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和云芝怀疑秦思远来意不善,告退后就前去“探望”,云曦原想留下来看着赵扶摇,怕发生什么意外节外生枝。 首发--无弹出广告
赵扶摇却不知想什么,推说要上床休息,让云曦也出去了,她自个儿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眼珠子咕噜噜转来转去,表情时喜时忧,无意识地咬着被子的一角。
当晚季成峰吸取了中午宴饮的教训,虽然不怕赵扶摇再搅一锅粥,终究想着头疼,推说承天派中事务繁多,不能好好作陪,打定主意让秦思远和赵扶摇自己针锋相对去。
秦思远一听传话就知季成峰那老狐狸打什么主意,她可没那份闲心与赵扶摇消磨,如今该见也见了该气也气了,要再主动送上前去受气,岂不是白目么。
因而推说身体不舒服,叫人把晚饭直接送到房中去。
等传话的人答应着走了,秦思远转念一想,却又悚然一惊,自己什么时候竟已那么肯定与那个臭丫头相对受气的一定是自己?
这念头一出,秦思远已然觉得不好,无形之中竟是轻而易举让对方占了个上风,紫焰门□出来的,果然不会是什么无知小儿,行事虽然怪异,却绝对行之有效。
如此,赵扶摇扮猪吃老虎的名目,算是板上钉钉改不得了。
当然赵扶摇自己并不晓得,她只知道当天晚上偌大一桌子珍馐佳肴都由她一个人包揽了,什么承天派掌门舵主琴剑楼楼主全都没有出现,倒是清静快活得很。
只有一个承天派的弟子前来道歉,说是自家掌门本该亲自陪客奈何俗务缠身,请圣女莫要见怪,顺便再说秦楼主也是一路劳顿头疼,正卧床休息。
赵扶摇嗯嗯了几声,转头问跟着的云纤,凌云天自从被泼了一鼻子墨水回去洗了之后后来再没出来,赵扶摇不知道他究竟做什么,只好让三云跟着。
“秦姐姐不舒服?”
云纤沉吟一下,她和云芝下午去探查了一下,因为秦思远功力在她们两个之上,也不敢太过靠近,只知道她一定在房间里不曾出门半步。
于是她说:“只怕是借口,不过看着没什么大动静,不来也好,省得圣女受气。”
秦思远要是在这里听到这话只怕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不是颠倒是非黑白么,到底谁给谁气受?她要是真的头疼卧床,只怕也是被这圣女给气的!
赵扶摇想了想,“琴剑楼离江州很远么?比紫焰门离江州还远?”
不明白赵扶摇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云纤下意识地回答:“紫焰门所处的青鹤峰偏僻幽深、远离红尘,自然是要比琴剑楼离江州远得多了。”
赵扶摇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恍然大悟地感叹道:“紫焰门那么远,我们一路赶过来,我也没觉得头疼脑热的。秦姐姐离这里近,反而累着了,看来她挺娇弱的,身子一定不好,真难为她。”
她说的认真,听的三个侍女都露出难忍的笑意,一致认为秦思远推病不来这儿吃饭,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错误又太正确了。
更何况,以赵扶摇的真诚,还有一副极品丹青王八图等着她,到时候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大约是她思虑过甚日夜算计,故而三病两痛的。”云芝给赵扶摇布着菜,似笑非笑地说。
她们三个一开始对赵扶摇这个便宜圣女实在是不满的,故而虽然知道少不得她,依旧处处刁难。
然而她们对赵扶摇只是常人对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都有的不满,对秦思远却是真真切切的鄙夷。
因此当赵扶摇落了秦思远的面子,她们也觉得此举大快人心,继而对赵扶摇也没那么挑三拣四。
赵扶摇好不容易吃顿安生饭,心满意足就差一蹦一跳地回房,要不是侍女们在身后说着隔墙有耳隔窗有眼,她都要哼起从前挖坑时候最喜欢的不知名山歌了。
不过想到挖坑就想到从前一起的那群人,那时候差点儿被李大胖发现,虽然说是舵主自己把他们轰了出去,还是心有余悸。
还有小豆子,一瞥之间怎么被打成那样,不知道自己不在那儿了,小豆子还有没有钱买点药膏抹抹,吃饭的时候吃不吃得饱。
自己如今锦衣玉食,虽然这日子也过得挺怪异荒诞,终究是吃穿不愁了,小豆子却还是饿的那么面黄肌瘦。
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他带出承天派。
还有……
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赵扶摇终于不蹦了,一路走一路低着头作低眉思索状,因此差点儿一头撞在门框上,接着仍是神思不属地进了房间。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一灯如豆照得半室昏暗,赵扶摇蓦地想到从前每次挖坑遇到诈尸的凌云天,都是在黄昏时分。
那时的残阳如血、那时的衰草枯杨、那时的孤鸟哀鸣,都已经留在那段回忆里,再不复现。
明明也只是过去没有多久的事情,那温暖的棉被、雪中的剑舞如今回想起来却已经恍若隔世。
赵扶摇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那种日子已经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今天以紫焰门圣女的身份走进承天派的她,再也不能变回那个粗头乱服素面朝天手拿铁锹尽日挖坑的赵扶摇。
而未来的路,一直都掌握在紫焰门的人手里、掌握在季成峰这些江湖上人人称道的侠客手里,选择权还从来都没有交到她手中过。
如此被动而随波逐流,不知道下一刻会遭遇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
纵然赵扶摇再懵懂、再年纪小、再有吃万事足、再与世无争,也明白自己不能这样下去,无论生生死死还是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都得由别人说。
她想不出什么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道理,也不会像才华横溢的人那样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只知道,她得活着。
而要活着,就不能像现在一样。
拨亮那盏明灭闪烁晃晃悠悠的油灯,往桌子边推一推,赵扶摇铺开没有收走的笔墨纸砚。
一边还有刚才一个人在房间休息的时候从床底下翻出来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自从上回把昏迷的凌云天藏到自己那小破屋的小破床的床底下并且让凌云天成功逃生以后,赵扶摇现在对床底产生了莫名的巨大兴趣。
总觉得下面会藏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因为总会好奇地看一看。
承天派给的客房床底下倒是没蹦出个大活人,事实上基本上是没什么东西,这本小册子藏得很挺隐蔽,赵扶摇眼尖才瞧见的。
因为不识字,所以她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不过现在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
她打算学写字。
识字、学武是她刚刚决定的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虽然江湖中并不乏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但只有识了字才不会两眼一抹黑。
而学武就更容易懂了,江湖武林江湖武林,自然是以武为尊强者说话的地方,武功高,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最重要的是,武功高,才能像那什么琴剑楼主秦思远一样来一个风吹仙袂飘飘举来如朝云去似雾的惊艳出场喂。
想她自己的出场方式,抗着小铁锹挖个坑什么的,差太远了嘛!
沾了沾砚台中剩余的墨汁,赵扶摇摊开那么小册子放在一旁,,下笔歪歪扭扭地在宣纸上拖出一条波浪形的痕迹,看了看,唔,还行吧,还是……挺像的吧。
继续,接着写下一条竖着的大波浪……只临摹一个字,就费了她好大功夫,等写完了,再对照一下书上,好像差得有一点点远。
唔,好吧,不止一点点,自己写的根本就是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叹了一口气,赵扶摇揉揉眼睛,心想,不能急,要慢慢来。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拎着小铁锹去挖坑,也是这样,铁锹用得歪歪扭扭,半天铲不了一点土。
别人站在一边,也只顾着叉腰笑,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谁也不会过来帮她一把。
可就算这样,最后她还不是自己学会了吗,不仅学会了,而且越挖越好,唔,说不定她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人锹合一的境界。
写字也是一样,这个不能急,要努力练、勤奋练。
这样想着,赵扶摇继续拽着笔,开始临摹第二字。
就在这时一阵细细的风吹进来,夜风凉如水,让赵扶摇忍不住想打个寒颤,抬眼一望,只见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
什么人!
凌云天翻窗而进的时候,看见那小丫头坐在桌子边上,桌上铺着纸,手里拽着笔,呆愣愣地看着他。
莫非她的丹青雅兴还没过去?
“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他问。
“你……你有门不走为什么总是爬窗?”她问。
凌云天想说是为了安全保密起见,但他不太说得出口,因为其实确实是爬窗爬惯了一时之间压根儿忘了还有门。
于是只好讪讪地随手拿起桌上那本小册子,随口转移话题道:“干什么呢?”
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书上,开头便是两句令人脸红心跳的句子,却分明是一本坊间私底下流传的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