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下靠近墙角,本就不多人,běi jīng又是沙尘大的,地面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细沙,年轻人落地,却没有一丝痕迹,这种惊奇的发现让毕德胜目瞪口呆。
毕铁和身后的汉子都一脸深思,高升搞不出状况,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师傅,你在忍忍,一会儿我买个烧饼给你”年轻人帮靠墙角的老汉紧了紧黝黑的破棉袄,一脸关切,老汉许是得了什么慢xìng病,眼窝深陷,嘴角动了动,看摸样怕说马上断气也有人相信。
“这位小哥”毕德胜站在年轻人身后打起招呼,这种草上飞功夫让他相信了中华武术的博大jīng深,语气满是尊敬。
年轻人转头,看到毕德胜几人,特别是毕德胜一身公子打扮,赶紧起身抱起双拳行了个礼:“这位公子,是不是要看小人耍把式,小人这就表演”说完就大步走向高脚凳,毕德胜一把拉住他。
身后的毕铁三人一惊,马上成掎角之势围住年轻人,这种高手玩的就是敏捷,他们也怕毕德胜被伤害,年轻人也是一惊,身子一动,几人眼睛一花,毕德胜只觉得拉住年轻人的手一滑,再一看时,年轻人已经在圈外。
“不知道小人有什么得罪公子的地方,还望公子见谅”年轻人一脸jǐng惕,慢慢的靠向墙角老汉,许是防着毕德胜几人伤害老人。
毕德胜挥挥手,毕铁三人不情愿的退到一边,毕德胜才换上笑脸,上前几步说道:“我看这位小哥身手不错,这么好的身手还在这里耍把式,想来也是个安分人”,毕德胜语气诚恳,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看这位老人家得了重病,再不医治恐怕会有不测,大家相见就是缘分,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小哥拿去为老人家治病,要是不够,可到东城悦来客栈找我”毕德胜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轻轻的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年轻人正要拒绝,可毕德胜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眨眼间就走远了,年轻人捡起地上的银票,看了看走远的毕德胜,又看了看身后的老人,咬咬牙,把银票别到怀里,背起老人就走,连摊子都没收拾。
“少爷,我看得出你欣赏这人,可为什么不直接延揽,要是他拿了银子就消失不见,那还不亏死”走出一段距离,毕铁才开口说道。
“毕铁,这样的身手做个飞贼应该不难吧”毕德胜没回答,而是反问到。
毕铁点点头,不可否认,以年轻人的这手功夫,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空有一身本事,动动手就有使不完的银钱,可还是在天桥耍把式为生,在看他穿着,破烂到不行,显然生活的不如意,可这人还是无怨,显然是个要强的,咱们贸贸然延揽,我看不会成功,还不如零敲碎打,一点点的来,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人会来找我们”。
毕铁想想也是,这少爷的变化实在太大,不过他也归结于当官的缘故,想来文曲星都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绍兴会馆坐落于天桥左近,隔着几条街,毕德胜闲庭漫步,到了地头也就一炷香不到,绍兴会馆门脸不大,当街三扇门帘,中间上书绍兴会馆四个大字,门梁画花鸟鱼虫,淡雅中略见jīng细。
从门帘往里看,里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全没有一般会馆那么清净,再一看,三五人结伴出进,穿着打扮,全是读书人,其中也有一些穿着官常服的。
“这就是绍兴会馆?”毕德胜用扇子指着门帘,转头问向身后领路的悦来客栈伙计。
“翰林公,这里就是绍兴会馆,满京城也只有数得来也几个府城在京里设馆,里面全是有功名的,外间和个茶楼没区别,京里面外放的都在这里寻师爷,和牙行差不多,小的就在外面等你”。
小二点头哈腰答道,同时也站在门边不敢进去,平头百姓或许不怕当官的,最怕的就是有功名的,这些人高不成低不就,心里也最是敏感,一个不好就要吃苦头。
而当师爷,也是有门槛的,最起码也要是个秀才,正是他们最怕的那类人,就算起了纠纷进了衙门,衙门里的老爷也会顾忌读书人的身份,处理他们这些小民。
毕德胜又看了看会馆,对身边的高升说道:“高升,看赏”,一大早小二就跟了他们出来,给点赏钱也不为过,高升摸出一个银豆子,少说也有两钱,递到小二手中,小二又是一阵弯腰行礼。
“这儿不需要你了,回去吧”毕德胜撂下这句话,抬步进了会馆。
一进会馆,一股热浪迎来,一个茶壶(接客迎客的,和后世的导购迎宾差不多)走到一行人面前,对着毕德胜弯腰打了个千,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毕德胜一身绫罗绸缎,又走在前头,自是不会错了。
“这位爷,是要喝茶还是寻幕友,要是喝茶,小店有上等的毛尖,冰片,要是寻幕友,小的也可以帮你引荐”。
毕德胜扫了一眼,大堂里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少说也有上百人,不过厅堂较大,每张桌子都隔着三五步,倒是不显得拥挤,茶壶见毕德胜只顾着看,心下也有定计。
“这位爷一身贵气,看来就是当老爷的,能来我们绍兴会馆,想来也打听过,咱大清不是有句谚语吗“无绍不成衙”,来这里定是寻幕友,不知道这位爷要往何处为官,想寻个什么方向?”茶壶一通话,把毕德胜拉了回来,自己贸贸然上门,还不如寻个人仔细问问。
“看你这猴眼睛,先帮爷找个坐处,上一壶好茶,特sè点心各上一份,然后和爷好好说说”毕德胜说完看向茶壶,茶壶脸sè一淡,他又说了一句:“放心,只要说得仔细,少不了你的赏钱”。
这句话一出却似灵丹妙药,茶壶脸上笑意一浓,又打了一个千:“爷,瞧你说的话,和你说话乃是小的荣幸,爷,这边请,小心桌角”。
到了里面,选了一张空桌,茶壶用干净抹布仔细抹了抹,招呼毕德胜坐下,可高升和毕铁几人却站在毕德胜身后,他也知道规矩使然,就算让几人同坐他们也不得劲。
“在寻一张桌子,为我这几位同伴也上一份”毕德胜吩咐一声,身后的高升毕铁赶紧推却,毕德胜挥挥手,几人才在毕德胜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下,眼睛直往毕德胜身后看。
不一会,茶点上齐,茶壶又回到毕德胜桌前,毕德胜摸了摸荷包,掏出一小锭银子,大约二两,放到桌上:“这点银子拿去”,茶壶千恩万谢,接了银子,脸上笑出一朵花。
毕德胜虽说上辈子是孤儿,可一个送快递走街串户,见多了社会yīn暗面,就算是夜总会小姐,也会给相公们一点好处,这些相公们对客人介绍起来,往往会美言几句,小姐们生意就会大好。
所以保不齐这些茶壶就和里面的师爷们串通起来,往往需要使钱和茶壶勾结的都不会是好货sè,他先给足了钱,这样茶壶说起话也实在一些。
“刚才你问我,yù到何处为官和寻个方向,这是何意?”见茶壶收下钱,毕德胜喝了口茶,嘴上问话,眼神却在大厅里打量着。
“看这位爷,想来也是初次为官,上任的路途远近就决定了这位爷所寻幕友的岁数,要是路途远,上了岁数的就排除,岁数大捺不住旅途不说,要是任上有个好歹也扰了东翁清静,要是路程近,还是寻个岁数大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岁数大,伺候过的东主多,历练也多,人情世故更不必说,少不了是爷的助力”。
茶壶说这话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仿佛说出了多大的秘密,毕德胜也不笨,绍兴师爷这个群体,估计也喜欢抱团,大家都在各个衙门,互通消息必是有的,岁数大的,认识的人多,在这个人际关系畸形化的清朝,还真是优势。
茶壶咽了口口水“咱们大清朝衙门多,河道,粮道,盐茶道,兵备道,学政,三司,正职,佐官,地方老父母,都有专攻不同,那么就需要涉足不同的师爷”。
毕德胜被忽悠的一愣“我要是主政一方,当个县令呢?”。
茶壶眼睛一亮,县令虽是七品,可是真正拿权的,世面上已经炒到天价,眼前这人这么年轻,就能主政一方,看来是个有钱人,回答的满意了,想来还有打赏。
“想不到是明府,小民这里有礼了”茶壶赶紧又打了个满千,单脚跪地,明府是小民对一县父母官的尊称,后来官场也这么称呼,毕德胜不耐他,让他起身。
“为县一地,说麻烦,也不麻烦,麻烦的是小吏jiān猾,三班六房,司库掌吏多是本地人,盘根错节下,免不了结党营私,钱财入了他们的口袋,而罪过却让上官来背,不麻烦的是,咱们这绍兴会馆里的就是专职这些,只要寻对了人,包管明府高枕无忧”。
“三班六房,司库掌吏?”。
茶壶一阵无语,历时把毕德胜归类于捐官一类。
“想叫明府知道,三班指皂、壮、快三班。皂班主管内勤,壮班和快班共同负责缉捕和jǐng卫。六房指吏、户、礼、兵、刑、工书吏房。吏房掌官吏的任免、考绩、升降等;户房掌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礼房掌典礼、科举、学校等;兵房掌军政;刑房掌刑法、狱讼等;工房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县衙六房与zhōng yāng六部相对应,其首领可由明府指派,可指派一条,这些年确是有些行不通了,除了这些,还有司库,狱目,签押......”。
茶壶在这绍兴会馆呆的久了,一股水的说出这些,中间不打一个嗝,毕德胜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说一个县只有几个官吗,可随便一听,报出来的小头头就不下一二十个,这些人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又没有上升的渠道,让人放心才叫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