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都是心怀鬼胎,现在忽然听到他们正在密谋要对付的皇上就在外面,谁个不惊,哪个不慌啊?一时之间,在座的众人都开始急急忙忙地起身,试图找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 首发--无弹出广告
到底还是李罡久经世面,还稳的住,见众人慌作一团,微微摇头的同时,大声喝道:“都冷静下来,人还没进来呢,怕什么?”
众人这才略微平静下来,李罡这才冲前来报信的老家人问道:“皇上带了多少兵?”
“兵?”那名老家人疑惑地说道,“皇上只带了一个年轻人,兵倒是没有看到,哦,对了,那个年轻人带着剑。”
“就两个人?你不会是糊涂的不识数了读书阁?”李时飞不敢相信地问道。
“恩,老奴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糊涂,确实是只有两个人。”老家人也很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李时飞眼中的光芒一闪,喜道:“父亲,机会来了。我们正愁不好下手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辅国在旁接道:“没那么容易。他身边带着的肯定是张晓,那小子的功夫我试过,很难对付,没有十个八个的高手,根本就别想近他的身。”
李时飞讥笑道:“亏你还是大内侍卫统领呢,怕一个手下怕成这个样子!”
李罡在旁打断二人的争吵,说道:“决不能在这府里动手,那娃儿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江氏子孙,在朝中的大臣们眼中虽然没有威望,但却也是正宗的天子,咱们现在还没有发布檄文,讨伐他的罪状,如果这时候让他死在我府中,会产生极其不好的后果。”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时飞恨恨地问道。
李罡整了整衣冠,说道:“大臣私下集会乃是重罪,你们先回避一下读书阁,我去前面‘迎驾’去!”
当下众人连忙在老家人的带领下穿堂过巷,从边门和角门离开了相府,或回衙门,或回自家府邸。
李罡也一路小跑地出来接驾,却见江哲身着便服,已经在张晓的陪同之下,脚步轻快地过了二门,正在对着院子中的假山品头论足呢。
李罡忙一撩袍袖,快步上前,也顾不得地上积着雨水,便跪了下去,说道:“皇上有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只管使唤人来传谕召臣进宫便是,怎么就淋着雨亲身来了?”
江哲看了一眼李罡,回头冲张晓笑着说道:“朕说什么来着?咱们这么冒冒失失地前来,肯定是要让李相教训上一番的。”
李罡跪在雨水之中,直觉得丝丝寒气顺着膝盖缝直往身体里面钻,但是君臣之礼在那儿拘束着,江哲不让他平身,他是不能随便起来的,只好咬牙说道:“臣安敢教训皇上?只不过皇上身居尊位,事关社稷,似如此这般,只带一个侍卫,便冒雨离宫驾临人臣之府,确属不当!”
江哲又望了一眼李罡,这才上前一步伸手挽起他,笑着说道:“好了,开阳你这一本,朕受下来,以后一定注意改正。起来读书阁!”
李罡这才颤抖着站起身来,说道:“不知圣驾光临,有何谕示?”
江哲哈哈一笑,说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正事啊?朕这是带着张晓出来散心,走着走着便想起来开阳你的府邸便在这儿,所以就顺势拐了进来。你已经请了好几天的病假了,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李罡在心里暗暗骂道:刚刚你还让我在深秋的雨水中跪了半天,还假惺惺地问我身体好些了没?本来没病,经你这么一折腾也得病上一病了。但是面上,还是带着笑说道:“蒙皇上惦记着,臣的病已是见好,料想不日便可入朝理事了。”说这话又侧过身,说道:“外面风雨寒气袭人,请皇上中堂上坐。”
江哲点点头说道:“一起读书阁,开阳,这儿是你的家,不用那么多的礼数。”
张晓早已抢先一步进了中堂,眼睛飞快地将室内陈设来回扫了几遍,只见当庭摆了一张紫檀雕花大方几,方几上方悬着一块金边蓝底雕龙大匾,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是“如意堂”,赫然是穆宗皇帝的手笔。方几两侧各安放着一把高背紫檀座椅,地上则是铺着猩红的地毯,上面齐整整地摆放着两溜十六张楠木圈椅。
张晓仔细瞧了瞧,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侧身站到一旁,江哲和李罡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江哲坐了上首的座位,略一停顿,开口说道:“朕今儿来你府上,一来是顺路来瞧瞧你的病;二来,是有个事还要和开阳商量一下。”
“皇上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李罡欠身说道。在和江哲正式开战之前,这些表面文章他还是要做足的。
江哲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之前上了个折子,要举荐骁骑卫提督丁秉祯担任刑部尚书一职。”
李罡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丁秉祯带兵有方,理该受到重用拔擢。臣也一直想请问皇上,为何将臣的这道折子留中了。”
江哲笑着指了一下李罡说道:“今儿到你府上来,真是不轻松啊。这才多大一会儿?已经谏了朕两本了。”稍微一顿,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谏的好,皇上是不该随便留中臣下的折子。这次也确实是事出有因。”
“哦?”李罡皱着眉头说道,“不知是何原因?”
江哲向后靠了靠椅背,说道:“本来开阳你举荐的人,朕应该直接批了才对。可是无巧不巧地是,就在你的折子之前,朕还接了一道弹劾丁秉祯的折子,朕对这丁秉祯并不熟悉,所以一时决绝不下,故而将两份折子都留中了。”
“弹劾丁秉祯?”李罡是真的疑惑了,丁秉祯整日里待在军营里不出来,政治上又是一个典型的中间派,谁会没事去弹劾他啊?而且折子应该都经过自己才对。难道是江哲在撒谎?想到这儿,李罡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何人为何事弹劾丁秉祯?”
江哲轻轻一哂说道:“说来都令人感到害臊,是御史台的人上的密折,参的是丁秉祯嫖宿娼妓。”
御史就是负责参人的,而且为了防止打击报复,他们确实也有密折专奏之权,对于江哲这话,李罡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是还是摇摇头说道:“御史台的人仗着他们有风闻奏事的特权,向来喜欢捕风捉影,皇上还是不要信他们的好。”
江哲摆了摆手说道:“也不尽然。如果说他们捕风捉影,可是奏折里写的明明白白,丁秉祯嫖宿的就是媚香楼的四大头牌之一的玉香。哦,对了,折子里还顺带把令公子也给参了。”
“时飞也被参了?”李罡着急地站起身来,说道:“也是为了嫖宿的事情?”李罡可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如果说有御史参李时飞嫖娼,那肯定不是捕风捉影,因为李时飞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就是住在妓院的。虽说这种事情在达官贵人之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大唐律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官员嫖宿,按律革职”的。
江哲笑着说道:“开阳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说嘛。”
李罡还未重新落座,李时飞已经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茶盘上放着一只盖碗,径自走到江哲跟前,躬身说道:“皇上请用茶!”
李罡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开来。堂堂相府,佣人上百,虽说来的是皇上,可是也不需要李时飞来端茶啊。更何况,李罡是清楚的,他这个儿子,好吃懒做,骄横无礼,他今天是转了性了?主动前来奉茶?不用动脑子,李罡已是联想到了李时飞上次拿给自己看的毒药“百鸟霜”了。
江哲看了看李时飞,又抬头看了看李罡,笑着说道:“时飞好不懂礼貌。令尊在此,你怎可只取一盏茶过来?还不快将这盏茶奉于你父亲。”
李时飞并不动弹,而是继续说道:“天地君亲师,皇上的位次自然是在臣父之前。”
江哲呵呵一笑,说道:“百善孝为先,你还是该先孝敬你的父亲才是。”
李时飞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先忠后孝,理所当然。”
李罡在旁边气的肺都快炸了,江哲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在外面喝东西?一旦真的争执起来,他旁边的张晓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
眼见李时飞仍在继续设法让江哲喝下那杯“毒茶”,李罡再也不敢耽搁,趋前一步,抬腿一脚将李时飞踹到在地,怒道:“不长进的东西,谁教的你?就这么面对面的和皇上折辩起来了?平日里也没见过你有这份急才啊。还不快跪到一边去,皇上正说御史弹劾你的事情呢。”
江哲望了望摔碎在地的茶碗,抬手制止了李罡的训子行为,笑着说道:“看在朕的面子上,开阳先罢了手读书阁。其实御史参时飞的并不是嫖宿,而是不顾风化,强娶妓女。”
“强娶妓女?”李罡又来了精神,李时飞最近娶没娶小妾,他还是知道的,连忙说道:“请皇上明察,犬子虽然顽劣,但是却绝没有此等事情啊,想来定是御史在风闻奏事。”
江哲见李罡面色不像撒谎,便又转向李时飞,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真的没有此事?奏折中可是有名有姓,说你要强娶媚香楼的花魁梦瑶,可是有的?”
李时飞揉了揉被李罡踹疼了的屁股,撇着嘴说道:“这帮子御史消息倒是灵通。”
“那就是有了?”江哲瞳孔倏地收缩,急急问道。
李时飞叹了口气,说道:“臣倒是想来着。可是那花魁梦瑶却不愿意跟臣,偷偷地跑了。”
“是跑了?还是被你藏了起来?”江哲继续紧逼道。
李时飞争辩道:“真的是跑了。就是今儿上午的事,臣的迎亲队伍走的前门,她从后门偷着跑了。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后来臣还派人去后门街道上问来着,都说没见到。”
江哲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时飞倒也是条敢作敢为的汉子,御史奏的这一条虽不是捕风捉影,但也终究不是事实。起来读书阁,朕不予加罪!”
李罡忙冲李时飞吼道:“还不快快谢恩!”
“谢皇上隆恩!”李时飞心中虽不情愿,但是也只好乖乖地给江哲叩头。
李罡又骂道:“还不快滚?杵在这儿做什么?”
李时飞咂了咂嘴唇,揉着屁股退了下去。李罡这才又说道:“既然犬子之事御史所奏不实,想来丁秉祯之事也值得商榷!皇上看这丁秉祯升任刑部尚书一事……”
江哲想问的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便不想跟李罡继续纠缠下去,所以不接李罡的话头,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这个时节真是天短的很,这还没坐多大会子呢,这天就眼瞅着要黑下来了。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真等黑了天,不定路上会碰上什么牛鬼蛇神呢。”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至于丁秉祯的事情嘛,他已经做了那么久的骁骑卫提督,即便要升官,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开阳你的病好了,咱们再议。”
说完话,径自带着张晓扬长而去。整的李罡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