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现在,我发现我仍是不能好好与无弦交谈,不过几句,两人之间的气氛便迅速冷下来,而我也再找不出任何话来与他客套。
死寂开始蔓延。心里仿佛有一丛藤枝开始在这寂静中潜滋暗长,它每长大一寸,便在心里蒙上更多的阴影。光影斑驳之间,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愈来愈清晰,但奇怪的是,脑海中却并未浮现任何相应的图景……我不知这强烈的情绪源于何处,只是它确然深深扎根于我的潜意识,每当四下无声,便会让我觉得恐惧非常。
“你怎么了?”
正当我幽幽打着寒战,无弦毫无征兆地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我不由睁大眼睛,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边走边目不斜视道:“你方才一直发抖,动静有些大。”
“啊、这个,”我一阵窘迫,想了想道出实话,“其实,我不太适应如此寂静的环境。”
此言一出,无弦便没再接下话茬。我暗自叹息,结果他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问,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若是真如此害怕,唱首歌如何。”就在我以为又要两相无语之时,无弦忽道。
“呃、嗯……”我着实诧异他会再次主动开口,情理上我害不害怕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他大可以不搭理我的,“诚然是个好主意,只是会吵到你罢?”姑且当作无弦作为领导人物对我这个基层人士略表关切好了。
“我没关系。”
“那、见笑了。”
言罢,我抛开脑中许多杂念,闭上眼,一面慢慢地走,一面清了清嗓子悠悠唱道:
夜雨浣天青,晨鸟啭花明。
纤纤红素手,盈盈水光清。
负箧青衫旅,抚琴来此经。
弦音和潺韵,泠叮两相应。
风流倾玉颜,芳心赋才情。
相与游芳丛,微风含笑语。
晚来天将凉,请君歇蓬蒿。
伏案伴茶左,烛静轻雾缭。
……
悠长的调子伴着久违的唱词渐渐于周遭谱开曼妙温暖的旋律,其间我又依稀看见在最初的那段时光里娘和爹的模样——无论是他们的相遇相知还是他们本身,皆美得如诗如画……莫名的恐慌感就此如雨霁云开般,轻轻消散了。
一曲唱罢,我满心愉悦地舒了口气。
“呵呵,难听不?”怀着轻松的心态,我自然而然地便向一旁的无弦调侃道。
此刻,他封冻的眉宇是舒展的,一眼看去竟是别样的柔和。“这是你八岁时为你母亲所作的,不想你至今仍记得。”
蓦然间,我像是听到从某处传来顽冰消融的声响。
“是啊,那么久远的事,不想……”我说着,唇角不禁上扬,“你还记得。”
无弦瞬间默然。
至于接下来的路,他再没跟我说一句话……
ˇˇˇ
昆仑山与长白山相去甚远,即便是神仙靠飞的从此到彼也要耗去数日,而若是取道霜华境,走到尽头穿过一层由术法撑起的屏障,直接就能通到长白山的栈道上,真真便利又快捷,只是——
为何连这种高难度的空间转移都能做到他大爷的却不把这一走一个坑的栈道给修一修?!
我双手牢牢扒住一边潮湿冰冷的岩壁,满头虚汗像个壁虎一样行进得万分艰难,而无弦那个不友爱的家伙于我的困境置若罔闻,一脸淡定地踏着他轻盈的步履“蹭蹭”直往上登……
好容易给我摸爬滚打地上了山顶,想着无弦定是已先我一步找殛去了,可意外的是,我上来一眼便瞧见他衣袂飘飘地立在一座约摸有两人高的大洞窟前,却是并未有往里面去的意思。
我赶忙气喘吁吁地来到他身边,扶膝问道:“呼……怎么、怎么不进去?”
他微微蹙眉:“真慢。”
“啊、你原是在等我?”
“跟上。”他说着一马当先便利索地进了龙窟,我忙不迭地随其身后。
一入洞便有一股诡秘的气氛迎面扑来。虽没有想象中堆得到处都是的头骨,但四周幽暗的蓝色烛火和“滴答”不断的水声便足以麻痹闯入者紧绷的神经,尤其是那若有若无的、有节奏的风声,让人不由联想到睡龙的沉吟,一身鸡皮疙瘩就忍不住直往下掉……
我硬着头皮尽量挨着无弦走,光是瞧着他一副仿佛在自家转悠的闲适之状就给我极大的安全感。他初初对我的靠近有些躲闪之意,但面对我百折不挠的厚颜精神,他渐渐地也就无动于衷地任我贴着了。
转转折折走过好长一段路之后,无弦终是停了下来,而我也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见到龙的思想准备。可等我缩在无弦身后好久终是一咬牙望出去——没有庞然大物,有的只是一名玄色长袍的男子,如今正散发躺在榻上,背对着我们身形安稳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