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若上任,该选些什么师爷?”毕德胜听了半天,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一般县令上任,准备两人就可,一人钱粮,一人刑名,管好这两样,大可平安无事,要是明府不放心,还可找一位威望重的,统筹全局,有此三人,明府就可高枕无忧”。
茶壶说了半天,口干的很,这会儿眼巴巴的看着毕德胜,毕德胜沉思半天,看到茶壶这幅模样,从荷包里又摸出一个差不多的小元宝放到桌上,茶壶免不了又是一番奉承。
“那人是什么来历”毕德胜再次赏完,又向茶壶问道,茶壶顺着毕德胜所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位干瘪老头,哈腰说道:“明府,此人乃是张思道,字宁文,要是说起来,此人也是个不得意的”。
“哦?”
茶壶这一次少了些势力,一脸认真的说道:“明府好眼力,想来这人本不可能出现在此”。
不是他好眼力,而是看这干瘪老头虽然穿着读书人才穿的大褂,可身上不似这大厅里的其他人那么齐整,双袖油迹斑斑,再者,别人喝茶的同时四处打量。
就是毕德胜坐在这里,也引来好多目光,要不是还有读书人的矜持,恐怕早就毛遂自荐了,可这老头,别人喝茶他喝酒,眼睛都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毕德胜在茶壶脸上看了几遍,见他不像是收了好处的“这是为何?”。
“他做过督抚的首席幕友”这一句话一出,毕德胜被吓了一跳,师爷这个行当他听完茶壶的介绍,心里早就把他提高到很重要的地步,就他一个后世人都知道重要,现在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能做到督抚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连人中龙凤都引为臂助的又怎么会简单,茶壶原先那句本不可能出现在此他也明白,这种人放在后世,那可是省委书记的大秘书兼首席顾问,不看僧面看佛面,哪会愁什么工作,更不可能出现在人才交流中心,这其中必有隐情。
茶壶想是看出了他心中的问号,接着说道:“此人做过两任督抚的幕友,可两位东主都没好结果,成了不祥之人,他也受了牵连,被夺了举人功名,所以流落至此”。说完,茶壶叹了口气。
“两任督抚”毕德胜默念着这句,不祥之人他直接过滤了,作为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他根本不信这些,可是现在这个出门看黄历的年代,一个不祥之人就能让很多人望而止步,何况还被吊销了从业资格证。
忍住心里直呼捡到宝的冲动,毕德胜已经按下决心,一定要延揽此人,当过督抚的幕僚来当一个县令的师爷,这不跟玩儿似的。
“不知道是哪两位督抚?”毕德胜轻声问道,所谓知己知彼,他既然要延揽,一定要打听清楚。
“两位都官至两广总督,一位是林元抚,一位是琦善”。
“林元抚?是不是林则徐”毕德胜追问一句,古人就是麻烦,为表尊敬,总是以各种称呼代表名字,真搞不清楚,那还要名字做什么,就他自己,也有一个埼玉的表字。
“正是林则徐林总督,他已于前年病逝,生前发配xīn jiāng伊犁,受了老大的苦,而另一位琦善正是林总督的继任,上任一年,因抵抗洋夷不利,被皇上砍了脑袋,张先生也是这时候受了牵连”。
“林则徐,果然是这位名族英雄”这段历史教科书上有写,毕德胜倒是记得清楚,道光二十年(1840年)六月,鸦片战争开始后,英军攻粤闽未逞,改攻浙江,陷定海,再北侵大沽。
道光帝惊恐求和,归咎林则徐在广东“办理不善”,屡次下旨斥责。九月林则徐被革职,留粤备查问。但仍奔走察看要隘,筹募壮勇守卫广州,反对钦差大臣琦善畏敌求和。继而向主持粤战的奕山上防御建议,不被采纳,后被发配xīn jiāng,而他继任者琦善在战争结束后也成了清廷的替罪羊,被削职为民。
虽然不知道怎么张思道会留在风格完全不同的琦善幕府之中,可这份阅历却是让毕德胜心喜,自己赴任的地方就属于两广地界,正需要一个指路明灯。
“你且去吧,但有需要,我自会寻你”毕德胜吩咐茶壶一句,茶壶打了个千,乐颠颠的离开,期间少不了一些找工作的师爷拉住他打听,手里又多了些碎银。
毕德胜整理一番,起身来到张思道桌前,近近细看,张思道不过四十多岁,正是一个人的黄金年龄,可他却稍显颓废,弯腰行了一稽“宁文先生,在下毕德胜这厢有礼了”完全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张思道抬起头,瞪着有些朦胧的眼睛说道:“直隶三百两,东北四百两,沿海,可态度上一点没谦卑,说完话,还拈了两颗茴香豆放入嘴中。
“在下是翰林院编修,被圣上钦点为雷州府徐闻县令”毕德胜没在意张思道的态度,这可是省委书记前秘书,就算张思道不是官,可他总觉得这才像是高级干部的模样。
毕德胜话音一落,张思道却是脸sè瞬间端庄,站起身:“在下张思道见过翰林公”,毕德胜吓了一跳,侧过身,不敢当他这礼。
这前后反差真是太大,也难怪,在如今的读书人眼中,进士或许不稀奇,可一个翰林的名头却是读书人的最高理想,张思道虽然被撸了功名,可他骨子里也还是一个读书人,见到翰林,自然要恭敬一些。
毕德胜侧过身的表现看在张思道眼中又成了礼贤下士的模样,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不坐,引得满堂侧目,毕德胜想想不是办法,斜托着张思道坐下,又叫茶博士上了一份茶水点心。
“不知道东翁是想做官,还是求财?”两人大小眼一阵,张思道率先开口,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刚才也不过是读书人对于翰林的尊敬而已,现在定定神,自然是步入正题。
“求财,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少爷档次,上京考试老父出手就是一万两,家里少说也有个几十万吧,一千两就能买上一套别墅,这笔钱足够自己花销,还是选择当官吧,做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
想明白,毕德胜拱拱手:“吾受君恩,自是要上报君王,下安社稷,救黎民于水火.....”喋喋不休的一串,见张思道面无表情,无趣得很,话锋一转“当是选择做官”。
“那好,我看东翁家里颇有资产,那就多选几人,六房师爷各一人,参赞师爷两人,加上我一共九人,束脩银子参赞师爷三百两,六房师爷两百两,要是东翁看得起在下,在下可以一并安排”张思道说完直直的看向毕德胜。
毕德胜心在滴血,刚才茶壶说只需要三人就能高枕无忧,可张思道一开口就是九人,有心回绝,可张思道的眼神只盯着他,让他不好意思回绝,咬咬牙“自己是富二代,又是独生子,怕什么,大不了啃老就是”。
“一切有劳先生”说完又从荷包里取出银票,数了二十张,大头都出了,再添点零头又算什么。
“这两百两就当是给先生的安家,我是钦命,只等领了告身文书就得上任,匆忙之处还请见谅”。
张思道一点都不客气,卷了银子“请东翁告知住址,学生明rì就可上任”。
毕德胜告诉了他地址,有心问一问其他几人再哪,想先看一看,可张思道一点没有这个意思。
“东翁既然想要尽快上任,那就需准备几点,亲随,护卫都要齐整,另外如有家室,也要安排,最主要的是厨子,需找个知根知底的,厨艺可以差些,但人要机灵踏实,不过加上我等不能超过二十人”。
毕德胜一头雾水,自己是去上任,又不是去郊游,张思道看到毕德胜一脸的不乐意,冷冷的说出一句:“自古官门是非多,想我大清朝,病死在任上的比比皆是,官场上想捞钱容易,可想当官却很难”话说到这,就没了下文。
毕德胜一rì三惊,他怎么会听不出话外之音“这是去当官,还是去投胎啊,真是没王法了”心里骂归骂,可还是收了不乐意的表情,一脸郑重的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