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已经有了一撇,他要画上那一捺。
他也在赌,赌屠微即使再生气也不会丢□患绝症的他不管,赌屠微心里已乱必定因为这番话而心神摇动,乱受其乱,慌不择路,横冲直撞,然后――撞进他手里。
他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老男人就在他身边,他却无法正大光明抱他,吻他,干他,宣布自己的所有权。老男人离他越近,越关怀他,他就越焦灼,越难受。他要的不止是这样,他要老男人回应他,他要老男人用那种非他不可的目光看他。
他要老男人爱他。
他面上不动,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屠微发火,对他怒吼,对他咆哮,骂他,推他。然后他就可以在屠微面前受伤,进而可以可怜地去冷漠,孤独地去拒绝。
老男人这么善良蠢笨的人,一定会后悔,会回头找他,然后会对他更好,更加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他看着,看着老男人微瞠的双目,颤蠕的嘴唇,一秒,两秒,三秒……
他以为老男人这短暂的沉默只是风雨前夕的平静,他仿佛成了远古时代的草履虫,分裂成两个,一个迫切又难耐,一个自制又冷静,等待着,手指.xzsj8.却不自觉地攒地更紧。
终于,老男人叹出一口气。一声,可见,可闻的叹息。
老男人眼里的惊讶已经消失,眼角微微下垂,眉心皱了一会,又松下,双目逐渐波散开一股坚定的神采,似破釜沉舟。
浓黑的眉眼下,老男人用晶亮的眼睛看他,嘴边荡起一丝笑容,“就你这身体,还想当我老公,烧糊涂了?”
霍少彬:“!”
屠微白了他一眼,“一副蠢样,很惊讶?”说完觉得还不够,伸出那只空手,拍了拍霍少彬的脸,嘲笑道:“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霍少彬晃了晃脑袋,脸上的惊诧收了回去,强自镇定地问:“你不骂我,也不气我。是不是表示,你接受我了?”
屠微觉得这样的霍少彬很好玩,仿佛玩上瘾,又去拍他的脸,和着拍打的节奏说:“叫、老、公、叫、啊。”
霍少彬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一阵狂喜瞬间席卷了整个心脏,身体每个细胞都仿佛提起了脚尖,轻轻灵灵地扭着腰在他的血液里跳舞,飞扬。幸福来得太快,快乐来得太迅速,他甚至有点不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他脸上还在发烫,那只冰冷粗糙的手还在他脸上拍着,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老男人回应他了。
他思绪有些混乱,脑中开始放烟花,视线有些模糊,依稀眼前只有那张一开一合的嘴。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被子底下的手一扯,身体前冲,右手仿佛不要命地朝前抓去,按住老男人的后脑,迫不及待地掳获住那张嘴。
舌头在老男人的口腔内横冲直撞,舔遍每个角落,口津肆意,喉结不断带过深刻又饥渴的滑痕,吞咽下一口又一口的津液,血水,老男人的一切,他都要。仿佛要把老男人吞下腹,吸进肺,不断地啃噬,重咬,疯狂如同一头饥饿了许久的雄狮碰到一头肥美多汁的瞪羚,拆骨入腹吃着,吞着,连呼吸都是多余。
“你……唔,疯子,喘……放松……”耳边是屠微低喘似□的呼喊。
不放手。
“喘……唔……”
“砰!”
腹部忽然一阵大力传来,霍少彬抽痛,松了力道,被狠狠踢下了床。他双目通红地在地上狠狠喘了几口气,才重新爬起来撑着床沿看去。屠微坐在床另一头的椅子上,脸颊通红,目光露水,不停喘息。
俩人都是气喘吁吁,胸腔里一颗狂飞乱跳的心脏奏着相同的频率,双目几欲滴血地盯着对方,没说话。
许久,屠微颤着手直指霍少彬,怒骂:“有你这样的吗!老子都快被你亲没气了!”
霍少彬从胸腔里荡出一阵愉悦的笑声,他刚才自己亲得忘了呼吸,此时还有点胸闷,气息不稳地开口道:“老子乐意,老子爱你,巴不得亲死你,跟我死一块,免得你等我死了找别个人。”
屠微气地不成样,眼泪都要出来了,“滚你大爷的!”
霍少彬移动脚步想靠近,屠微吼他:“别过来!”
手背上凸起的静脉肿肉,发青,带血,血流不停滴落,落在地上,溅在蓝白色的病服裤腿上,他完全感觉不到疼。霍少彬站在原地,视线密密扫过屠微颤抖的身体,激愤的黑脸,怒立的浓眉,红艳带血的唇,他觉得他浑身的血液没有平息的征兆,竟又有沸腾的迹象,扑腾着急速汇聚到腹下,在那一处坚硬的铁杵处盘旋,呐喊。
“霍少彬!你给我,站在那。”屠微嘶吼着,眼角瞄着霍少彬右手,压低嗓音,“我答应和你在一起照顾你,你想罔顾我的心情自虐么?你就这么报答我的?!如果你不想我马上走出这个门再也不回头,你就好好躺回床上去,然后等我叫医生进来。”
霍少彬愣了愣,眼中逐渐褪去**,哑着声音说:“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如果你离开我,我立刻去死。”
眼看屠微瞪他胸口又在起伏,他又说:“我听话,我上床,我会配合治疗。你不要生我气。”说完从另一边爬上床,拿两只惨不忍睹的手抖开被子,钻进去。然后侧头,看着屠微,“你按铃吧,让医生进来。我再也不这样了。不要生气。我中午想吃炒米,芹菜炒豆腐干。我看菜谱上有这些的,你想想中午去哪里做菜,好吗?”他刚才太放纵了,内心那头野兽已经呼啸着跑出来了,他想关回去,却已经不可能。只能暂时拿铁链拴着,看着,在老男人不生气的时候拉出来遛遛。未来某个时候,野兽终将冒头,然后驰骋,狂奔,只为追逐眼里唯一的那个人。
他现在得乖顺,不能惹老男人生气。
屠微闭了闭眼,又睁开眼,按下床头的呼叫器。他用手背擦掉唇上的血,摸了摸脸,低头扶额坐了一会,才去床头柜拿那张菜谱,他想集中注意力看上面的菜谱,可是怎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很混沌,嘴巴疼,胸口疼。嘴巴是被霍少彬咬的,可是胸口那地方,疼的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是答应了。
他想:霍少彬可能真活不了多久。
他想:他不讨厌霍少彬吻他。
他想:他答应不会放弃他。
他想:他没谈过恋爱。
他想:那就试试吧。
都是他之前想的。
可是他没想过霍少彬会这么激动,会这么偏激。
简直要把他啃着,咬死,吞掉。
霍少彬说要他跟着一起死。霍少彬又说他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他反悔霍少彬就去死。
屠微视线有些模糊地想。
人怎么可以这样?这么轻言生死?
每个人都会死。可是死亡明明离我们还有一些距离。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好好地,尽力,拼命地活着?
为什么要这么随便?为什么要说这么随便的话?
这就是霍少彬所谓的爱情?
霍少彬说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把带着倒刺的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很难受,很疼。太难受了。就像小时候跪在灵前那时候……
可是他再难受,也迈不出一步。他有心走,却走不了,也不敢走。
他真放心不下这个人。
他心疼这个人。
沉默的两个人,各自思考着心事。终于护士的到来打破了沉寂。接下来就是护士的抱怨和一通教育,然后止血上药,换手挂瓶。
这一次霍少彬没法抓屠微的手了。他只安静地躺着,看屠微,像个按了电池的人形木偶,一动不动,只时不时嘴里冒出的一声“老婆。”才证明他是个活人。
他每次叫,屠微先是不理他,后来逐渐会应一声,到后来就开始回他:“叫老公。”
傻了巴叽的俩个人相看到中午,屠微去买饭了。霍少彬躺着,有些头晕,是真的头晕。发烧流血破肉,铁打的人也被折腾坏了。他这时候才皱着眉抿着嘴缩起身体直哼哼,哼了一会,电话响了,他用那只已经惨不忍睹的手慢慢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接通电话,“张叔。”
“二少爷,最近过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张秘书笑得和善。
“我一直过得挺好。”
“可我听人说,二少爷好像住院了。”
霍少彬冷笑,果然派人盯着,他说:“发烧,反反复复的,就住院图个清静。”
“二少爷,不是我说你。要注意身体,再年轻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市长很担心你。”
“我担不起他的厚爱。”
“二少爷,诶,你应该长大了……”
“张叔,我叫你一声张叔,我敬你。你一直知道我的事,你也不必再做说客。”
“哎……二少爷,既然你叫我张叔,你总得给个机会让我来看看你。”
“……不用,我没什么大病,快好了。”
“这怎么行。我下午有空,过来看看你。”
“张叔――”
“你就体谅体谅我这把老骨头吧,我看一眼就走。”
霍少彬沉默了一会,那边又说:“就这么说定了,好好休息,下午我来。”
“就你一个人来。”
放下电话,霍少彬一阵烦躁。他不怕张秘书来看他,张秘书对他没有什么亏欠,之前还帮过他的忙,张秘书心里疼他他也知道。但是既然张秘书知道他住院了,那其他几个人肯定都知道了。张秘书既然答应一个人来,肯定也不会骗他。怕就怕其他几个人也想着来医院看他,他怕,怕张秘书,怕任何一个人来了和屠微碰上。住院本来就是苦情计,万一他们和屠微碰面,弄得他穿了帮,那他……
他不敢想象这种情况下屠微知道真相会怎么看他。他没法冒险。
他得想办法把老男人支开。今天过后,也得找人盯着那几个人,不能让他们忽然冒出来搅了他和老男人的二人世界。
他又拨了几个电话出去,嘱咐安排了一番,准备妥当,才安心躺回去继续疼。
作者有话要说:好虐,叟~不~了~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