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现出异象来，有一条大红龙，七头十角，七头上戴着七个冠冕。它的尾巴拖拉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摔在地上。——《新约·启示录》12:3、4

化为降三世明王的莲华姬用真言制造出来的火龙，虽无真正的“龙王”让所经之处都变成焦土的威力，也已经让数条街道满目疮痍。不知是对追逐戏厌倦了，还是单纯嫌市街内施展不开，飞到一处十字路口时，非羽猛地提升高度，一口气来到黑暗的云海上方，火龙与其创造者也在下一刻紧追而至。“结束了……”莲华姬低声咆哮，非羽则扬起嘴角应和道：

“是啊，结束了哟。”

他将剑挥向身侧画出一个光环，在那本应只有空气的地方却响起了沉沉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仿佛万马奔腾。莲华姬无心见识对方的新伎俩，只是驱使火龙一口气扑去，但——

——轰隆隆隆！！

魔幻的光景出现了，虚空的光环中冲出一条汹涌的大河，以数倍凶猛于火龙的势头正面迎上它，几乎转眼间就将其吞噬，一点火星都没有留下。更惊人的是，黑色的河流熄灭火龙后没有落地淹没街道，而是与出现时一样，伴随着渐渐变小的水响消失在了空气里。“看来就算你召唤了神，神明真正的全力也不会为你所用，这种程度的火焰终究是敌不过‘古蛇’的水流的。”非羽高傲地宣告道，“还要继续斗法吗？再来多少我都欢迎哦。”

东宫主的决心其实没有必要再试探了，堕天使之王不过是想看到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好判定何时给予最后一击，结束这场麻烦的复仇闹剧。莲华姬恨恨地咬咬牙，双手结印又一次念动真言，身体两侧的六臂便以惊人的速度长大起来，几乎与非羽制造的合体巨魔不分轩轾；而非羽马上理解了她的意图，也迅速操纵羽翼变为巨爪。电光石火的一瞬，十二只巨大的手在天空中短兵相接，这宛如神话中的百臂巨人再现的场景，已经超越了惊人或恐怖，而是疯狂了。【这到底……】停在附近警戒的吉伦卡玛目瞪口呆，忍不住向上司请示：

【陛下，任他们这样下去真的可以么？！】

“现在看来，除非有一方丧命，否则他们都不会停手。敌人陷入自相残杀乃是我方之幸，为什么不由他们去呢？”

通过神鸦之眼看着这一切的北欧神王冷冷地回答。“除了避免他们给城市带来过大的二次伤害，你不必采取别的行动。”他突然发现白鹰王身边没有了女儿的身影，“希尔达呢？没和你在一起么？”

【她应该很快就会回到您的身边，不过……】

吉伦卡玛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猜想的、后来也确实发生了的事情说出：

【——希望您能和先前一样，接纳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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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拳头被铃撞飞，时而绳索将手腕勒住，时而手掌将剑推开。

黑翼巨爪与明王之手的每一次交锋，都释放出一般异能战斗根本无法比拟的强大波动，此时从地上仰头望去，就能看到巨大的涟漪在黑云中不断出现又消失。幸而这场战斗发生在建筑物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否则仅仅是这种冲击就会将其摧毁。令人惊叹的是，莲华姬不但有余裕用平常的双手继续结印施法，还能瞬间变换巨手中武器的大小，取来它们抵挡非羽挥来的“残虐之炬”。“我越来越觉得你了不起了……”非羽语带讽刺地笑道，“居然还没到极限啊？”

即使是在万全的状态，人类也不可能长时间与神明一体化，强行维持的话，只会落得肉体和灵魂都被摧垮的悲惨下场。而莲华姬先前遭到地狱之火重创，不管是否现在解除“降神”，她的生命都已所剩无几，最清楚这一点的也莫过于她自己。证据就是莲华姬果断放弃回嘴，一只空出来的巨手直袭对方一翼根部，非羽反应落后了半拍，急忙挥爪驱赶时，翅膀背侧已被连皮撕下一大片羽毛，让他猛吸了一口冷气。“你……”堕天使之王面露狰狞之色，一爪紧握成拳，狠狠打出一记正面重击：

“竟敢对高贵的前天使长做出如此之举！！”

这一拳威力非同小可，莲华姬及时合拢六臂为盾，才没有当场粉身碎骨，但还是毫无抵抗力地被击飞了出去，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住。“咕……咳！”她忍不住捂住嘴，再打开手掌时，映入眼帘的除了鲜血，还有其中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肉片。“快没时间了……”无视身体各处响起的悲鸣，莲华姬倔强地抬起头，“还差……一点……”

在当前不足以进行近身战的距离下，东宫主身上持弓与箭的两只巨手缓缓举起，搭箭上弦并用力拉满，非羽见状顿时警惕起来。“吾以此金刚箭光明，遍照十方世界，射害一切无法成佛之障碍……”莲华姬口中喃喃诵毕，怒目圆睁，放声大吼：

“——这才是真正的、最后一击！！”

铮地一声，缠绕着光芒与烈焰的金色利箭呼啸而出，快得非羽根本捕捉不到其轨迹。谁知这支箭没有正面将他刺穿，反倒急速转弯去了他背后，在左侧第三翼上划出一道弯曲的血痕，然后像完成了使命一般，没入黑云中不见了踪迹。“啊……？”非羽原地怔了好一会，终于确定箭不会再出现后——

震耳欲聋的狂笑响彻云霄，堕天使之王笑得直不起腰来，莲华姬却安静地将一长串的嘲讽嗤笑照单全收，直到对方自觉不对劲为止。“……莲华姬，”非羽敛起笑容，“你到底做了什么？”

“呵呵……你以为在放箭之前的战斗里，我就只是像个白痴一样单纯地与你互殴吗。”

摇摇晃晃地浮在天空中，莲华姬用明王可怕的面孔笑了：

“为了把完整的‘降三世明王真言’刻画在你身上，可真是费了我好一番工夫……！”

这句话震惊了战场上所有听到它的人，苍王与吉伦卡玛也瞠目结舌，因为他们目睹了两人互搏的全程，却丝毫没看出莲华姬的真正意图。“用武器刻划、徒手拔除，或者用血涂抹……15词构成的完整真言，如今已经铺满在你的六翼上……”东宫主慢慢交叉起颤抖得厉害的双手，又一次结成了降三世明王印：

“我现在发动它的话……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呢，姓皇的？”

毫无疑问，这才是莲华姬赌上全部使出的真正杀手锏，若是让她成功，自己绝不可能平安无事——感受到开始在翅膀上流动的异常力量，非羽迅速做出判断，必须在这里取对手性命。“那也要你念得完才行！”他咆哮一声平举火焰剑，以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闪电般直取轻启双唇的莲华姬。这可谓究极的竞速，谁生谁死，就取决于这短短的一刹那——

“……bhagavamvajrahum-phat！！”

“‘残虐之炬’——！！”

二人的声音重叠的瞬间，这最后的交锋，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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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

黑发青年冷淡地低语着，他手中的火焰剑几乎只剩下剑柄，染红的大半剑身从女子的长发间刺出，直直指着她背后的虚空。而莲华姬低头看了看，带着与自身境况完全不相符的平静表情问他：

“父亲大人……也是这样被你杀死的吗？”

“嗯，没错，不过你表现得可比他勇敢多了。”

因为胜负已经没有悬念，非羽回应得格外耐心。莲华姬的另外两张面孔和六臂不知何时消失了，鲜红的灵气不断从身上流逝，在生命即将结束时，她也逐渐变回了人类。“看，我早就劝过你了，做这种徒劳之事有什么意思？”非羽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惋惜，“还不是一点效果也没……”

“呵呵……你的结论……下得有点早吧？”

说“眨眼工夫”恐怕还要慢了些，密密麻麻的真言文字亮起在堕天使之王的翅膀上，而且光芒越来越强，宛如超新星即将爆发——

“嘎啊啊啊啊啊……！！”

这几乎与真言爆发一样震耳欲聋的声音，是现场所有参战者第一次听到的西宫主的“惨叫”。血、骨、羽毛四处飞溅，非羽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张大到极限的嘴久久合不拢，长发和衣装凌乱不堪，六翼中的两翼已被炸得只剩根部，还有一翼从中间断裂，垂挂下来的那一半也岌岌可危。【好强……】吉伦卡玛忍不住出言惊叹，谁也没想到，风头从未强过非羽的莲华姬有朝一日能将他重创至此！

遗憾的是，她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你这……女人……”

非羽眼中翻滚着疯狂的怒火，而完全变回了原貌的莲华姬回以心满意足、甚至可以说是安详的微笑。“父亲大人……和我的诅咒，都切实地……传达给你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你就……安心等着接下来的……灭亡……”

失去了神力的庇护，凶猛的地狱之火很快从心脏延烧到全身。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以莲为名的女子在最后一次怒放后，终于无声地彻底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