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微买了两份炒米和芹菜炒豆干,外加一锅鲫鱼汤。开 心 文 学 鲫鱼汤放在保温瓶里,两份饭菜分开装在两个保温饭盒里,拎回来还是热乎的。
霍少彬一只手在挂瓶,另一只手包得像个沙包,所以屠微只能喂他吃饭。这是屠微头一次喂别人吃饭,他很按部就班地,一口炒米,一口菜,一口汤地喂。霍少彬靠床头摊着两手,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勺子一凑近,他脑袋就伸一下,咬住调羹,然后就着屠微上扬的手势,也扬起下巴,嚼饭,吞下。
“味道还可以?”屠微问。
“好吃的。”媳妇儿就在眼前,就着媳妇吃,下饭。怎么可能不好吃?
屠微一听也高兴了,嘟囔着,“那下次就还在这家做。”
总算喂完一碗炒米,菜却剩很多。霍少彬虽然很想继续享受媳妇伺候的飘然感,但是柜头那饭盒还搁着呢,他怕屠微饿着,就说:“我吃饱了,你赶紧吃饭吧。”
屠微点了点头,收起饭盒,擦干净桌板,放下架子,又去浴室洗了毛巾给霍少彬擦了擦嘴,打开电视把遥控放霍少彬手边,才开了饭盒自己吃起来。
电视里还是关掉之前的频道,在放某电器的广告,霍少彬看了一会电视里慷慨激昂推销产品的女主持人一会,用手肘按着遥控,开始随意换频道。换了几十个台,他忽然侧头对屠微说:“老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屠微把一嘴的饭嚼巴嚼巴,咽下去,看他,“什么?”
“我好像没跟学校请假。虽然我现在课已经很少了,但是有几节课是必须要去上的。一直不去也不好。”
屠微想了想,觉得也对,霍少彬的确是没法继续上课了。这人临近毕业出这种事,最后说不定不能顺利毕业……
他觉得有些不忍,于是说:“那我去你学校帮你看看,帮你办个休学?”他右手拿着筷子靠在大腿上,无意识地颠了两下,“就休学吧,最后你还能拿到毕业证。读这么多年的书,最后不能连毕业证都没拿到。”
霍少彬等到意料中的回答,但却没想屠微比他想得还要远。那个毕业证书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已经有自己的事业,那个东西对一般人来说是黄金开门砖,对他来说却不值一提,顶多算井上添花而已。但是屠微却能为他着想,他想想心里就甜蜜,笑容也毫不掩饰地浮上面,“老婆,你对我真好。”
屠微白了他一眼,他已经对这个称呼麻木了,很淡定地回了句:“叫老公。”
霍少彬像条大狗,亮着眼睛回道:“老公。”
屠微眯着眼睛笑,“乖。”低头又狠狠捾了一口饭。
屠微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事一向靠谱。不用霍少彬费尽心思赶他,他自己把这事情放进心里,也就很快琢磨着去办了。吃了饭没一会,他就跟床上的媳妇道了别,找医生拿了证明,奔蓝辉大学去了。
屠微如何办理这休学暂且不提,就说躺在床上的霍少彬。他自屠微离开房间,就提着吊瓶站到窗口去了。在窗边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才看到屠微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楼下的草坪上,踩着老男人独有的扭跨步伐出了医院大门。直到看不到屠微的身影,他才躺回床上,摸出手机拨电话。
他得催张秘书来,屠微去他学校办休学这事情,花的时间可多可少。从这医院到蓝挥大学打车,不堵车大概要半小时,堵车就要一个小时,现在是午后,正是午休回来上班的时节。路上一个小时,去学校办休学,他让人拖老男人一阵,拖个两三小时,回来正好又是堵车,又一小时,总共保守估计大概四小时。
四小时,足够张秘书跟他谈话,一切明面上或者暗地里的话都可以拿出来扯,也绝对不会超过四小时。只要那几个人不会中途□来坏事。
电话那头,张秘书好像刚开完会,准备去吃饭。霍少彬难得这么主动打电话过来,让张秘书很高兴,他随意问了几句霍少彬吃饭没,得到随意的回答也没在意,只答应自己吃完饭就立马过来。霍少彬放下电话,沉敛下面容,又打了几个电话,派出去监视家里和张秘书的几个人都说没异常,他才放下心。于是又用手肘抚着手边的遥控,随意换台,最后对着一栏相亲节目看得眉开眼笑。中途点滴挂没了,他按铃叫护士来换了一瓶。
张秘书2点多到了。
他全名张贺,今年47,跟霍向全同岁,从他22岁那年霍向全救了他全家,他就开始就跟着霍向全,像条忠诚的狗,全心全意为霍向全打天下。他是霍向全形影不离的影子,最得力的手下。当年逼死霍少彬母亲,帮着霍向全照顾外面那个女人,张秘书功不可没。
霍少彬心里都明白这些,那些久远的仇恨,一丝一毫的背叛,他都记着,埋在心里,不会忘。他不想去琢磨张秘书暗地里是怎么看他这个二少爷,虽然张秘书明面上对他一直是维护爱惜的态度,让他能感受到些微父爱的存在。但是,张秘书是霍向全的人,他一直牢记这一点。
张秘书对他和颜悦色,他接着。
张秘书对他施以援手,他受着。
这都是他欠他的,他不会觉得一点不安。
张贺头发已经有些白了,47岁的人,未知天命,脸上皮肤却松弛泛黄,进门微笑时,眼角的鱼尾纹鲜明深邃。
真是好久不见了,霍少彬想,大概有七年了,除去上次订婚宴上匆匆地一瞥。
张贺坐到屠微惯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两手轻轻搭在坐得极为端正的双腿上,浑浊苍茫的双目中透出一股怜意,柔柔地看着他,半饷,才叹了一口气,说:“二少爷,你瘦了。”
霍少彬笑了,他当然要瘦,瘦了才会让老男人心疼,才能让老男人对他好。他说:“发烧没什么胃口,也没瘦多少。”
张贺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你就是太拼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霍少彬似笑非笑,“不拼怎么过日子?”
张贺看他神情,知道他又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想转开话题,他今天来不想和二少爷闹什么不愉快的,扫了眼房间,就问:“没人来看你么?怎么就一个人,太冷清了。”
霍少彬摆了摆手,“我就喜欢清净,人多我不喜欢,你应该知道。”
张贺一看他满手的纱布,急问:“你手怎么了?怎么包成这样?!”
霍少彬扯了扯嘴角,为了媳妇自己抓的扯的,他哪会说?于是他说:“不小心摔的……”烂得不能再烂的说辞,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更别说淫浸政界这么多年的张秘书了。张贺知道他没说实话,想着这少爷肯定有自己的心思不会告诉他,索性也不逼问,只又嘱咐道:“你总是一个人住外面,这么多年我也担心,平时能少跟人冲突就少冲突,知道么?”
霍少彬觉得张秘书今天特别罗嗦,总在说废话。这么多年不见,这人怎么越来越会唠叨了。以前看着还挺伟岸厉害的,现在反而越来越活回去了。这番对话下来,他觉得今天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张秘书这番作态,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他躺床上的疑点。但是这又说不通,张秘书跟他的这俩次通话,自己根本没跟他说过医院的地址,可是张秘书就这么不急不缓地进了他病房坐在他眼前,这必定是查过他的。既然知道他的房间,那怎么会不查他住院的病因?
所以张秘书肯定是知道他住院资料的。至于医院里给他的资料是真的,还是那份假的,过会他就会知道了。
霍少彬说:“张叔,你没告诉那几个人我住院的消息吧。”
话题终究绕了回来,张贺叹气,“二少爷,你肯定知道市长一直有看着你。你觉得呢?”
意料之中,霍少彬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如果他们要来找我,大可不必,我死不了。”他意思很明显,就是提醒张贺,那些人不来还好,如果真不长脑地来了,他绝对不会给好脸色。你最好给我劝着说着,让那些人别出现在他眼前。
张贺伸手摸了摸霍少彬的头发,掠过额前一撮头发,霍少彬不习惯,但终究没躲开。张贺说:“我知道。你肯让我来看看你,我已经满足了。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你曾经那么小,会躲在我怀里哭,会开心地笑。呵呵,真是好久了……”
霍少彬听他说这些,脸色有点不自然,的确,小时候,张贺曾经是他的避风港。但在那之后,不知不觉他就变了。总有些债,清算不了。
终究俩人之间还是横着一条勾,俩人都知道,却不戳穿。张贺唠叨了一会,也逐渐没话了,就像一个关爱孩子的家长,带着担忧和不舍,准备走。这时,距离屠微离开,才过去不到两小时。
张贺起身,准备留下最后一句提醒,“二少爷,我走了。希望下次能去你家看你,你休息一段时间也该回去了。”
这话,霍少彬听在耳边,也进了心里。他心里明亮,刚要说话,门忽然开了,老男人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
霍少彬一下子懵了,表情呆滞了。
屠微进来就想喊的,告诉霍少彬今儿个休学没法办,学校好像放假了,他刚才在车上打电话给小虾米,那小子竟然和女朋友跑外头郊游去了,告儿他,今天正好是学校的VIP日,连着周末放三天,校领导都回家悠哉喝茶去了。他人都快到学校了,一听这话就操了。本来想马上回医院,后来又想既然出来了,就回个家,洗个澡,今儿个被霍小狗咬得太狠,他觉得浑身难受,正好去去燥。他回家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才回来,路过一家漫画书店,还好心情地进去买了几本漫画,准备带回来跟霍少彬一起解闷。
没想到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人,他一肚子话刚要喷要得瑟,直接给憋回去了,心里哟了一声,斜眼瞅穿上的霍少彬,意思是:介绍下?
没想到霍少彬直接傻了,就直直看着他愣是不吭一声,诶哟不说话了,激动着了?不介绍,他这多尴尬,说不定是霍少彬亲戚,他得寻思着怎么留个好印象吧?
张贺脸对着屠微,把屠微的举止和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这人的行为举止透着跟他家少爷的亲密劲,还敢使小眼色。他脑子过了一遍平日他资料上看过的,围绕在他家少爷身边的那些脸,没一会,他就记起这个人了,哦,就这个人,虽然他家少爷只提了一次,屠微那张资料,他也只看了一次。但他记得很清楚,这人,是他少爷的朋友,是他家少爷为其求过他的一个朋友。
看来,关系不一般。
张贺笑了笑,很和气,“是少爷的朋友吧?正好,我有事要走了。就麻烦你照顾少爷了。”
对方这么和气地一开口,屠微话茬就来了,他特别慎重又大方地点了点头,礼貌地回答:“当然当然。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张贺又回头看了看霍少彬,“少爷,我走了。你好.xzsj8.好休息。”
屠微左手提着红色塑料袋,里面是沉甸甸的漫画书,但他略略低了头,礼貌地和张贺道别,直到张贺走出房门,看上去又有礼又傻气。
他轻轻关了房门,一转头就劈头骂:“这谁?我刚才看你你怎么就不回个声,让我多尴尬你知道么?”
霍少彬歪着脑袋看他,许久才把目光定在他手里的塑料袋,“你怎么去买书了?怎么回来这么快?办好了?”
屠微一听这茬就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这事,说完舒坦了,提着塑料袋朝霍少彬晃了晃,咧嘴笑道:“漫画书,给你解闷。”
霍少彬看他笑了,乱跳的心总算放回了原处。还好,没出什么事。果然怎么计算都会出错,下次一定不能出一点错。谁知道今天学校今天会放假,他很久没去学校,竟然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VIP日。还有,他得好好训一顿那个派去学校准备拖时间的人,竟然也没告诉他今天是节日!也幸好,张贺没多说什么话。
刚才张贺那句话的意思,他明白。那是告诉他,那帮人都知道他住院,也知道他弄了假的病情资料在医院放着。他床尾标着的名字,病情,明晃晃写着:霍少彬,男,脑部有肿瘤,待查。张贺却像没看到一样,跟他说话聊天,一句都没提到他的病情。这只能说明,他都知道了。
至于张贺和那些人怎么看待他装病住院这个事,那就是另外的说法了。他们可能觉得自己闲着没事干想找借口休息一段时间,或者觉得自己想装病去博取他们的同情心,好让他们来看自己一眼,又或者――
或者来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没错,这就是真相。但是那些人目前应该没猜到这层。
刚才张贺那么说,应该就是前两者的猜测。
他得更严密防范着,不能让那些人出现在这里。
刚才简直吓死他了。
他不想再来一次。
他现在才刚得到老男人的回应,他还需要时间让老男人喜欢他,更加喜欢他,爱他,更爱他,直到离不开他。
然后,他自己告诉老男人真相。
那时候,老男人爱他,肯定会原谅他。到时候,老男人就是自己的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作者有话要说:好勤奋,我好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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