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业感激道:“老年叔不忘故人,小侄感铭來之。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浙江嘉兴府人氏,去年中了举人。”他见周延儒并无不屑之色,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世上有大抱负的人,往往不懂得变通,以固守学问道德与人为难,东林诸君子一概难免。以致内阁所是,外论必以为非;内阁所非,外论必以为是。朝野相异,百姓不知其所从,人心焉能不大坏!济世利人的旨趣岂不落了空?复社虽给人称作小东林,也讲求经世济用,但对窗外风雨,却是该入耳者入耳该关心者关心,不敢只知讽议朝政,品评公卿。”
周延儒点头道:“好个该入耳者入耳该关心者关心!天如,你不必皱什么眉头,这段故事我也知道,乃是前朝的阁臣王荆石规劝顾泾阳时所言。不料顾泾阳却极不赞同,反驳说外论所是,内阁必以为非;外论所非,内阁必以为是。我记得王阁老是娄江人,是你的乡先辈吧!”他不等张溥应承,接着道:“天如,你们的心思我也猜测出一二。复社的声势虽说不算小,但若只是一味地研讨文艺,再进一步就难了。若能学优而仕,境况自然会大不相同。近日有人给皇上进谗取缔复社,我回奏皇上讲学论文乃是太平盛事,禁它做甚?皇上的念头倒是有些转了!其实习文也罢,习武也罢,都是不虚此生,想要有所为于世,而不能寂寂填沟壑。圣人说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称,不然岂不是有负父母师友的栽培!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其实权势能治人,也能自保。”
张溥见他折节下士,语意殷殷,戒备之心顿减,想到三十岁才中进士,比起吴伟业已拖延了七年,隐隐有些惭愧,慨叹道:“学生早有为朝廷出力之心,虽蹉跎至今,忽忽已届而立,终算有了报国的门径。”
“门径?其实不过入门而已。要想登堂入室,还需际遇和工夫。天如,你有什么打算?”
张溥一怔,沒想到周延儒问得如此直接,但又见他语含关切之意,沉吟道:“学生此次名列三甲,前途怕是难料。”
“按照我朝成例,状元例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例授编修,正七品,品级不高,却极清贵,非翰林不入内阁嘛!二、三甲进士想进翰林院还要经馆选。天如,以你的文章,入翰林院做个庶吉士不难。”
能馆选翰林院庶吉士自然是条上好的出路,做了庶吉士,便有了入阁拜相的资本,以故翰林院庶吉士被视为储相,成为人人都眼热的职位。张溥心下感激,谢道:“恩师抬举,感念莫名。只怕学生历练不足,当不得恩师栽培。”
周延儒微笑道:“得天下英才,也是人生的幸事,你们不必谢我。”他端茶吃了一口,又问道:“听说复社费用极是拮据,尹山大会多是吴江县令熊开元资助的?”
“还有几个家境殷富的弟子捐了些银子,堪堪够花销的。”张溥想起许多贫寒的社友自备川资赶赴尹山,却无力资助他们,心头又热又酸。
周延儒叹息道:“靠人捐助不是长久之计。”
“恩师所言极是。尹山大会后,我们精选了时文制艺的一些篇章,汇集各社的文章编为《国表》,我又将永乐朝敕编的《历代名臣奏议》加以删节,委托几家书铺代刻代售,收入也颇可观。此次会试的妙文也想选编成集子,先将梅村应试的文章合编成一册,已交与了书坊刊印,不日还要编选《国表》二集。”
周延儒耸了一下眉头,说道:“温阁老命御批。那书贾咬牙不吐一个字,架,下面“钦褒天学”四个金字在星月之辉下闪着冷光。一个须发皓白的老者执着灯笼从黑漆大门出來,几个随从和轿夫迎上去伺候他上轿,大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來一个金发碧眼的洋教士,手里捧着一叠页册,说道:“大人请留步,历法的最后一卷我已抄好,请大人带回府上审校。”竟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京城官话。
“那洋教士是谁?”张溥见那教士一身儒服,胡须虬曲翻卷,十分诧异。陈子龙回道:“若是魏学洢在,说不定会知道。他与那些洋教士往來密切,又入了他们的洋教,认识不少洋人。”
张溥皱眉看着徐光启将那叠页册小心地收在袖中,拱手道:“劳动你了。《崇祯历书》历时两载有余,今日粗成,终可喘口气了。”转身上轿。不料,一顶小轿如飞地赶來,挡在轿前,轿中下來的那人赫然是李明睿,上前打躬道:“老先生,可找到你了!”
徐光启一怔,问道:“什么紧要的事,夜深了还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