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约
作者:卷卷采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196

“也没什么。 ”她笑了笑,浑不在意的神色,“碰巧遇到点小麻烦罢了。”

席韶博看出了安笙的不欲多谈,便很是知趣的将话题转到其他。

直到视线中已经看到医院的高顶,周围的人也渐渐变多,席韶博才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道:“安笙,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她见他面色有些凝重,不由挑眉,“看你这表情……该不会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吧?”

“从大方面来说,是件能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事;但从你我方面来说……”

“从你我的方面来说,怎么样?”

“……”席韶博沉默了会儿,似乎在组织措辞般,半响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慢慢递到她面前。

安笙有些莫名的接过,草草一扫就看到了文件最上方的标题。

她眸色微讶,一目十行的将文件内容看完,心中微沉,“你……要去援藏?”

所谓援藏,也就是支援**,不过席韶博是以为完成援藏工作任务而派进藏的专业技术人员,也就是所谓的援藏干部。

这种干部的选拔通常是由本人自愿报名,或是医院的推荐,然后再由省卫生厅好中选优,优中选强,做最后决定。

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席韶博就查阅过不少关于**的资料,所以安笙无比清楚他对**的神往。

那是责任与重托的情怀,让高素质的医疗队伍教授经验与技术,才能真正提高那儿的医疗水平。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嗯,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梦想。”

“……”安笙安静,少顷,才抬头直视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席韶博眉头一皱,想也没想便断然拒绝。

安笙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了。

她紧紧盯着他的俊脸,一声不吭。

“安笙,那里太苦了。”席韶博也感觉到刚才的语气有些强硬,不由平了平情绪,温声道:“你会受不住的。”

“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她不自觉收紧手上的力道,攥着文件的纤长手指.xzsj8.液晶开始泛出青白的颜色,“你能做到的事,我同样可以!”

“我是男人。”

“你少拿男女之别来搪塞我!”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立刻就让她上了火,“我认为我的身体素质和专业知识不比男人差。”

“咱们医院的援藏干部名额只有一个。”

“那我可以当志愿者!”

“安笙……”

“你不用说这么多。”她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去了会成为你的累赘?”

“……”

她的眼睛明澈如洗,清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那里有着烈烈的不甘与骄傲。

在他的心里,纪安笙从来都不会比任何人差。

她是独一无二的,冷静聪明,处事果断,完全能够独当一面挑起大梁。

如果她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同事,他会十二万分的愿意她的随行;可是,她不止是他的同事,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他不能,也舍不得让她去受这份罪。

那是他深埋在骨子里的私心……

“安笙,”思虑许久,他才开口,“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好吗?”

轻轻抽出她手中的文件,原本平整的纸面已经被蹂躏成一团,他重新铺平了折好,放回口袋。

可惜他的避而不谈,却让她以为是默认。

“抱歉,以后我也没时间和你谈!”安笙冷哼,拂袖大步离开,徒留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席韶博显然没明白安笙发这么大气的原因是什么,可也知现在她正在气头上,不论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所以就想着冷处理几天,等她冷静下来再细谈。

不过,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正如安笙先前所说的那样,日后都‘没时间’和他闲谈。

“安……”

四楼的神经外科内,席韶博才刚叫出一个字,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便一闪进了办公室,那门甩的,就差没直接撞上他的鼻子。

护士台的小护士们看到这几乎是每天都能上演的戏码,不由小心翼翼的询问:“席医生,你惹纪医生生气了吗?”

席韶博苦笑,“可能吧。”

护士A同情的看着他,“一般没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才是真正的可怕。”

平日里的纪医生温柔和气,天天都是笑呵呵的,可这骤然冷下脸的不苟言笑,实在让人不适应啊。

“最近科室里都变得好冷了呢。”护士C夸张的打了个哆嗦,“席医生,女人可是要哄的,生气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纵容啊!”

可别想着给点时间让她自己想通,因为她只会越想越不通!

等到时人钻进了牛角尖死活出不来,那就彻底悲剧了……

“你们都很闲吗?!”就在席韶博张口欲言之际,不远处传来安笙冷冷的呵斥声,“病房里的床单被褥换了?器械室的仪器都清洗了?”

小护士们吐吐舌头,全都听话的缩回护士台,再不敢和席韶博说话。

安笙拿着病历夹走出办公室,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下了楼。

擦肩而过之际,从她身上传来的清淡香气绵长入骨,他手指.xzsj8.微颤,似乎是想拉住她,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直到安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听话的小护士们才七嘴八舌的嘀咕了起来,“纪医生果然在生气!”

“席医生,你再不把纪医生哄好,我们可得遭殃了!”

“……”现在最遭殃的是他才对吧。

席韶博止不住的苦笑,她的漠视与不理不睬,或许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可用在他身上,却成了绝对致命的打击。

***

院长室

安笙将薄薄的一小沓资料放在院长的办公桌上,语气恭敬,“陈院长,我也要加入援藏。”

头发花白的精悦老头抬头看她,眼中明显有着惊讶,“纪医生啊,援藏干部的名额我院只有一个,已经敲定是外科的席医生了。”

“我要当的不是援藏干部。”她的语气平静,双手交叠放于膝上,淡淡道:“这是我的请假条,还请院长能够批准。”

陈院长这时才注意到她提交上来的那份文件是请休长假,“你这是……”

“我准备当援藏志愿者。”

***

奢华的大厅中处处透着典雅的气息,坐在柔软沙发上的女人有着张温婉柔美的脸,此刻她正抬指揉着眉心,语气疲惫而沙哑,“还是不肯吃饭?”

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恭敬躬身,语气低沉,“是的,夫人。”

“……”女人沉默了会儿,然后便示意管家将饭菜端过来,她亲自去送。

旋转的圆形楼梯一路延伸,铺成在地的波西米亚风格地毯踩上去毫无声响,女人端着饭菜上了二楼,在靠右的第一间房门口停步,屈指轻轻敲了几下,“小凉?”

无人应答。

女人又等了片刻,继而才腾出一只手推开房门,“小凉,吃晚饭了。”

房中很昏暗,遮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将托盘放在一侧的书桌,然后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阳光淅沥,散着碎金般的光芒投射入房,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一时受不得这刺目的光线,不由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将头蒙进枕头深处。

见到此幕,女人忍了忍,才道:“小凉,你已经睡了三天了,三天肚里都没进东西,你不觉得饿吗?”

还是没人回答。

她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床上人的手腕用力一拉,“蔺锦凉!”

非常苍白的一张脸,一贯亮如繁星的漂亮眼睛也黯淡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气。

蔺母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又气又心疼,“蔺锦凉,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动了动手腕,挣开蔺母的束缚重又躺了回去。

他想干什么?

哈,这不是他们一直都清楚的事么?!

“你今年二十一了,已经是成年男人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懂事?!”蔺母再度将他拉拽起来,气急败坏的再无平日优雅之气,“我看就应该顺着你爸的意思,把你丢部队去待几年!”

为了个女人就成了这副样子,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就好像是在上演一场独角戏,蔺母喜形于色恼怒异常,而他却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于是到了最后,蔺母骂也骂了,气也气过,心里就只剩下浓浓难过。

“那孩子对你而言,就真的这么重要?”让他可以抛弃尊严、抛弃家人,更甚至是……抛弃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终于让蔺锦凉有了些微的反应。他的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光芒,粲然明亮,却转瞬即逝。

蔺母并没有注意到,她慢慢坐到一边,以背脊对着他,似乎不忍再看到他此刻模样,“可是小凉,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对小笙造成困扰?”

“你只顾着你自己的感受,全然不去管小笙的所思所想,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他们很相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拆散他们呢?!”她声音低涩,一字一顿,“小凉,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您。”

他终于开口,语气疏冷淡漠,冰凉刺骨。

拆散?

呵,当初是谁拆散了他们?!

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是互相喜欢的,也曾成为男女朋友,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他的迟钝彻底伤了她的心,长辈的阻挠将她逼离这座城市,于是一别七年,她变了,也不要他了……

“这世上难道就只有小笙一个女人吗?!”蔺母被他刚才那句话一堵,不由又有些火气了。

他语气平静,“她们不是纪安笙。”

“你……”

察觉到自己的心情有些过激,蔺母定了定神,“你是不是真的非小笙不行?”

总这么拖着关困他也不是个办法,必须要打破这僵局,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蔺锦凉突兀一笑,“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在七年前您不就已经知道了么。”

“好!”她抬眼平视着他,目光冷沉而带有一丝稍纵即逝的阴郁,“等你退伍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还放不下小笙,那妈就不会再阻止你们。”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小笙那孩子和她的男朋友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结婚,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再放不下,也必须放下了!

“不过在此期间,你和小笙不能见面,也不能有任何联系,能做到吗?”

“……”蔺锦凉有些惊讶。

蔺母这突然的松口出乎了他的意料,可同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也无法拒绝。

她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完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百般掏空心思都换不回她的片刻亲近。可是,如果在这种时候得到了长辈们的赞同……

结局就大不相同了。

“您说的是真的?”纵然已经有救命的稻草伸到眼前,他却还是谨慎的、游移着没一把握住。

这也怪不得他的不相信。

毕竟这几年来蔺母一直都是反应最激烈的人,突然之间转了性……实在让人有种如坠梦中的荒诞感。

“……”蔺母没有说话,只沉沉点头。

然后,便起身走到桌边端起饭菜,递到他面前,“吃饭。”

蔺锦凉抿了抿唇,就好像是在心里做什么斗争一般,许久都没动静。

直到蔺母微微蹙了眉,再次重复了遍让他吃饭时,这才似恍然惊觉似的,接过碗筷。

“……知道了。”蔺锦凉捧着碗,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些许,遮住了眼底势在必得的流光,“您提出的条件,我一定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