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我的气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安笙理也不理,从他手中抽出袖子。
“……别生气了。”席韶博讨好般的笑着,微微凑过去了些,却被她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
——少来烦我!
安笙秀净的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四个字,他默了默,才小声道:“是我错了。”
“……”
“我不该阻止你。”虽然是从对她好的方向出发,可她不喜欢,也无法接受,所以他的坚持成了困住她的枷锁,也怪不得她不想理他。
“可是安笙,你不需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他轻轻叹气,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她不自觉抿紧了唇。
身后传来的轻淡男声温柔如风,缓慢、却又坚定道:“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
“……”这话一出,安笙忽然发现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疏漠以待完全没有了意义。
其实她很清楚,席韶博不可能会认为她是累赘,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那下意识的拒绝竟引起了她的强烈不满,内心深处……还有种类似于被伤到自尊的挫败感。
——他不需要她。
不管她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厉害,在旁人眼中有多少耀眼光环,却还是不被他所需要的。
是不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能改变被抛下的结局?
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在蔺锦凉没出世前,她受尽所有人的疼溺宠爱,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可后来他出生了,她就渐被冷落。
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一样东西从没得到的时候,心里或许只会期盼或是渴望;然而得到又失去,却会生出执念。
她开始很怕成为一个对旁人而言,存在与否都不怎么重要的人。
这种感觉在喜欢上蔺锦凉的时候尤为强烈。
特别是她强迫他耍手段逼他妥协,仍旧不能改掉他眼中安然的影子时。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良久,安笙才开口。
她的脸上还戴着眼罩,蒙住了那双唯一能够透出情绪的清澈眼眸,很多时候的纪安笙都是不动声色的,就像现在,明明心里已经翻起伤悲,却还能镇定自若的保持面上的冷静。
“我倒是希望你能无理取闹一些。”他垂了眼,伸手覆上她放在膝间的小手,微凉的柔滑触感让人很想就这么一直紧握着,再也不放开,“……你坚持入藏是正确的,这次的不愉快也确实要归罪于我的私心。”
纪安笙不是不能吃苦,相反,就是因为她那超乎常人的高压忍受力近乎无底线,才让席韶博心生不忍,尽付怜意。
她就像是被军人的铁血与坚韧灌溉成长的藤蔓,看着脆弱柔软一折就断,可实际傲骨凛然,容不得人小觑。
“我们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应该尽心尽力,担起救死扶伤的重任。”将先进的技术带过去,帮助世代居住于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改善医疗条件,恐怕是每个医疗工作者的愿望吧,可他却残忍的剥夺了她想要奉献的权力,“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做的事,特别是当这件事理所应当必须要做的时候,更需要坚持。”
“任何人都无法勉强你,包括我在内。”
他的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平和温润,淡淡的斯文语气,从容不迫而又满怀关切,很轻易就能拂去心中的阴霾,带入阳光的温度。
“……”
她沉默,从手背上传出的沉实温暖,是让人心安的重量。
于是原本堆积在心的浅淡恼意、轻微悲怀尽皆吹散,只余恬然无波的宁适。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她神色微缓,看样子应该是不打算再继续深究,“油嘴滑舌……”
真是讨厌,每次都能被他三言两语的解了心结,想气都气不了太久。
席韶博笑了,“我还油嘴滑舌啊?这可都是肺腑之言,真心实意的!”
安笙扯下眼罩,撇撇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先前拦着不让我去的人是你,现在说尊重我想法的人也是你,合着好的坏的都让你说了。”
“哎呀,我这不是道过歉了嘛。”他抓着她的小手摇了摇,笑眯眯道:“纪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小的一般见识了。”
“见风使舵!”
“是啊是啊,纪小姐就是那拂人心扉的沁凉微风,不管是360度卷落叶的回旋还是720度无死角的飘动,我这木舵都唯你马首是瞻!”
“……”安笙目瞪口呆,他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仿佛被她这难得的迟钝反应逗乐,席韶博轻笑起来。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底流转的莹润璀璨几乎溢出,“真是难得啊,纪小姐也会有回不上话的时候呢。”
“喂喂喂,什么叫‘也会有回不上话的时候’?!”难道她平时很得理不饶人吗?安笙坐直了,清澈的眼睛瞪得圆圆,“话说回来,刚才坐在你边上的女人是谁?”
居然和人家笑得这么开心!
“市二医院的沈医生,主攻麻醉学。”恰好这时有空姐推着饮车经过,他要了杯清水和果汁,然后将果汁递给安笙,“这回A市派遣了四十多名医疗援藏干部,其中光是医疗骨干就占了三分之二,我和沈医生正好分在同一家医院。”
“哦,看来你们是在交流感情了。”她无视了那杯端到眼前的果汁,探身拿过他手中的清水。
席韶博愣住,却不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
“怎么不喝果汁了?”他有些纳闷,因为平时在外用餐的时候,她最爱点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
安笙白了他一眼,“换换口味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