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苍穹,一眼望去并无辽远壮阔之感,或许是被这田间的袅袅炊烟给柔化淡化了,显得绵软而亲近。开 心 文 学 挂在天际的那一轮太阳,这会儿也敛去了周身耀眼的锋芒,只泛着柔和如水波的金光,像是玩闹一天终于疲惫困倦的孩子。
这样看,其实老天也不似印象中那般庄严肃穆,他老人家也有可爱的一面。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安静专注地仰望天空。
儿时,我和娘亲两个住在河滨的小村里。彼时,我常常会看到邻居的孩子们坐在自家高高的门槛上,双手捧着脸入神地仰望天空,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蓝天云影,有时还会有彩色的纸鸢和洁白的飞鸟。
我不知道为何平日里嘻嘻闹闹的他们能沉得下心做这种事,在那时的我看来,这是特别无聊且浪费时间的。我从小便憧憬大千世界,脚下的土地即使再完美对我也没有吸引力,反而是那些我视线无法到达的远方始终深深牵引着我。所以,我一次又一次跑出家门,奔向未知的地方,兴奋激动却又幸福满足,仿佛我命中注定是不需要安定这种无趣的东西的。因此,我无法让自己坐下来好好看一看天,那也许会把我逼疯。
然而现在,我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看着头顶这片不曾在意的蓝天,呼吸不经意间便随着漫游的闲云轻缓下来,心境也是意想不到的平静安宁。
也许,安定的滋味也不错,总比流浪要来得悠闲舒服。
正在这时,一个硬物突然毫无征兆地砸到怀里,委实把我惊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一只装着谷粒的布囊。
“帮我喂鸡。”
我循声抬头,看到冯霜正站在身边,从高往下的角度令他清泠的眼神更具睥睨的意味。
“你为何不自己喂——”
话一出口我便下意识地抿紧了唇——我不是不知道他身体的冷度,接触人是如此,接触物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估计还有可能会把东西给冻住……我这问的也忒没水平了。
幸而他没有理会我,转身径直走向屋旁用两根粗麻绳挂起的草编吊床。他倾身斜倚上去,吊床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晃荡几下便稳住了。
我一边朝众鸡撒谷子,一边时不时往他那边瞧几眼。
冯霜的体形本就十分纤弱秀颀,可他偏偏要穿一身宽袍广袖,此时因他躺着,衣袍便显得更是宽落松散,伶仃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掩映在垂下的乌黑长发之间,真真是……唉。
“你老看我干嘛?”他不乐意了。
“没看你。”我作专注喂鸡状。
“女流氓。”
“……”
我懒得再理他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
“喂。”
“……”
“喂。”
“……”
“喂,那边的!”
“你老喊我干嘛?”我无视了这家伙大半天,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
“你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果不其然,这会儿他该下逐客令了,但我还得在这等无弦过来,于是随便想到一个对策搪塞道:“阿篱出去了,让我好好照看你。”
“她又上哪儿去了?”冯霜说到这里,声音明显绷紧了一些。
“早上她去赶集市为给你买甘蔗,结果错过了买菜,只得这会儿再去啰。”
“哼,她真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熟练得不会再摔了,要是哪一天出事——啊呸呸,开玩笑开玩笑,不出事不出事啊……”
我将已经空了的布囊放到一边,无语地看着他躺在吊床上指天画地。
“我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人在到处找你?”看他半天消停不下来,我干脆出声发问,以此转移他奇怪的注意力。
“你——你和无弦一伙的?”他顿了一下,很快做出判断。
“……为什么这么说?”
“唔——”他换了个姿势趴在吊床上,垂了一条手臂在外面,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点划着一片躺在地上的枯树叶,“没为什么,每次都是他来找我的。”
“天上没人了么?”
“是我亲自指定他的。除了他,我不跟其他人回去。”
“哈?这是为何?”无弦莫不是男女老少通吃的主儿吧?
“因为,他跟我是同类。”他瞥我一眼,如此说道。
闻言,我真心不能与他引起什么共鸣,因他俩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儿没半点相似,是以,我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并未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