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莲华姬依旧沉默，仅仅中间两手重回结印姿势，扑到她面前的巨魔就硬生生停住了动作，双目瞪出，全身僵直。莲华姬接着轻启双唇，吐出一个字：

“——吽（hum）！！”

这短短一字，其声却有如雷鸣，方圆数里的天空都为之一震，被直接击中的巨魔的身体，竟转眼像沙雕一样哗地崩塌消散。“那咒语是什么？！”北欧神王惊道。“降三世明王的‘种子字’……”千一夜也瞠目结舌，“诸魔眷属遇此真言，都将被摧破……那个人，真的完全获得了明王之力吗……”

回看非羽，连续两波攻击都被打退，脸上的凶狠笑容却越发扩大了。“很好！你合格了，莲华姬！”他转用双手握剑，再次带着地狱之火猛扑对手，而这次被莲华姬接个正着，她以持戟和三股铃的手拦下“残虐之炬”，两侧四手武器的目标则是堕天使的羽翼——

“以为只有你会这招？！”

非羽翅膀的尖端突然裂开了，羽毛与骨架一瞬扭曲变形成六只粗大的黑色利爪，先将四件武器全数接住，剩下两只打算绕去后方，而莲华姬看得真切，急忙迸发周身火焰，弹开黑爪的同时用力一推，二人在都未伤及对方的情况下拉开了距离。“啧……”非羽不禁咂舌，认识莲华姬多年来，他从未想过她有一天能与自己战成平手，若不尽快排除她，自己的计划就无法继续进行。这时，莲华姬突然高举持剑的手，再次以雷震般的声音唱诵起来：

“om，sumbha，nisumbha，hum，vajra，hum，phat！！”

一声轰鸣，冲天烈焰从剑上窜起，在莲华姬头顶盘绕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她挥戟一指，火龙立刻咆哮着直奔目标。心知那龙绝非普通火焰，非羽没有选择硬碰，急速转身向下方飞去。“休走！！”东宫主大吼，火龙宛如她的分身，对穿梭在街道中的六翼天使穷追不舍，而凡龙身掠过之处，钢结构转眼便熔化，建筑物失去支撑，新的灾难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糟了……”苍王见状即刻发动传音法术，向刚结束各自战斗的鹰王和旌姬叫道，“希尔达！吉伦卡玛！你们还有余力吗？”

被叫到的二者瞬间会意，吉伦卡玛点点头，振翅追了过去，旌姬吩咐华岚留下待命，正想跟上，黑龙王的话语突然响起在她的脑海：

【没用的，布琳希尔德，你们无法拯救所有的受害者——吉尔那个死脑筋就算了，但我不希望你也去做这种无用功。】

“……你说得对，从‘地狱之门’敞开那时起，我们所做的努力跟苍天市的整体受害情况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

首席女武神一边再次检查妹妹身上已治愈的伤口，一边平静地用精神感应回答。“但是，有能力拯救却不去救，对骑士来说是不可原谅的，魅堂大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她抬头微微一笑，“我也很担心离开主战场的同伴们的情况，正好可以顺道去看看——银弦学长，瓦尔特就拜托你了。”

不等对方回答，旌姬的身影就飞远了，尼特霍格无视华岚嫌恶的表情，只是一直目送着她。【有能力就要去拯救吗……布琳希尔德，你变了啊。】它翘起长长的嘴角，似乎露出了苦笑。

然而，我和吉伦卡玛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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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阻止建筑物垮塌造成更多伤亡，白鹰王和女武神一路追在两位宫主的破坏痕迹后面，尽可能地或将坠落的建材粉碎，或把受破坏建筑下方的行人车辆移走。吉伦卡玛以超凡的视力四下巡视，突然间，一个无法忽略的场景进入了视野。【旌姬！】它喊道，【发现虞菲了！在你西北方向300米外的居民区里！】

“只有小菲自己吗？婉君呢？！”

【也在，你快赶去他们身边吧，剩下的就交给我！！】

旌姬谢过恋人，心急如焚地飞往目标地点，来到小区边缘时，她终于也看到了紧偎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但他们的身上，有着一座小山般的钢筋、杂物和混凝土板。

“小菲……婉君……”

旌姬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全靠长枪支撑着才没有跪倒下去，她颤抖着一步步走近，却发现事态并非如此：虞菲像要护住婉君似的趴在她身上，两个人看起来只是失去了意识，钢筋混凝土与他们之间则隔着近一米的距离——

中间还有别的“什么”，在充当两个孩子的保护伞。

在宛如凝固了的空气中，一块混凝土板突然断裂，将刚才还被遮挡着的“什么”露出了些许。只见一团杂乱的古铜色毛发下面一片血肉模糊，其中还混杂着破碎的、鳞片状的黑色物体。“难道……”旌姬倒抽一口冷气，“阿……是欧阳雪锋吗？！”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贴近地面的两根钢柱被慢慢推开，现出一张快要辨不清五官的紫黑色人脸。一打照面，敌意和生理性厌恶就让旌姬全身一抖，本能地后跳并举枪指住对方，而蛇身怪物像是刚从昏迷中清醒，浑浊的红眼注视了少女好一会，才认出了她。

“尉……迟……不对，女武神……啊……”

旌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雪锋任她僵立原地，粗重地呼吸了好几次，才有力气说下一句话。“来……得正好……带他们……走。”他看向下面的虞菲和婉君，“我……撑……不了很……久……”

这句话让首席女武神清醒了过来，她立即箭步上前，将两个孩子抱到空旷的安全地带，下一秒那巨大的蛇身就失去力气瘫下来，在震耳的轰响中被废墟掩埋了。“欧阳……”旌姬注视着这一幕，正在心里纠结该如何处置他，雪锋就像看穿她心事似的开口了。“别……管我，了……”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怕人，“我，脊骨……都被砸碎成几段了……即使……是这种……身躯，死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旌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一直没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是因为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她无法想象墙外那座旅馆坍塌下来时，雪锋是怎样冲过来遮盖住虞菲他们，又是怎样忍受着绝大的痛苦坚持至今的。“为什么……”旌姬向雪锋投去不解的目光，“要救他们？婉君曾经是你的同伴，可小菲他……”

蛇身巨怪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目光似乎又黯淡了一分。

“你……看到……东宫主，了吧……？”

“我是从‘万魔殿’那里过来的，她正在和你的……前上司战斗。”首席女武神顿了顿，隐约觉得雪锋的情况不那么简单，“难道你……知道她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呵……呵，我就是被……东宫主……带来……的，不受‘调伏’影响，也是拜……她……所赐……”

雪锋发出咯血般的苦笑声，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在“净土花园”和莲华姬交流的经过。“但……看到，她的诅咒……造成的灾祸，还有那个……姿态，我觉得……复仇……还是……罢了。”他把脸贴在地上，蹭去嘴边流出的一丝血，“复仇……除了生出新的……仇恨轮回，还能……带来什么？！”

旌姬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搂紧了怀中的少年和少女。雪锋也不管她有没有反应，继续告诉她，因为失去了目标，自己离开主战场后一直彷徨在街道上，而来到这座小区时，恰逢看到昏倒在地的两个孩子要被倒塌的建筑掩埋，他顿时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盘起身体充当他们的顶棚，才有了旌姬后来目睹的一切。“和‘那次’一样……”旌姬喃喃道，“你又救了你的敌人啊，欧阳雪锋。”

“那次……呵。”

蛇身巨怪似乎明白过来了，但无意细说。“我衷心地感谢你救了小菲、婉君，还有玉书学长，至于你……真是很遗憾。”旌姬低沉地说，“战争结束后，我会把你的事告诉大家的。”

“无所，谓……女武神啊，说到……那个少年……”

雪锋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对现在的他来说，一切都要成为过去了。“你……回去，告诉他……我离开了……苍天市，再也……不……回来了……”他艰难地摆动头颈，想把自己藏进废墟的更深处，“以，后我……跟他……再也，没关系……”

片刻沉默后，首席女武神慢慢起身，打声唿哨，爱马立刻重新出现在她身边，让主人将两个孩子安置在自己背上。“我会转达的。”旌姬牵起缰绳，头也不回地走向出口，“永别了——欧阳雪锋。”

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的天鹅羽衣中飘出点点银辉，如雪花一般洒落在废墟和雪锋的头上，让他忍不住一直目送着少女的背影，感叹道：

“……真美，啊。”

被自从异能觉醒后就再也不曾体会的安心感包围着，欧阳雪锋的意识渐渐地远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