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刘家、孙家拜别,鱼宗青又去了张府与张古暨辞别,其实说实话,在下邽住了八年,张古暨给鱼家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温和有礼,对幼微也特别地喜欢。
但是……
租了两辆大马车,鱼家便向长安出发了。
刘孝也早就接到谦和的书信亲自去城门口接人,又笑呵呵地说道:“宅子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鱼宗青与郑氏忙道谢不提。
忙乱了两日,才总算在长兴坊安顿下来,幼微买的这宅子虽然只是两进,但在只住过小院的郑氏眼中却是高门大户的大宅子,除了欣喜地摸来摸去外,便不停地问幼微:“这到底花了多少钱?”
幼微便比了下手势,道:“不到一千贯!”
“和田产差不多。”郑氏边听边点头,但那模样显然是满意非常的。
要知道,仅这样的小宅子若是丰年在长安定是要卖上。
她这么识趣,杜五娘也投桃报李,风华绝代地笑着:“我知道惠娘现在银钱紧张,那一半本钱也不必你出,我代你出就是。”
幼微自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当即就笑嘻嘻地感谢道:“多谢五娘子体恤!”
杜五娘便又道:“明芳几乎掌握有你所有的方子,而且三十多种胭脂不算多,惠娘你有没有最新研制出来的方子?”这是在隐晦提醒她要多研制方子了。
幼微在家里也确实没闲着,从袖袋里拿出几张纸给杜五娘:“五娘可以看看,若有不妥当处我再改,时间匆忙,我自己还未来得及制呢!”
杜五娘笑着点头:“我就知惠娘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需人操心的。”她对于幼微大大方方就将方子给她看非常满意,也非常舒心。
幼微掘唇笑,继而又苦着脸道:“不过我有个请求。”
“你说。”
“我自己不是很懂中医药理,还烦请五娘专门给我请一个有经验的大夫。”
杜五娘爽快地应了下来:“这好办,我家里现在就供奉一位子太医院退下来的御医,姓龚,他家祖孙三代都是学医的,儿子在宫里当着差。孙子与我差不多的年纪,无意于仕途,便也在我家里住着听从他爷爷教导,医术也不错,回去我就说一声。”
幼微欠欠身子,表示感谢。
正事说过了。便该着幼微来的目的了。
她使劲绞着自己手中的帕子。脸色羞赧,紧咬着唇,似是有什么话不好启口似的。
杜五娘好笑,语气温和:“你有什么为难的就跟我说。能替你办的我定不推辞!”
虽然她与以往并无多大变化,待人的态度依旧是温和有礼,又带着股肆意张扬的。但幼微还是明显感觉到现在的杜五娘对她用上了驭下之术,以前的她对幼微总有种漫不经心,绝不是这种事事在意!
幼微有些发怔。这到底是人变了,还是周遭的环境变了?
她也没再别扭下去,慢慢将家里现在缺钱的事说了,想要先借杜五娘一万贯钱。
这可不是小数目,杜五娘吃惊地望着她:“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幼微无可奈何一笑:“我也就不瞒着杜姐姐了,你应该知道我在孙刘两家的粮肆里参了一股,也挣了不少钱。但现在铺子资金周转不开,我的钱支不出来。去年我也在东西两市置了两间铺子。现在开春了,荒年也过去了,便也想着再做门生意呢!”
她直接表明自己有钱,只是因为粮肆的原因,暂时拿不出钱而已,让杜五娘放心,借她的钱不会黄了。
杜五娘笑:“我还怕你贪了我的不成?当初在孙府你豪气地将那钗子一摔,又抬着几大箱钱送到县衙府,可是震撼人心的,我们私下里说了好久!”
幼微捂嘴不好意思地笑:“我脾气有些大,那日实在气坏了,做事就有些冲动,回去我爹娘好说我一通呢!杜姐姐可千万别提了,往事不堪回首!”她开着玩笑。
杜五娘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色舒展,丝毫没有提到张明芳背叛的痛苦与怨恨,默默想着,是她已经走出了这个阴影还是果真性冷绝情?
她微微笑着让人去取了两盘金条来,不多不少,按着时下金铜兑换率,正好是一万贯钱。
这还是幼微这世第一次看到金条的模样,两指宽,七八寸长,拿起来沉甸甸的,分量十足,而成色是最上等的,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每根金条还能多换些铜钱呢。
她主动写了欠条,便再次拿了包裹裹着,背到肩上。
杜五娘望着她仿佛要离家出走的样子发笑:“你就这样子出去啊?”
幼微没听出言外之意,点点头:“我租了辆马车呢。”
“那不行。”杜五娘笑道:“太不安全了,我安排侍卫送你回去。”
这样也好!万无一失。
幼微便笑吟吟地应了。
杜五娘看着她叹道:“你呀,也该添置些人了,总自己一人怎么行,什么都忙不过来!”
幼微笑而不语。
回到家里,送走了国公府的侍卫,她便钻到自己房间将整个包裹一起放到如洗脸盆大小的聚宝盆里,等它生成。
郑氏问她去哪儿了,她便说是去国公府商量胭脂坊的生意了。
郑氏也没在意,只问她要不要再在家里给她腾出一间屋子,专门做胭脂屋子,就像在下邽一样。
两进的院子空空落落的,房间很多,他们一家四口哪里住得下。
幼微扭头望着院子墙边郑氏刚辟出来的一小块空地,便知是准备种菜用的,她叹口气,看样子是该买些人了。自己再不喜欢,也总不能有钱了还让爹娘干体力活吧?
其实这几个月她也暗中挑人了,只是每当看到顺眼些的她又总是嫌这点不好那点不好,最后净是没买一个。弄得帮她买人的刘谦和一度认为她是在敷衍。
幼微两千亩的田地不准备赁出去,谦和便帮她雇好了长工,见她挑人左不满意右不满意,只好将自己那名叫阿德的管事给了幼微,又给了她两个机灵的伙计,先跟着阿德历练,等她开铺子的时候再帮她管铺子或者管庄子都行。
幼微有时感慨,如果不是遇到了刘谦和,说不定这世她依旧一事无成,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她也相中了一个。就是原先在作坊里的那个规子,她也十四岁,平日沉默寡言,但做事勤快,又很孝顺,为人稍显死板。每次幼微布置下什么事情时她都会一丝不苟地去完成。
这样的人哪怕不太聪明。也是会忠心的。
而且她家里人都在暴乱时去世了。只留下她与伯母及其两个堂姐。听闻她伯母母女三个对她很不好,也是,在荒年,谁家里愿意养一张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嘴。
幼微曾动过心思。但她那伯母知她是规子的旧主人,打量着她大方,一张口就是一百贯钱。不然就不卖人。幼微刚说了两句,她就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嘴里哭喊着鱼家娘子仗势欺人。引了无数人来观看。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让幼微大为反感,也不再多说,径直扭头走人。
临走时,规子双眼红通通地望着她,并不是乞怜哀求她,而是为伯母冒犯了幼微感到羞愧。
她毕竟很尊重这个曾跟了几年的主子!
也不知怎的,她那双倔强又脆弱的眼神就被幼微深深记在脑海里。有时就会无意想起。
算了,再托谦和跑一趟吧。不管出价多少,自己买了就是。难得遇见一个拥有这样干净纯粹眼睛的人。
托刘孝派人将消息送到下邽,她便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
先是拿了两块金条去换成铜钱,又开始雇人修葺长兴坊的宅子与五间铺子,粉刷装潢又是忙乱了一阵,她还亲自去那两处庄子看了看,占地很大,背靠着山,前面便是碧油油的麦地,而在南郊那一块儿,周边是一大片桃花林,正是二月天气,有些桃花都纷纷盛开,粉嫩的花骨朵清新可人,幼微带着家里人去瞧时,木华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还一个劲儿地问幼微:“姐姐,这是咱家的吗?”
幼微抚着他光滑的额头笑:“不是。”
木华便很失望的样子,他极其喜欢郑氏熬的桃子粥。
等以后有机会倒可以盘算着买下来。
这期间同昌公主也出宫来找过她,她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暴乱之事,只是对幼微的态度热情了很多。她与四皇子不一样,并不在意幼微到底是如何得知的,但她救了自己的命却是真的。
她甚至主动邀幼微与她做花食铺的生意。
幼微有些犹豫,当初想的这个法子她完全是想献媚于同昌,自己当真没有一点想要参股的想法。但想到自己即将开的粮肆,便又应了下来:“公主既如此看得起民女,民女自是无限欣喜,但花食铺一切都是公主布置的,民女便只出本钱吧,这股民女只要一成就是。”
她说得很诚恳。
同昌皱了眉,她不在乎钱财,想的只是好玩而已。她道:“我知道你也置了些铺子,准备做生意呢,哪里有这闲钱,再说你给我出了这么多点子,也就相当于你出本钱了,至于这利嘛……”她略一沉吟,正欲说话,幼微已抢先说道:
“公主先听我一说,其实民女置的那几间铺子都准备开成粮肆,但在贵人云集的长安,没有靠山实在是寸步难行。与公主合作花食铺子也就是图那个名头,让人知道民女是公主罩着的,不敢轻易相欺……”
她墨玉一般的桃花眼眨巴两下,唇边笑意连连:“原本公主不说,民女也要请您在我的粮肆里参股呢!”
同昌公主蹙了好看的眉:“你要做粮食生意啊?”
这倒是利钱丰厚的大生意,而且背后没有人肯定是要被挤压的!
幼微点头:“这些天正在做准备工作呢。”
见同昌有些迟疑,她便忙道:“公主仍旧管着您的花食铺就行,民女这粮肆咱们五五分,民女一个管着!”
同昌笑了:“你倒大方!”
商人对权贵自然得大方。
幼微笑笑,期待地望着她。
同昌慢慢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我也不占你便宜,本钱我便出一半,另花食谱也给你二成吧,一成倒是我克扣了!”
由她出本钱她会更上心,幼微不再反对,便笑意吟吟地给她纳了个万福:“民女多谢公主!”(未完待续。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