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刀笔
作者:龙城十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842

丰盛的饭菜摆上席面,刘居英又和毕德胜寒暄两句,询问一下自己那位同年陈总裁在京中近况,毕德胜小心的回答着,反倒是自己的老爹毕振海成了陪衬,呐呐的插不上话语,刘居英显然也看到这一点,止住话头,含笑举杯:

“今rì翰林公衣锦还乡,在下作为此地父母官,与有荣焉,毕老爷教子有方啊,来来来,大家满饮此杯,为翰林公洗尘”说完端起酒杯,院中诸人也跟着端杯,毕振海脸sècháo红,连说不敢当。

酒到嘴边,前们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毕府家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毕振海脸sè不愉,放下酒杯,站起身呵斥到:“呱噪什么,没规矩的东西,拉下去打二十鞭子”。

旁边在伺候的下人要去提人,那家人大叫道:“老爷,咱们家在城外招到的乡勇被兵备道的兵丁抓起来了,说是咱们束民作乱”。

毕振海一听,头一晕,坐在一边的毕德胜赶紧扶了一把,笑着朝坐在一边的刘居英说道:“想到兵备道还没有接到旨意,师叔但请稍坐,小侄去兵备道走上一遭”。

毕德胜说这话时,语气和缓,没有半分焦急和年轻人的急躁,刘居英普一听到这事,原以为作为主家的年轻翰林毕德胜会气急败坏,现下毕德胜竟是这幅摸样,免不了高看两分,不过心中也失落两分,笑着回到:

“想来自是如此,翰林公先往,要是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他对兵备道张元早就心存不满,朝廷征饷,张元仗着自己是郑亲王门下竟然不通过他这个知府的同意就在泉州地界开设了四个税卡,并且对泉州事物多加干涉。

他一直退让,现今就是一个好机会,他在心里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位新晋翰林,谁叫人家运气好,座师外加假师的后台硬,真要闹起来,到底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今rì屈尊前来,也是存着这个心思,既显露自己在京中的关系,也借机拉拢一位有潜力的年轻官员,兵备道张元,到底是满人,毕德胜是皇上钦点,打狗还得看主人,别说毕德胜在这件事情上没错,就算毕德胜有错,真要闹到上面,皇上顾忌自己的脸面也会含混过去,张元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毕德胜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就看他自己的了。

这么一会,刘居英心中已经换过几个念头,毕德胜又打了个千,毕振海担心的看了一眼毕德胜,毕德胜报以一个宽心的眼神,起身对着院中客人抱了抱拳,抬脚向外走去,张思道坐在主桌旁边,这时也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此事东翁打算怎么处理?”行到无人处,张思道问道。

“备齐礼物,亲自登门,让那张元行个方便”毕德胜停住脚,想了想说道。

张思道洒然一笑,抚了抚长须:“东翁,此乃送上门的立威之举,不用可惜了”。

“我是新人,还是和缓些为好”毕德胜听出张思道的意思,摇摇手回道。

“咱们认为皇上让东翁监视东南官场,这只是咱们认为了,至于是不是,那还得看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也可以借此试上一试,再说东翁自从拿了桂大人的护照,就已经上了桂大人的船,官场之中哪来的和光同尘,这位张元是郑亲王的包衣奴才,由此可见一斑,不过事情上咱们也站着礼,呵呵......”。

毕德胜听完,眼神一缩,他心里本就老大的不高兴,只不过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听了张思道这话,年轻人心底的那股子劲头也点了起来,张元早不发难,偏偏等到他回家的第一天才发难,分明就是打脸,握了握拳头,转头对张思道问道:

“那该如何做?”。

“两封书信即可,一封写给圣上,用上一张火票,一封写给桂大人,用上桂大人给的护照,换马不换人,一来一回,六七rì即可,咱们借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番也无不可,最主要的还能为以后减少不少麻烦”。

说到这,张思道生怕毕德胜听得不清楚,又说道:“今上登基不久,正是想要大展拳脚之时,可大清已经四处烽火,咱们多的不必说,只需说张元广征军饷却不见上缴,rìrì饮宴,菜sè繁多,客人多不知道菜名,生平仅见”。

张思道说的云淡风轻,可毕德胜听得眼皮跳,要是他们估计不错,皇上确实要他监视东南官场的话,这是要把张元置于死地,毕德胜编练乡勇乃是圣上同意的,张元就算推说还没接到旨意,可毕德胜已然到了泉州,他才下手,也怪不得他了,这种小报告,他喜欢。

张思道见毕德胜已经听了进去,又笑了笑:“那位刘知府也非善类,我观之对张元颇有微词,一会儿不妨谈上一谈,要是刘知府也联名,张元必完,永无出头之rì”。

“哦”毕德胜拉了拉官袍,又看了一眼张思道,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那现在回去吃饭?”。

“吃饭,东翁家里的酒水味道不错”。

“呵呵,要是好喝,我叫下人一会儿送上几坛到先生房中”毕德胜笑了出来,当先向宴客之处走去。

泉州兵备道衙门,福建按察副使泉州兵备道张元也在宴客,张元四十多岁,单看外表就是一副武人的摸样,满脸络腮胡,左手执一支鸭腿,右手端着酒杯,官袍前襟早被酒水打湿,哪有一点文官的矜持。

他的下首,坐着一顿的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刘居英,此时的刘居英还处在石化之中,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临行前,皇上让我监察东南官场,给了秘匣和火票,这是荣耀也是莫大的责任”。

毕德胜说到此,刘居英打了个哆嗦,立马准备起身参拜,毕德胜俨然就是钦差啊,毕德胜赶紧挽住:“此乃秘旨,大人不必如此,大人乃是陈老师同年,就是自家人,否则小侄断不会如此”。

刘居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紧张的又再次坐下,毕德胜随即幽幽说道:

“兵备道张元,处处刁难,可小侄也未曾想过动用此物,原因就是以我有关,这有徇私之嫌,可适才小侄听说,张元此人,越权征税,横征暴敛,美其名曰助饷,可这些银子到底去了哪里,无人可知,可张元rìrì饮宴,每席不下百两,可小侄在京城时,听说圣上心忧天下,每顿也不过几菜而已,张元此寮,祸国殃民,特准备泣血上书,以揭其恶行,师叔作为本地父母,或许知其一二,小侄这篇奏折,就让师叔佐证一番”。

刘居英打了个哆嗦,适才是有他的长随上门通报,张元又要开两个税卡,并无照会,只是让个家人通报一声,他是知府,征收皇粮国税本就是第一要务,可泉州就这么大,张元收了,那他怎么办,在多收一份,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就是他刘居英的责任,可张元官比他大,后台比他硬,他也实在无法。

看着放在眼前的秘匣,刘居英心里乱成一锅粥,挑拨着别人斗,和自己斗是两回事,毕德胜到底斗不斗得过张元,就算把张元斗倒了,他也要面对无穷的打压和报复,刘居英伸出的手又慢慢缩了回来。

这一切,毕德胜看在眼中,喝了口茶,幽幽说道:“家师桂良桂大人不rì就要转任兵部,张元一除,兵备道就空了出来,泉州乃是要地,必须委以合适之人,出了这份折子,我还打算写封信给家师,大人不妨也写上一封,我一并带上”。

刘居英心头一跳,宦海沉浮十五年,他才是一个小小知府,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什么靠山,毕德胜这话虽然隐晦,可代为引荐之意他是听得出来的,要是真的靠上桂良这棵大树,他还怕什么。

“多谢翰林公”刘居英哪还有一点师叔的摸样,讪笑着打了个千,伸手拿起秘匣,取出其中的奏折,看了起来。

毕德胜心头一松,他这出扯虎皮做大旗总算成功了,有了刘居英这位本地知府联名,这份奏折杀伤力大增。

月上枝头,将一脸赤红的刘居英送出毕府,毕德胜返回客院,来到张思道所住的小院,院中满是月季,当中一围石桌,张思道独自小酌,见到毕德胜笑着说道:“刘居英这老狐狸上钩了”。

毕德胜伸了个懒腰,笑道:“多谢先生”。

“刘居英是不是又拿出了些东西?”。

“先生真乃神人”毕德胜这次不得不佩服这位师爷的才智。

“刘居英是老狐狸,当然知道一击毙命的道理,既然上了咱们的船,张元要是不死,那就是他刘居英死,焉能不下力气”。

“想不到还真小看了这位兵备道张大人,区区三年竟然能敛到十数万两银子,并且还取了一位汉女,生有一子,还明目张胆的立为嫡长子”。

“哦”听到毕德胜的话,张思道摇了摇头。

“既已事了,那就歇息吧,想来许久不见,一会儿东翁还得叙叙亲情”。

毕德胜拍了拍脑袋,或许真是穿越的,自从进了这个家门,只是和老夫寒暄过两句,就连这具身体的母亲都没有见上一见,想来真是不对。

“既如此,先生那就请歇息,明rì再来叨扰”毕德胜行了一礼,张思道的本事他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刀笔,或许这就是刀笔,态度上又更加恭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