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善德就是你，罪恶：有你，我就有与天王划分的帝国，有你，我统治的空间或许将会超过一半；不久之后，人和这个新世界都将会知道。——弥尔顿《失乐园》第四卷

不管是全程监控的天子，还是看到现场的苍王，谁也没料到“地狱之门”的开启会带来这种现象。目睹清晨在自己眼前变成黑夜，众骑士都像石化了一般僵直地仰望天空，而偏偏没过多久，天子警告过的空间震荡随后杀到，比地震更令人胆寒的波动攫住了整座学校。“旌姬！”魅堂一把将恋人拉到身边，又转头吼道，“玉书！你的剑！！”

“训诫骑士”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唤出武器，将其像打桩一样狠狠插进地面。“各位——”他用力甩出“达摩克利斯”末端的锁链，“都抓住这个！”

虽然脚下的地面也在颤动，但有了巨剑这一支柱，被锁链联系在一起的骑士们得以保持平衡。幸运的是，这波震荡似乎只是一时掠过，约两分钟后便平息下来，留下包括宇文兄弟在内的所有人惊魂未定。

“……结束……了吗？”

紧抓旌姬不放的虞菲战战兢兢地小声问，旌姬吐出一口长气，抱了他一下表示肯定和安慰。“那一瞬间的指令下得漂亮，不愧是御座。”苍后抹去额上的冷汗，“苍王，孩子们都没事……苍王？”

“……珀伽索斯，这黑暗究竟是怎么回事？”

北欧神王的语气意外地比刚才平静了许多。“正如你们所见……我不知道市外状况如何，但苍天市的上方已经彻底被‘黑暗’覆盖了。”天马的化身有些僵硬地回应道，“不幸中的万幸是，‘门’里的魔力波动暂时平息，裂缝目前也不再扩张，如果你们还是决定去现场……就快趁现在出发吧。”

“当然。这段时间有劳你了，珀伽索斯……我向你表示感谢。”

天子在电话另一端愣了愣，嘴角慢慢浮起微笑。“诸神之王的谢意，对只是区区一匹神话兽的我来说太沉重了。”他抬头望向“克里特”的大门，外面正风和日丽，一派宁静，“请帮忙转告魅堂和旌姬，我祝他们二位，也祝海牙全体武运亨通。”

苍王最后一次道了谢，才挂断电话转向骑士们。“各位，中心城一带现在的景象相当凄惨，空间裂缝宽达几十米，加上空间震荡，造成的破坏不啻于一场大地震。”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事到如今，即使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还会遭遇什么，我们也非去不可——走吧！出征的时刻到了！！”

以“牙之御座”为首，年轻的战士们以激昂的呐喊代替回答。“那么，海牙学院和东神集团就由我来保护。”大团长跨前一步，坚定地告诉兄长，“但如果你那边需要我，我也会立刻赶去。”

“放心吧，那边可不会留给你出场的机会。”

苍王意味深长地一笑，带头跨进了“传送之风”里。于是，在苍后的目送中，“海牙骑士团”向着迄今为止最凶险的战场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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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哇！天怎么一下子就黑成这样？要下暴雨了吗？！”

蓝岛外国语大学的宿舍楼里，学生们跑上跑下，忙着回收外面的衣被，只有辉因目瞪口呆地站在阳台上。这过于张扬的黑暗力量仿佛有重量一般，压得他难以呼吸，周围的普通同学们却浑然不觉。“该不会这就是非羽大人所说的……”他徒劳地四处张望，正试图从黑暗的天空中找到些解释，答案就送上门来了。

不祥的啼鸣撕裂了空气，西宫主惯用的传话道具——黑色信天翁外表的使魔出现在红发青年的视野中。辉因倒吸一口气，马上俯首行礼，使魔则拍了拍翅膀，发出比平日更加悠然的声音：

“通告‘钢铁神宫’所有还能听到我说话的干部——这是我们伟大的陛下发出的召集命令，现在即刻前往你们收到的短信中指定的地点。特别提醒各位，有车的务必自驾前来，没有的搭顺风车或想其他办法皆可，但千万别靠公共交通工具，因为很快就会没用了。”

虽然不理解非羽的提醒，辉因还是迅速收拾好东西，逆着纷纷返回室内的人潮往外跑去，刚来到校门外，他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阿波罗’吗？你这会儿在哪里？”

“梦蝶姐？！我正在我学校门口，你怎么突然……”

“正好，你在原地先等一会吧。我准备先去接‘阿尔忒弥斯’，然后就过来捎上你。”

说话间，梦蝶正驾着自己的车行驶在路上。“梦蝶姐，非常感谢，可是为什么……”辉因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是好。“非羽大人都那么说了，公交或taxi肯定就不能乘了吧；你和凌璐还在上学，怎么可能有车。”时尚女郎理所当然般地回答，“放心，婉君和雪柔有夏澄去接，你们兄妹的这一趟就由我包了。”

辉因听得脸上一阵发热，只能再次向她道谢。十五分钟后，红色suv如约停在校门前，凌璐也在后排座位上。“梦蝶姐，之前你去中心城附近执行过任务吧？”红发青年坐上副驾驶座问，“这片有着可怕压迫感的黑暗……是‘地狱之门’放出来的吗？”

此时的街道上还未因恐慌或混乱出现拥堵，但所有车辆都打开了灯，小心翼翼地减速行驶。“我是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真没想到，继那把火焰剑之后居然还有更夸张的。”“阿芙洛迪忒”皱着眉头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悦，“这次召集我们，恐怕就是要和海牙那群孩子决战了——希望宫主大人的命令不要下得太……”

她的话被一起突发意外打断了。对面车道上的一辆车毫无预兆地猛转了方向，一头冲碎隔离护栏的同时撞得他们前方的车打了半个旋，梦蝶瞬间本能地大力转向，两车堪堪以毫厘之距擦身而过。“辉因、凌璐！”将车临时停到路边，梦蝶还没回头就喊，“没事吧！”

凌璐脸色发白地抱着辉因的胳膊，辉因则代她表示没事。“我去检查一下，车没事的话我们继续走。”时尚女郎不悦地打开车门，可她才刚探出身子，堪比灾难电影的场景就出现在眼前——

刚才的事故仿佛只是开始的讯号，道路的各段上，接二连三地有车辆像失控了似的突然变道、转向或急停，接着殃及附近的车、路边设施甚至行人，撞击声此起彼伏，视线所及的路段很快就被堵塞，更远的地方似乎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到底……怎么了？”梦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人都疯了吗？！”

“……等等，梦蝶姐，事情不太对劲。”

红发青年走到了她身边。“连续这么多起事故，我却没听到多少人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辉因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怎么没有一个人从车里出来？”

三位干部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而辉因所谓的“不对劲”也在这时开始浮现，像潮水一样慢慢覆盖了整条街道。

——有点，太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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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险起见，“传送之风”设置的终点，是与中心城相距几百米的一座购物中心前的广场。魅堂解除法术后，众人极其忐忑地抬眼望出去，准备迎接预料中的地狱图景——

“……啊……诶？”

骑士们自认为在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实却与预想大相径庭。连苍王都以为会看到一片喧嚷混乱、火光冲天、哀鸿遍野的惨状，街道上确实一片狼藉，也有交通事故引发的起火，可这一切都像被关闭了音量的视频一样，安静得令人害怕。

“为什么……没有声音？难道这一带所有的人都……！”

巧妤捂着嘴说不下去了，苍王牙齿咬得格格响，勉强才挤出一句命令。“……全体搜查附近区域，室内外都别漏掉！”他嘶哑着吼道，“别急着慌神，把现状落实了再说！”

少年少女们立即四散开去，魅堂带着旌姬和虞菲冲进了购物中心。看到倒在一楼各处的顾客与营业员，首席女武神倒抽一口冷气，但还是在脚边一个中年男子身旁蹲下，试探他的生命反应。“呼吸和脉搏都正常……”她一脸疑惑，“难道只是……睡着了？”

“学姐！这边这些人也是，而且我叫不醒他们！！”

不远处传来虞菲慌张的喊声，从二楼跃下来的魅堂也点点头。三人回到外面，才得知到处皆如此——在这片可怖的黑暗下，行人倒卧在马路各处，司机昏睡在驾驶座上，每一座建筑里的正常活动都中断了。“父王，会不会是这片黑暗让所有‘普通人’都陷入了沉睡？”旌姬严肃地问，“还能正常活动的，只有异能者和非人之属？”

聚在一起的骑士们不安地望着首领，而北欧神王只是静静立着，片刻后才开口。“恐怕是——福金和穆宁已经飞得够远，而它们的发现与你们一样。”他沉吟道，“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敌人看来是打算把普通人类完全排除在外，认真与我们一决雌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