纯粹的欣赏,却没有郡主看他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依恋。
女眷们在厅外脱下大氅交给婢女,因临近年关,一个个穿得红红绿绿,煞是艳丽,唯独丽娘一袭白衣,很是惹眼。
倒不是她特立独行,只是不得不为之,却偏偏宛如万艳丛中的一朵白莲,清新洁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柴靖远对她,除了欣赏还是欣赏,两三个月前,她还只是个市侩的小商女,眼中虽然不乏灵光闪动,但更多的却是对得失的计较,身上难掩一股小家子气。
这才两三个月工夫,她的气韵却蜕变得如此彻底,身上再难见半分市侩之气息,眼神清澈纯净,灵气逼人,像极了那些不出世的世外高人。
三年后,待她渐渐长成,只怕配得上任何王侯将相了吧?
柴靖远从丽娘身上挪开目光,心里有些堵,不过也只是一些些堵而已,这些微的不适,还不足以让他忘乎所以地跟娘亲念念不忘的“偶像”抢夺心上人。
顾氏今日表现得十分慈爱,很是体谅儿媳们急切的心思,只让她们行了礼,便笑着放行了。
出了夏院,在二门外上了马车,郡主和桂香、顾雨菲一辆,丽娘与夏纯一辆,两辆马车载着两车如花美眷,驶出国公府的大门,往御街行去。
下了马车,众女眷约好了回程的时间后,便就此分道扬镳。
丽娘站在原处看着郡主和一众女眷们走远,这才暗暗地舒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难道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丽娘很快便愉悦起来,领着许姑姑和青桐进了御街,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她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挥霍。
街上人很多,大姑娘小媳妇都穿着新衣,一脸喜气,老少爷们也都喜气洋洋,满大街都是过年的味道,使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便好了几分。
丽娘心中的那点儿不安也都丢到了脑后,挽着许姑姑的手臂,欢欢喜喜地逛起街来。
逛了约莫四五个店铺后,青桐忽然站定不走了。
丽娘回头看她,问:“怎么了?”
“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很眼熟?莫不是奴婢认错了?”自打进了国公府,青桐已经改了满口“你我”的称呼,自称起“奴婢”来,丽娘虽不习惯,却也知道只能如此。
丽娘顺着青桐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家医馆,里头有个老头的确有些眼熟,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天!是王掌柜!”青桐惊呼。
丽娘愕然,怎么会?王掌柜不过中年而已,那人看上去却已是垂垂老矣了。
再仔细一看,还真的就是他,只是比上次药王大赛见到时,憔悴了不少。
“小姐,去看看?”青桐怂恿着丽娘。其实她不说丽娘也想去看看,毕竟是城关镇的故人。
进了医馆,自有伙计跑来张罗:“这位小姐不知是瞧病还是抓药?咱们这儿的大夫,不是咱吹,那可是京城独一家的……”
丽娘笑了笑,转头看了青桐一眼,青桐会意,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塞给伙计,“我们不是瞧病抓药的。”青桐小声道。
那伙计收了好处,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这会儿丽娘莫说是站在原处瞧瞧,便是要砸店,他也没二话,反正又不是他的店。
在柜台后面一直忙个不停的王掌柜终于发现了门口的异常,抬眼看过来。
如今的丽娘他已经认不出来了,但他认得青桐。
目光从青桐身上又转回到丽娘的脸上,半晌后才面露愧色,低头转身就要往后堂里去。
“王掌柜。”丽娘唤了一句。
王朝元自知已被丽娘认出,只得转身过来,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佝偻着身子,低头道:“不知柴大奶奶有何吩咐?”(未完待续。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