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道阻且长
作者:映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84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一路的相对无言,令墨柔然心中越发不自在起来。

“相公爹爹…”

到了龙宣殿,墨柔然见龙宣赫一下御辇便背身阔步上阶往殿内走,不由自身后轻唤了声。

“还差三个月然儿就十,既然知道,定也知道她爹爹娘亲身在何处…

“你是朕的皇后,朕岂会不知道你的生辰…”龙宣赫顿了顿,却不知为何又加了句,似故意强调什么般道:“朕娶你进宫之前,问名庚贴上便有你的生辰八字。”是时候让她面对这些问题了…

“问名?”墨柔然一怔。真如小明王说的,她早在三岁之时就已嫁作人妇…

墨柔然心中突然很是委屈,忘记了再追问下去,潸然转身离去。

相公爹爹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在她那么小时就掌控住她的未来,拘束住她如花年纪?怎么可以在她无知幼稚时就扭曲她人生之路,剥夺她人生抉择…他不是老天,怎么可以不经她同意就注定她的一切?

阶下猫二见墨柔然快步离去。一副伤心欲泪模样,不由有些心疼:“皇上,您何必这般说呢?您明知小主子一时半会儿还…”

“那你要朕怎么说?”龙宣赫面色一变,冷对着猫二道了句,“她也该知道自己是何身份了!”便转身上阶。

【东宫】

墨柔然广袖掩泣一路入了东宫后院角门,直往昭明书院而来。

洁净石阶连接着轩邃挽系薄纱回廊。直通往那座临莲池而建。雾縠涳濛的八面玲珑亭。太子,最喜欢在那里读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薄如蝉翼纱幔内如风般传出龙风真抑扬顿挫,朗朗如磬之音。字字扣心,声声动情…

墨柔然痴然望着幔内一袭纱縠,庄重而又脱俗的俊拔身影。渐渐驻了足,又不觉一懵,她如何跑这里来了…

轻拭去睫毛泪珠儿,墨柔然整顿衣裳祎祎转身欲离。

“然儿——”

背后亭内突传出龙风真一声轻唤,旷远悠长有若玉笛。“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太子哥哥…”墨柔然回身望着亭前长身玉立着的龙风真,“你如何知道我来了?”

龙风真微笑,脉脉望着墨柔然。语如轻风般吹拂到她耳畔:“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墨柔然一痴,心中突然越发委屈起来。不一时便又泪盈眼眶。

“太子哥哥…”墨柔然扑进龙风真怀里潸然落泪。

“怎么了?”龙风真低头看着怀中墨柔然,墨眉微颦,泓眸惑然。

墨柔然不语,只是俯依在他怀里抽泣。

“来,进来说吧。”

龙风真怀臂轻拥着墨柔然入亭,拉她至亭内设的张小几旁坐下,便也挨坐下身亲手沏一盏香茶递到墨柔然唇边。

墨柔然双手接过茶盏轻啜了口,将茶盏复放回几上,侧身轻依躺下身,轻轻将头依枕在龙风真膝上,复泪眼婆娑。

龙风真低头望着膝上依枕的墨柔然,一手伸垫入她头底以使她能枕得舒服些,另一手轻将她垂于面颊发丝挽至耳后,又拭着她面上清泪温语微切道:“然儿,到底怎么了?”

“怎么办?太子哥哥…”墨柔然泪又溢出眼眶,“为何然儿不可以像其他人一样选择所喜所好?为何然儿非要学为后之道,非要母仪天下…为何然儿不可以和太子哥哥在一起…”墨柔然说到最后一句已泣不成声。

龙风真听罢突的心头揪痛,密邃深眸突如蒙了层水雾一般,眉宇间隐现着缕缕哀绝无奈…

“太子哥哥,背方才那首诗给我听…”

“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墨柔然黯然伤神…

碧池漪漪,清莲濯濯。池塘对面那一带琉璃高墙上,小明王手把着折扇正身端立墙头,望着莲池上似烟雾笼漫的玲珑亭内那一对隐约身影,唇角现一抹酸涩苦笑,似自语般道:

“未料堂哥哥那般心胸复杂之人,竟能将这一对儿女…哦不,是儿子与娘子…养得那般禀纯无邪,清世脱俗不识人间烟火,真是本事…”

【龙宣殿】

龙宣殿里,龙宣赫坐在案前,对着案前堆积案牍支肘揪了揪眉心。他以前从不会让案牍堆积如山的,可这几日,是真的无法静下心来批奏…

“皇上,先歇一歇再批奏吧…”一旁猫二自身后小太监手上接过一盏清茶递到龙宣赫面前。

“不用…”龙宣赫伸手将茶盏推至一边,一时抬头向猫二问道,“然儿呢?”

猫二忙道:“小主子已经回宫了…”

龙宣赫冷笑了声,眸色严然问向猫二道:“是回召阳宫…还是东宫?”

“这…陛下…”猫二心中不由忐忑。

龙宣赫摇了摇头叹息了声,一摆手道:“去唤无影来!”

猫二微愕,随即应道:“是…”

“陛下——”

一时无影快步走进殿来,躬身朝龙宣赫施礼。

龙宣赫偏头思忖了会儿,突然抬头看向面前立身的无影道:“朕想为然儿组一支影卫,就由你着手去办吧。”

无影一怔。

“去吧,一月之后带给朕看!”

“遵命!”无影躬身退出大殿。

“皇上,您如何突然想为小主子组支影卫?”

“朕想她不在朕身边之时,还能有人在她背后保护她!”

他已隐隐觉得那个曾像团小棉花般趴躺在他胸膛的小娃娃正渐渐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