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被急令转回,他还以为杨鹤变了主意,不愿那样筹办粮草。 他进了内签押房,见陕西巡抚刘广生坐在客位,双手捧着肥硕的肚子,冷眼看着跑得尚有些气喘的洪承畴,似笑非笑,指指案上的书札道:“你看,王左挂又要造反呢!”
洪承畴见杨鹤锁着眉头,神色间有几分恼怒,忙上前小心说道:“卑职与前总兵杜文焕在韩城击溃王左挂,王贼恐惧已极,缴械归顺朝廷,卑职将其残部七百人尽情分散数地,王贼与亲信,收在怀里,拱手还礼道:“看弢武兄拿贼真是快事!这次又要借重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九公言重了。”
“不重不重。”洪承畴摇手含笑道:“救命之恩若算小事,那兄弟的这条贱命岂非太不值钱了?”
“这个、这个……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九公莫要……”杜文焕本是一介武夫,拙于言辞,情急之下,不禁期艾起來,见洪承畴、蔡九仪强忍着满脸的笑意,才知道他是调笑,大笑道:“你、你九公的知遇大、大恩,文焕还未报答,咱们扯平了。哈哈哈……”见洪承畴大战之前,犹自谈笑风生,心里暗暗佩服他的从容沉稳。
二人进店坐了,小二忙从盛上两大碗绿豆汤來,杜文焕道:“进了绥德境内,我一时内急,便到一个山坳里方便,却看到两辆带布篷的大车,车上凌乱地堆着几十套衣裳,四周一个人影也无,似不是无意丢的。再说大热的天儿,却遮掩得这般严实,显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好歹寻着几个过路的一问,说是有个大汉从车上赶下一群羊來,向着城里去了。这普天下哪有坐车放羊的?这般毒的日头,有车不坐却赶羊进城,不是呆子便是傻子了。我便一路急急追赶,不想救了九公。”
洪承畴环顾店里破旧的四壁道:“看來王左挂此次行动极为诡秘周详,想要趁我们不备,一举拿下绥德。如今绥德城里不知王左挂安插了多少眼线人马,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个仗不好打呀!”
杜文焕不以为然道:“嗨!有什么不好打的?我带來的全是精兵,想王左挂那几个乌合之众,一见面还不四散奔逃?”
“狗急了还跳墙呢!为活命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大意不得呀!我是怕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向军门大人交差,所以寻思着不用强攻明斗最好。”
“九公的意思可是要将计就计?”
“能不露声色自然最好,可是你我一出面,就给人家认出识破了,怕是不想强攻明斗也不行。”洪承畴蹙眉沉思片刻,问道:“绥德城里有沒有王左挂的亲朋故旧或是相识的人?”
“上次我派人遣送王左挂來绥德,听说他有个远房的亲戚在绥德城西街杀猪。”
“可知名姓?”
“姓左,名字叫……对了,叫左光先。”
“左光先,名字倒有几分眼熟。”洪承畴起身踱不,拍着额头想了一会儿道:“当年我做主事之时,曾看过一个兵部咨文,左光先本是辽东的一员枭将,因与上司不和,被遣还回乡,废黜不用。我想不妨借用此人,引蛇出洞。捉了王左挂,其他人便不足虑了。”
“九公想带多少人入城?”
洪承畴指指蔡九仪,拈须微笑道:“只他一人。”
“那文焕岂非白白跑了一趟?”
“不必心急,城外的白汝学就交与你了,等他攻城,可背后击之,必可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