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 ”莫雷斯扬扬手中酒杯,“我喝完这杯就上去。你随便啦,没必要为我省钱。”
五分钟后,首领骑士起身离开座位。他推开几个醉鬼穿过人群,走上吱吱作响的老旧阁楼。齐娅拉拎着酒杯,目光中锐利的锋芒穿过混浊的玻璃注视着骑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没想到,连这样的人都需要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吗?也许就象爷爷说的那样,贵族并不是可以随便相处的东西……”他多少有些感慨。
……
一间小卧室。简陋但却干净整洁。
“卡修,在吗?喂,卡修!”
首领骑士以低沉的声腔呼唤。
“我在这儿,大人。”
说话声突然从身旁不远处响起,把莫雷斯吓了一跳。
“你……是大恶党的手下吗?不声不响的……每次都这麽诡异,出场就不能普通些?”
“啊?”暗影显然愣了一下,“再怎么说我也是密探呀!这样做不是很正常吗?”
“算了,反正都无所谓。”莫雷斯很干脆地摆摆手,不想在没必要的问题上纠缠不清。
“这麽急着找我,是什么重要的事?”他问道。
“有人要刺杀康瓦恩大人,而他们雇佣的似乎是‘暗影吞噬者’。”
“什么?这次把目标换成老爹了吗?”莫雷斯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转瞬即逝,如同野兽妥善隐藏的利爪。
“我知道了啦!”他点点头说,“总之,辛苦你了。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我那位正直的过分的老哥,我会妥善处理的。”
“遵命,莫雷斯殿下。”暗影毕恭毕敬地鞠身行礼,接着如升腾的烟雾般再次融入无边的黑暗。
两点钟时分,莫雷斯刚领着齐娅拉回到领主官邸门口,结果就见到总管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莫雷斯少爷,我被人暗算了!今天早上,流动商贩经过这里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卖乳酪的。刚开始我有点提防,因为我不认识他,不过他的产品的确不错,结果才一解除戒心,我就被他打昏了。”
“你把它告诉奈莉阿姨和伊丽娜小姐了吗?”
“我不想惊动夫人和小姐,所以就自己查看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家里面都没有人看到他,他偷袭我之后就走了。他大概是想偷东西,后来却发现难以得逞,也就知难而退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还有点昏昏的。”
“那好,你去休息吧。”
总管在行礼后告退了。
“也许只是普通的小偷。”莫雷斯扭过头向齐娅拉解释,“每年这会儿,他们都要有阵子不安生。”
齐娅拉笑着点点头。但他从首领骑士眼尾一闪而过的锋芒中就看得出来,这件事远不像他说得这么乐观。不过他当然没必要点破它,除非首领骑士本人愿意说。
但首领骑士显然从齐娅拉隐晦的笑容中看出了端倪,“看来你并怎么相信。”他说,“不过也确实如此。我们的领主大人可能会遭暗算。不过这当然只是我的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我本不想告诉任何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证实它。”
齐娅拉很干脆地回答让首领骑士不由瞪大眼睛。
“你可真是个行动派!”
“我只是讨厌明知有问题却什么也不做。”
“说得好!”首领骑士大笑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
经过一番细致而缜密的搜索,最后他们在领主大人的私人按摩室里找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说实话,那是一间又大又静的屋子。但是齐娅拉却在这里隐约听到了某种类似木棍敲击的声响,并且齐娅拉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有一种蛇,绝对是属于剧毒的那种。因为它的毒液可以入药,所以齐娅拉有阵子就靠捉它养活自己。而这种小东西的尾巴打在篓子上,发出的正是他现在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叫一个园丁来,顺便要他带一根木棍和一把刀子,他会擅长应付这种东西的。我知道那个冒牌货来做什么了。”
他自信满满地对首领骑士说。
才一会儿,首领骑士便带着总管和一名园丁来了。
“小心点,”他提醒道,“箱子里有一条被惹火了的蛇。”
总管以长棍的一端挑起箱盖,果然有一条黑色蝰蛇探出头来,它摇晃着脑袋,作势欲扑,同时还发出了嘶嘶的响声。总管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而向来善于对付这种不速之客的园丁则唰地一刀就把它切成了两截。
我们的首领骑士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去紧紧拥抱了齐娅拉一下。
“你真是个天才!”他嘴里嘟嘟囔囔,“不过我还是先去提醒一下奈莉阿姨得好,黑暗吞噬者绝不可能这麽简单。”
然而事情当然不可能这样就随便结束掉。就像莫雷斯预料的那样,‘黑暗吞噬者‘这个称号,并不是偶然而已……
晚餐时,见斯比卡奥伯爵连打了好几次喷嚏,还咳个不停,领主夫人,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伯爵夫人,她站起来说:“我去帮你拿药。”
厨子准备了极丰盛的晚餐,可是他们俩却碰也没碰,不过伯爵最心爱的猎狗——勇士,倒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烤羊排大餐。心满意足的它,趴在主人脚边,下巴抵着交叉的前爪,正安安静静地休息着。
在伯爵夫人的实验室里,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药瓶,有木制、象牙制、彩色玻璃制和雪花石膏制的,形状也多不胜数,有石榴、莲花、纸莎草、鸭子等等。她拿的泻根药水,可以减轻伯爵的慢性充血症状。
“明天起,”伯爵沙哑着嗓子说,“我会叫莱哈姆派几个可靠的人来守护我们的房子。像今天这样的意外不会再发生了。”
“我们得感谢那位机敏的年轻人……而且伊莉娜并不知道这件事。”伯爵夫人倒了几滴药水在杯子里,加水稀释后说:“把这杯喝了,一个小时后,再喝一杯。”
伯爵若有所思地接过杯子,然后说:“那是当然的,我由衷感谢他为我保护了这个家庭,并且现在还在为没能成功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而感到遗憾。不过这可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我们先得想想,这名刺客究竟是受雇于谁,他会是潜人神殿盗取海洋之心的阴谋分子之一吗?”
“不,我不这么想。”伯爵夫人摇摇头,“这应该是阴谋之外的计划。或者说,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人……比如说……高烈雄狮?”
“很新鲜的想法,但这似乎完全不可能。那群软弱的家伙,只不过是一群空副‘雄狮’之名的落魄贵族聚集在一起成立的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俱乐部。我调查过他们,这群东西除了能在嘴上抒发怒气以外什么都不敢,也什么都不会!”
伯爵说得很快,而且表情自信,但伯爵夫人似乎并不太同意这种轻视别人的看法,当她正想反驳什么的时侯,一旁的勇士忽然龇牙刚嘴地咆哮起来。
他们夫妻俩不禁大吃一惊,勇士从来不会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伯爵喝了一声:“别叫了。勇士!”
可是勇士反而站起身来,而且叫得更大声。
“你是怎么了?”
只见勇士往上跳,朝伯爵的手腕一咬。伯爵诧异至极,连忙松开杯子,并准备挥出拳头,他的夫人却立刻制止了他。并且面无血色地说:“别打它!我想我明白了……”她用手指蘸了点打翻的药水。
勇士舔着主人的脚,眼中充满了对主人的爱。
伯爵夫人则颤抖着声音说:“这……不是泻根药水的味道。那个刺客把你常喝的药水换成了从医院偷来的毒药。我拿药医治你,却反而差点杀了你!”
既然顺利解决了伯爵的危机,那么我们也可以转移视线了……
夜晚的铁岩城依旧灯火通明。热闹喧嚣的街道上,人潮丝毫不减。如果说白天是属于商人们的天堂,而入夜后则就是这群雇佣兵和冒险者的天下。在这片草原上行走,不陪上点儿小心的话,可是会连小命都给丢掉。没了性命,赚再多的钱也无法享用。所以无论乱世还是治世,雇佣兵这号职业在这一带永远是吃香的。于是,头脑精明的铁岩城人又纷纷在各自家里开起了临时酒馆,招待这些花得起钱的家伙们饮酒作乐。他们当然不用自己的女人,但却会从别的地方高价买入一些奴隶,其实大多都是跟随国家冲突应运而生的附带品——俘虏罢了。
至于商人们,当然也不会放过这麽好的机会,他们在各条街道上摆起来临时摊子。像这样的摊点,如果细数的话,也有一百来个。
“这把剑可是来自海外的珍品,限量五把!售完为止,欲购从速!”
“大家来看啊!这张盾牌可是由山地矮人族倾力打造的精品,即使用这样的大斧头猛砍也不会凹陷!现在促销期,单价三千个铜板,金币或银币通收!买一对打九折,四张打八折……”
“这位英雄,您一看就位武艺高强之人!这套兼具质量与高雅的铠甲配您的身手再合适不过了!什么?您不相信?您的眼光这麽敏锐,怎会看不出来这可是**大国禁卫骑士团专用的标准装备喔!唉呀—您终于看出来啦!果然是目光如炬呀!佩服,佩服!”
“专卖疗伤圣药!无论跌打损伤、风湿骨痛,通通药到痊愈。保证擦一下伤口在喝口茶的功夫就跟没事儿的人一样!五折吐血大甩卖啦!什么!您擦了可没好?不可能!您一定是没喝茶,我不是说了嘛,要喝口茶的功夫,您没喝茶怎麽会好?真是,真是!受了伤就要老老实实的听从医生的吩咐嘛!快回去喝口茶再试试。记得,要喝好茶才行啊!”
各式各样稀奇的商品琳琅满目地陈列在一个挨一个的摊子上,随处可见商人们在向每个配戴刀剑的佣兵兜售他们的商品。有的跟老板杀价杀的面红耳赤,在酒桌上可没见过他们这么小气;有的则是看一看就过去了,大概还没看上眼的;还有人竟然喝醉了酒爬到树上睡觉,甚至还明目张胆的鼾声如雷。不管一般这种人警卫倒也懒得管他。
已经到了平日里灯火管制的时段了,但今天人潮却丝毫未见消散的趋势,整个城堡就像是一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那股热闹气氛好像庆典今天就会开始似的。身在其中,很自然就会被它所感染而变得睡意全无。
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想不被往来不息的人群冲散,吵着出来看热闹的贝露塞布只能紧捉住齐娅拉的衣角。齐娅拉则索性将右臂环起来像个茶壶把似的让贝露塞布抱着。虽然从少女厌嫌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本人是坚决反对这种行为的,但面对残酷的现实,她也唯有选择抱得紧紧的。
说实话,齐娅拉想要离开这儿了。爷爷的告诫,从很小开始就在他的内心深处形成了坚定不移的决心,这告诫的要旨就是:“除了你的长辈,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折腰。”虽然莫雷斯是个为人像夏日的雷雨那样爽快的讨人喜欢的家伙,而且相比大多数贵族的狂妄、傲慢和自命不凡,那个一身猎装,风尘仆仆,足穿高统靴,手里拎着马鞭的男人,精力旺盛的斯比卡奥伯爵,他绝对是一位谦谦君子,所表现出的那种历史悠久的名门贵族气度和庄重的仪表,也确实令齐娅拉十分倾心。但他对此总难免怀上一份戒心,并对自己这份戒心而感到羞愧。一个正直的青年是不该带着算计之心交朋友的。但是以上种种想法,他不知该如何对身边的少女开口。她看上去是那么开心,也许把她留下来会是更好的选择?
在烦恼了一段时间后,当他终于决定把这件事说个明白的时候,贝露塞布却突然说出让人惊讶的话:“喂,齐娅拉!我们走吧。离开这儿。”
“哎!?”
齐娅拉愣住了。这应该是我的话吧?他大脑有些混乱。
“我是说,”贝露塞布看了她一眼,以为他没听清楚。“我们离开这儿吧。”
“你不喜欢这儿吗?”
“不……”少女垂下眼帘,“我太喜欢这儿,还有丝雅和伊莉娜。但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得离开这儿。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做的……我不能沉溺在这里!对,我必须得走!”
如此坚决的口气让齐娅拉吃惊,怔怔地看着少女紧握的拳头和坚定的眼神,“那好吧!”他突然笑了起来,开心的样子甚至让少女觉得有些虚假。“我们明天就走,离开这儿!去哪儿都行!”他高兴地嚷着。
“不过现在,我们首先得拿这东西换些金币或银币之类之类的,”他扬扬从怀里掏出来的布袋子,“虽然多少会浪费些时间,但却能为我们以后带来更大的方便。”
“咦?”贝露塞布惊讶地盯着这支小布袋,它是那么的精美,又那么的眼熟,令她有种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终于……
“小——偷——”她用利剑般的目光死盯着一脸尴尬的齐娅拉,咬牙切齿地吐着两个字。
“不,这个……”齐娅拉反复挠着头发,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还是赶紧去找个珠宝店吧!太晚去会被对方误会成赃物给压价的!”他妄想转移话题。
“没什么可误会的,这就是赃物!你这个偷东西的贼!”少女从牙缝里挤出凛冽的寒风,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胆敢偷自家东西的家伙。
当齐娅拉来向莫雷斯道别的时侯,这个家伙正在妇人堆里厮混。他品貌不凡,风度翩翩而且谈吐隽逸,一向深得这个贵妇人圈的欢迎。她们都喜欢用‘可爱的小骑士’来称呼他。这批整天闲得无聊的贵妇人们,每年都会挑上这个时候来这儿疯狂采购一番,互相攀比炫耀,而身为女主人的领主夫人自然得负责为她们提供展示自己……以及珠宝的空间。而此时,她们正在讨论赫尔林大主教当选枢机主教主教并进入圣体会座席的可能性。新来的一位夫人坚信他一定竞争不过那位把《圣光经典》翻译成塞剌语的身材矮小的红衣主教——喀巴农·雷夫阁下。
“我们最可爱的小骑士,”她们一致向莫雷斯征询意见,“听闻您与圣都之间经常有些往来,那你一定比任何人都了解情况,你赞成谁当选呢?”
莫雷斯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夫人们,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绝不从候选人的优点来考虑来。因为对于优点,总是各有各的看法,然后斗来斗去没什么意思。我考虑的是他的年龄和健康。我不问他们的头衔,大主教或是红衣主教都无所谓,而只关心他们有什么隐疾。我并不去研究他们究竟对伟大的光明教廷作出多少贡献,而只注意了解他们的心、肝、肾和脊髓的老化程度。据我看,得了心弱症、骨软症,特别是初期脊髓痨,都比把《圣光经典》翻译成四十种文字要好上百倍。”
听了这番议论,大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领主夫人微笑着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莫雷斯耸耸肩,答道:“因为,在任何事件上,我从来只注意它是否给在座的各位女士们带来欢乐。可是,夫人,恕我直言,恐怕只有当一个大名鼎鼎地枢机主教蒙主召唤的时侯,圣体会选举才真的引起你们的兴趣,你们大概就越高兴。但为了让他们死得快一些,就必须选举一些年老而且有病的人当枢机主教。”
看到大家仍然有点错谔不解,他继续说下去:“老实说,我也和你们一样,很喜欢在某天新闻的头条上看到枢机主教与上帝同在的消息。我心里立刻就想:‘究竟会是谁来补这个缺呢?’于是,我就开始排名单。这是一种游戏,每当一个永垂不朽的人物去世的时候,在座各位夫人们的沙龙里不就会玩起这种有趣的游戏吗?也许我们可以称之为:‘上帝与十六个老头的游戏。’”
夫人们虽然还有些困惑,但脸上已经开始露出笑容,她们觉得莫雷斯的话很有道理。
骑士侍从悄悄走过来,趴在主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于是莫雷斯从暖椅上站起来,作出结论:“夫人们,任命枢机主教的权力掌握在你们手中,而你们之所以任命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能眼见着他们升天。那么,你们不妨就选一些老的,非常老的人当枢机主教吧,越老越好。其它的事你们就不必管了,那自然会有该做的人去烦心的,不是吗?抱歉,有位好朋友在等我。各位夫人们,很愉快你和你们在一起聊天,但我必须得先走了!”
说完,莫雷斯非常潇洒地转身离开。
他刚走,就有一位夫人说:“小骑士说得真有意思,我们干嘛不试试呢?”
其他夫人们纷纷如少女般吃吃笑了起来,这帮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女人显然都觉得这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提议。
莫雷斯踏着轻快的步伐,心情舒畅的沿着回廊朝齐娅拉所在的偏厅走去,对刚才这样的退场感到很满意,他自言自语道:“第一步……”
……
偏厅的陈设很简单,红色的窗幔,一张擦的闪亮的小方桌,两个人都坐在靠墙的矮沙发上,而窗外是一大片浅绿色的暗影。
“这麽说,你要离开了吗?”在得知齐娅拉的意图后,莫雷斯沉默了一会儿才发问。
齐娅拉露出笑容:“我想是的,朋友。”
“那你向伯爵夫妇道别了吗?”
“不,没有。”他摇摇头,“不过我希望由你能代替我向他们说这句话。说实话,伯爵夫妇太热情了,而我只想悄悄地走。”
“那好吧。”莫雷斯点点头,“作为朋友,我尊重你的决定。哦,对了!你等我一下,有件很重要的事……”话没说完,他就站起来匆忙走了。
然后,齐娅拉只能等着。
一刻钟左右,莫雷斯回来了,并带来了领主夫人。齐娅拉的脸抽搐了一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莫雷斯。
莫雷斯充满歉意的冲他笑了笑:“对不起,我想你大概觉得我干了一件蠢事。但管闲事一直是我性格中最恶劣的一面,而且已经改不掉了。领主夫人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我只是带为传个话。”
说完,这个不负责任的首领骑士迅速转身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夫人……”齐娅拉不自觉低下头。他有些拘束,无法解释自己没能亲自向他们道别的原因。
“如果你想借故溜掉的话,”领主夫人露出愉快的微笑,“我可是不会允许哟!”
“不,当然不会。这怎么可能……””齐娅拉呐呐地说着。他战战兢兢地握住领主夫人伸过来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听莫瓦说,你打算要离开我们了,是吗?”
齐娅拉一下恢复不了镇静,他支支吾吾地说:“因为有些事情……我想……我,还有我妹妹,我们都应该回老家看看。”
“这当然是好事。一个男人能想到顾家,这本身就很难得。但可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把你在这儿的朋友都忘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注视着齐娅拉。齐娅拉发现她的目光中除了善意并无其它。
“这绝对不会,夫人。”
“我相信如此。”领主夫人微微点头,“既然我已经无法劝说你回心转意,那总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吧?但愿你不会拒绝……”
“我不会的,夫人。”齐娅拉学着莫雷斯的样子鞠了一躬,“您请说。”
“我的女儿……”夫人张了张小嘴,欲言又止。
“伊莉娜小姐吗?”齐娅拉愣了一下,但他很快说道:“请您相信,我是个谨慎的人,您不必有所顾忌。”
领主夫人又用她那明亮的目光深深看了齐娅拉一眼,然后才说:“我和伯爵想为她请一位保镖,能够随身跟着她,同时又不被她怀疑。于是莫雷斯向我推荐了你。你知道,他是热心的人。他说你正巧有离开的打算。”
“看来您的选择十分正确。”齐娅拉露出一丝苦笑,“无论从那里看,我似乎都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这麽说,”领主夫人的笑容越发迷人,“你是答应了?”
“我想是的。”齐娅拉点点头说,“但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伊莉娜小姐这么着急要离开家。”
“这不成问题。”领主夫人很快回答,“但我对此并不太清楚。你倒可以去问莫瓦,这件任务本应该由他们一起来完成,但现在雷诺似乎出了些麻烦,莫瓦得尽快赶回去。”
……
等到齐娅拉找上莫雷斯时,后者正在风景迷人的小花园里逛悠,他翻覆咀嚼着几片小树叶,似乎策划着什么东西。当他看到齐娅拉后就把手中的玩艺儿丢到一边,张开双臂迎向这位朋友。
“怎么啦,我的朋友。你答应了吗?”他高声问道。
“你是聪明人,”齐娅拉没好气地回答,“不要问你明知答案的问题!”
“哦,哦!看来您生气了,我的朋友。”
“不,我没生气。”齐娅拉断然否定,“为朋友帮点并不麻烦的忙,我没什么可生气的。不过我希望至少能够自由选择,你的做法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看吧!朋友,你还是生气了。”莫雷斯笑了起来,他注视着齐娅拉。“现在的你看上去就像只警备的刺猬。那么我道歉好了,我承认我的做法有些私心,每个人都难免会犯些错误。”
“好吧,我们不再讨论这件东西。它没意义。”齐娅拉说,“说正事儿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莫雷斯点点头。既然谈到正题,他很快敛起笑容:“不是太麻烦的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侯,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日落草原。”
“那时我们正在执行任务,进行一场圣战!我们奉命要从一群穷凶极恶的盗贼手中夺回被偷走的原本供奉在直布罗陀大天使山海洋神殿里的王室密宝—海洋之心。”
“夺过来吗?”
“当然!”莫雷斯怪叫一声,“不然我们哪敢回来。”
齐娅拉点点头:“现在你有些麻烦,所以就推荐我代替你作护卫,对吗?”
“完全正确!”莫雷斯拥抱了他一下,“你真是太聪明了,我的朋友。”
“聪明?”齐娅拉嘟囔了一句,“恐怕白痴也猜得出来……”
“什么?”
“没什么,”他笑了笑,“你接着说。”
莫雷斯低头想了想,组织好词汇后又说:“伊莉娜是个骄傲的好女孩,而且很有个性。她拒绝了父亲派遣护卫的提议,坚持一个人也能完成这个麻烦的任务的后半部分。嗯,也就是说……”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我想我明白了。”齐娅拉苦笑着点头回应,“这是件好事,相信贝露塞布会很高兴的。”
………………
在创世历1037年冬,素有黑之国之称的大陆北部第一强国—奥丁王国国王奥尔丁不顾大陆各国的反对,在本国烈焰神殿大祭司蒙纳多的主持下强行加冕称皇帝,同时将国家改制为帝国。面对这一公然藐视其它国家的行为,大陆各国纷纷要求奥尔丁取消这一明显不当的行为,亚兰克就是其中之一。然而……
创世历1038年春,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年间农民们最忙碌的季节。一年的收成就全看这段时间了。除去常备军,大部分预备役和民兵们都已经解散回家帮助农耕。一直以来,春季都是大陆上最安静的季节。
可是今年大概会有所不同了。奥丁帝国边塞重镇—怒吼者‘兰布鲁德’今天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帝国皇帝——奥尔丁·塞顿·多图·萨玛美索多,随行的除了几位帝国将军外,一批身着红袍的烈焰神殿祭司们格外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就在今年的春天刚刚开始的时候,一件在往常来说只是很小的事情悄然的发生了。几个奥丁帝国的平民不小心误入了亚兰克王国的边界警戒区,亚兰克的守军本来就对奥丁帝国没有好感,于是一场惨剧因此而生。
奥尔丁已经超过五十岁了,这在别人而言已经是坐在王位上安享天年的年纪,但对于奥尔丁来说,他的**与精神却仍处在壮年时期。每当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总觉得镜中的自己是越来越年轻了,那是因为他手中所持的那把大战戟的魔力使然。这把传说是以前由魔神之王—暗神‘艾顿’所持的大戟,如今正被不知从哪里得到它的奥尔丁握于手上,散发着神秘的漆黑光芒。传说在这把大战戟中,沉睡着暗神被众神封印的灵魂。
穿过街道,巡视自己的领地,正承受着沿街民众夹道欢迎的帝国皇帝奥尔丁跨在那一匹体格巨大的纯黑色的军马上,那是被称为‘恶梦’的他的专属坐骑,身披着血色的铠甲及黑色的斗篷,看起来非常适合“皇帝”这个称号的威严。
亚斯图尔是个果敢而又精明的人,所以即使是皇帝本人也无法评判眼前这喧闹的场面究竟有几份是真实的。不过他不在乎这些,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体察民情,他有更高的目标。
“蓝光窜动、腾蛇飞舞,背德的傀儡们挣脱束缚,化诸神之誓为炼狱妖火,挥动时震撼天地,止歇则为安魂之曲……”他曾细细咀嚼大祭司的祈祷预言,并因此而忍不住兴奋的浑身发抖。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他举起裹着鲜艳军旗的右臂向民众示意,声音低沉却不失亮度,语气高昂又不失威严。
转眼间又过了四天,时光正甩在二月下旬的尾巴上。
太阳,虽然还没到那位以用词隐晦著称的红衣主教塔巴卡所说的“万烛之宗”的时候,明媚和煦并没因此而稍减,这个迷人的春日,灿烂、温和、晴朗,甜蜜而美丽。三月的野花在四下野间随意开着,树枝也在作三月间那种轻柔的颤动,仿佛来自枝上的鸟巢,而不是因为风力,一只可爱的红嘴小鸟,也许是怀春吧,在一株大树上尽情啼唱。
两旁是开始吐芽的树阴,中间的石头路上,几个人骑着骏马在前面溜达,还有一辆马车一颠一颠地跟在后面,上面绣着一朵百合家徽,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呈现出一种让人舒心的宁静。离开铁岩城的一行人此时正在前往伊多郡的分叉路上。
“哎—”莫雷斯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要分手了呦,我亲爱的朋友。”
齐娅拉笑了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微风习习,把夜露滋润的野花丛中的淡香一阵阵送过来。前面就是驿道的尽头,他往左拐,而莫雷斯将向右。
“有机会的话……总能见面的。”
“我说,你倒真看的开。”首领骑士一脸悻悻地嘟囔。
“我嘛……是沃德雷克人。”齐娅拉淡然回答,“一个来自未经文明洗礼的蛮荒境域,被你们称作‘草民’的屯垦者。草民讲究随遇而安,毕竟……活着本身就是一件需要付出相当心力的事,只要能互相依存,就必须懂得满足与珍惜。”
“草民!?”莫雷斯握紧拳头低吼了一声,“向神主发誓!我可从没用过这么卑微的称呼!”
“这没什么。”齐娅拉无所谓地耸耸肩,“对‘草民’这个称呼……我并不反感,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喜欢。‘月寂海’是个美丽的地方。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我喜欢那里。”
莫雷斯沉默了,他很明白那个西北边境的沃德雷克是个怎样的地方。
延续奥梅尼迦战争后民众对整个塞剌的憎恶,最终发展成为对所有奥梅尼迦民族之外的所有外族人均抱持高度敌意,如今更加开始针对勃冈、麦基等西北边陲的落后部族以及那些世代与他们相交融而生存的沃德雷克等地区。外族在数百年前曾屈服於奥梅尼迦人的长枪之下,成为圣鲁尼亚的附庸;但在那场艾尔德森战争期间,借着圣鲁尼亚政局动荡的时机,有部份不堪受迫的便乘机加入塞剌的阵营,图谋争取独立。
为避免这些通悉南方情势的西北蛮族酿成更大灾害,圣鲁尼亚随与勃冈等部族达成协议,永久中止双方的从属关系,进一步要求他们以对等国的身份加入南方阵营,出兵参战。
西北人对战争的影响至今尚无定论,然而战争对他们所造成的影响,恐怕是当初那些一心只想使族人重获自由的民族领袖们,在莫洛瓦的“白金宫”里签署独立参战协定时始料未及的。
这些只粗具部落规模的新国家在大战初期投入战场,前仆后继地保卫南方人的土地,许多甚至在最初几年里便已杀得族灭人亡,从此在茫茫历史中消失。而残存的西北部族这才赫然发现:如果不依赖与圣鲁尼亚的贸易,他们连维持最基本的生计都很困难,但南方人不但忘却了这些出生入死、勇敢牺牲的盟友,反而对塞剌大军里剽悍的西北蛮兵念念不忘,对西北人的观感也在原先的歧视中逐渐掺杂了仇视的成分。
不过上一代圣鲁尼亚皇帝陛下却不这么想,他是英明的军事领袖,甚至称得上战无不胜,即使面对素有“北地狼王”之称塞剌皇帝英迪奥艾·法/伦索托也如是。但在“政治”这块充满沼泽和无底深潭的土地却是寸步难行,因为满怀天真总要指引他按照自己的良心行事。他热心帮助西北人重建国家,后来又下诏赐予西北民族以公正待遇,结果为此丢掉了皇位。
记得在担任骠骑兵统领的时侯,莫雷斯自己也曾经亲自镇压了几场像‘高烈雄狮’之类的激进团体的行动,救下几个可怜的西北人。
这些人多半是千里迢迢到索兰或是伊多赚钱的行脚商人,他们安分守己,工作认真,勤勤恳恳,在那几个南方最繁华的大城里显得渺小而谦卑,只是不巧适逢其会,平白捱了顿几乎丧命的毒打。
但大城市的人们可不这么想。
他们称沃德雷克的屯垦者为“草民”,不只因为那儿有奥梅尼迦最大的农粮产区“月寂海”,也意味着来自蛮荒境域的人们是未经文明洗礼的化外之民,而再往之西北边的异族则又更等而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