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作者:朱曲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506

第十章、交涉(上)

远在湖阳的云歌暂且不论,眼前这个轻易闯进东宫的黑衣少年,眼里明明白白地满溢着杀机。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柳回雪生怕做出什么无意识的动作、惹他动手,只能强迫自己静静地站在原地,极力放缓呼吸。

少年身周的杀气有如实质,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谨致城在他身后,竟也突然隐藏了气息。他也知道此时如果贸然出手,恐怕反而会害了柳回雪。

——眼下的局面,只能交给柳回雪自己去解决了。

幸好他是说过的,以柔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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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年望了一眼仰面倒在地上的尸体,已认出了令他丧命的剧毒。

又望望柳回雪。

柳回雪的目光本来就不曾离开过这少年,见他如此,便神色淡然地摊开双掌给他看。掌心里和十指间都空空如也。“喏,没有暗器。”黑衣少年于是走近了几步,左手探出钩子来钩住了他的手,再翻来覆去地仔细察看。

看出柳回雪确实没有习过武,神色总算缓和了少许。

但是,目光转到他的衣袖,眉头又狠狠地皱起来:“袖子。”见柳回雪一副茫然无辜的神情,居然把话补充了完整:“你们白川把衣领袖口做得这么大,是为了往里面藏暗器,害人。”柳回雪只能苦笑。白川人喜着宽袖长衫,举止潇洒,湖阳人则更习惯把袖口紧紧束在手腕处,方便行动。不过是习俗不同罢了,竟能被他扯到这上头。

答道:“袖子里没有暗器。”这倒是实话,刚才的三筒针全部浪费掉了。

黑衣少年只是摇头:“不信。你有毒针。”扣住了他的手腕,又胡乱扯开他的衣襟,伸手到他怀里乱摸乱蹭,“藏在衣服里。”

“没有。”

“肯定有。”

柳回雪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要是对方是个理智的人,至少可以坐下来谈几句。谈湖阳的事端,谈白川能给他的许诺和条件,甚至闲聊八卦谈天气都可以。但碰上这个心智不全、武力又远远高于自己的小孩子,就完全是有理说不清了。而且,柳回雪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忽地粗重起来……太子殿下是真着急了。

黑衣少年偏偏不知死地补上一句:“除非你扒光衣服给我看,我才信。”

太子闻言大怒,叱道:“胡说八道!”

黑衣少年被他吼得一愣,谨致城已经大踏步上前,长臂一伸就把柳回雪护在了身后:“够了!”语调渐渐地由炽转冷,“听说你是湖阳的储君,不愿意不问来由地拿下而已。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我白川的王宫是任你自由来去的?”东宫的守卫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到这时,早已精锐尽出、在左近处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只是太子先是顾忌这少年的身份,然后又顾忌柳回雪在他掌控之中,所以迟迟没有喊人。

黑衣少年极认真地仰着头听他说完。末了,望望自己手里的兵器,又望望太子腰间的佩剑,摇头:“你打不过我。”

“哼!”他这么说,谨致城当然不信。不过柳回雪一直在拉他的袖子,大约是要他稍安勿躁的意思。他此时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一决胜负。

既然有一国之力可以依仗,何必要逞匹夫之勇?

冷笑着,一字一句地告诉那黑衣少年,语调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此处是白川的东宫,不是你湖阳的后苑。”

仅仅以言语,就压制住了他的杀气。

管他是湖阳的储君还是云歌的相好,既然擅闯东宫、还出手伤了人,就别想着全身而退。

谨致城随即拧紧了眉:“给我拿下!”

东宫之主一声喝令的同时,恰巧一阵寒风吹过,烛火猛跳了跳。若不是少年脸上忽然挂上了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柳回雪看到许多黑影迅速地挪动了方位,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方才那次有惊无险的闯宫,可说是东宫先有了“内寝不许打扰”的严令,侍卫们才一时不察为人所趁,这一次,他们不至于再次大意。黑衣少年动手之前,就已形成了合围之势。他非但不能再加害他人,就连自己也成了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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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侍卫俱是训练有素的,就如谨致城所夸耀的“养了十多年,无从指摘”。此时极为默契地从各个方向合力进击,黑衣少年如同陷入了一张密不可破的大网,左支右绌,很快就落尽了下风。眼见着剑光罩住了自己前胸要害,回过铁笔格挡,却终于气力不继,被击飞了兵器。“铛”地撞到墙上,又重重落到地上,滚出很远。情急之下又用左手的钩子去抓剑刃,金铁相撞,又是一声大响。若他的左手还是血肉之躯,定会被削去大半边。

黑衣少年丧气地一甩手:“我一个打你们十来个,打不过。”

如此,忽然停了抵抗。顿时便有十来把剑“唰唰唰”地指准了他的各处要害。

横在他脖颈间的剑刃更是加了力,硬把他往下按。是让他跪下向太子请罪的意思。

少年又冷声冷气地说:“我不跪。”顿了顿,又说,“望江也要我跪,我也不肯。”

为首的侍卫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太过强硬地逼迫他,转头去请示太子该当如何处置。柳回雪听见了少年的后半句话,却忽然动容:“你说什么?……望江?”

与另外两个大国成鼎立之势的望江?要湖阳的储君“跪拜”?

黑衣少年却抿紧了唇,摇头。

柳回雪知道无论什么问题,想从他那里问出答案都相当困难。先是示意太子别急着发落,咬着他的耳朵:“殿下……且再信我一次。”随后走近了那少年,与他面对面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轻叹了声,柳回雪抬起手,一一挪开加在他身周的剑锋。

如此示好,那少年仍是摇头:“我不信你。”

柳回雪反倒笑了:“我不是要你相信我。——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信你。我也可护你周全。”

我信你,可以护你周全。

云歌给他的信上,就是这一句话。

这少年出逃得仓促,身边也没见个仆从侍卫之类的下人。自己也不甚聪明,更不懂得随机应变。云歌的信上只字未提他的身份,估计也不是想故布疑阵,而是担心这信落到其他什么人手里。——而柳回雪与云歌过从甚密,湖阳王室的隐秘事也听去了不少,即使云歌不做提示,他也能猜到。又如何不明白,云歌知道他轻易不肯杀人,所以信上那后半句,与其说是要他二者择其一行事,倒不如说是拿这一条性命要挟他。

虽说过程混乱不堪,但既然顺利见到了面,那就只有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大麻烦了。

何况,湖阳之事,也并非与白川完全无关。

淡然继续:“你若杀我,就再没别的人愿意护着你。到时你也只有死。你死了,湖阳也跟着亡国。”见少年硬邦邦的神情终于有了动摇的迹象,再次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既是向他传达善意,也是在敦促他决定,“……如何?”

少年迟疑良久,终于也伸出了双手。

右手掌和左手钩交叠着,搭上了柳回雪的手。

寒凉的指爪触到他,重重一划,柳回雪只觉得掌心微疼,却只是轻轻蹙起了眉头,没有放开他。

忽然,少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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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柳回雪蹲□子想去扶他,冷不防太子抢到旁边,狠狠地往少年的后颈处补了一记手刀。

不情不愿地解释:“怕他装死。”当然也有报复的意味。又伸手去解他那身不伦不类的夜行衣。柳回雪笑着揶揄他:“怎么,你也想把他扒光了看看?”谨致城沉默了一会:“我不是不信你。然而……眼见为实。”还是要亲眼确认,他的后背上究竟有没有柳回雪所说的凤凰纹身。

解开了盘扣绶带,要脱掉那件黑衣时,却遇着了阻滞。

这才发现短衣的后背处已经被血染得透了,黏在了一处。只是因为颜色太深,之前就没能察觉。

柳回雪失声叹道:“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前看着他,除了脸色苍白些,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不由得咋舌——听闻湖阳的民风凶悍无比,今天才算是真正见到。这话却招来了谨致城的不快,斜睨着望他:“你心疼?”又自顾自地摇头叹息,“居然还说要护他周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他做下这种约定,我竟然听都没听你说过。这话一旦说出了口,可是很难收回的。”

柳回雪怔了怔。也想起来若没了东宫给他撑腰,这些许诺都是空话。

这么说来,他是擅自替东宫做决定了。

“这……一并留到秋后算总账吧。”账本越来越厚,都记不清了。

“那你可欠我的多了。”

“欠得再多,也还不起,只能赖着。”玩笑似的语气,说的却是真心话。

太子听了便正色答道:“把你能给的都给我,就是了。”如此说定了,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再回头处理那昏迷不醒的少年,仍是一脸厌恶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些。小心地剥掉了外衣,见到他背上伤口渐渐显露完整,却只是一片血肉模糊,禁不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还看得出有没有印记?”柳回雪淡淡地答:“把血痂擦拭干净,就看见了。象征王室的凤凰印记,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消褪的。”

“——即使他死了,也还是湖阳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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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尽是与己无关的话题,手却被拉住了。

拇指擦过他掌心,有些痒,也有些疼。这才想起来,刚才少年左手的银钩钩着了他。果然谨致城低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他的手掌扳到他自己眼前,让他看见那一道轻微的擦痕。柳回雪连忙抽回手:“这有什么打紧的。”

“也是。”

掌心忽地被舌尖舔了一下,湿湿热热的。柳回雪心里也猛地一跳:“……哎?”

谨致城轻笑:“不是说好了么?……秋后算账。”

“现在……初春都还没到吧?”

“我可等不及。”

“但是……”东宫里乱七八糟的发生了一堆大小事,现在还是一地狼藉吧?可是柳回雪四下里环顾,发现周遭又变成静悄悄的。死了的内侍早就被挪走了,满地的毒针全都消失了,大概是哪位侍卫临去时用磁石过了一遍。逃亡的湖阳储君也不知道被弄到了哪里,总之,肯定是安置好了。东宫的人不愧是太子着意培养了十来年的,无声无息地就收拾善后妥当。

于是,还能有什么“但是”?

仰起脸,正对上太子那双略微含着笑意的眼眸,柳回雪更是慌乱得无以复加。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下章那啥。咳。

【捂脸】不必太期待啊,毕竟河蟹是个挺麻烦的问题。

感谢【阿曹】酱的长评!考虑加更中……

不过今天是工作日啊,我尽量,如果到晚上8点还没有二更的话就不用等了,欠到周末再补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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