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资深参谋用手帕擦着冒个不停的冷汗,很勉强的提醒:“陛下,我们托斯坦的贵族一定不会喜欢更换领地。 新的领地意味着新的税赋,而他们的税赋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已经交出来了。”
短腿王瞪了他一下,吓的参谋一阵哆嗦。但尼莫拉斯并不是个笨蛋,心理已经承认了这位参谋讲的也不无道理。他脑子里那个刻满了卑鄙和疯狂的轮子又开始转动起来。他的目光落在王子妃的身上。他注视着,目光是又冷又无情。伊莎贝尔感觉到一丝寒意,但是又觉得国王并没有真的在注视她,而是在注视着过去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很快,短腿王的目光又转向参谋官们,然后说出了他新得到的灵感。“那么为了让我们的贵族变成罗斯兰领地的真正贵族。我会赐给搬移到罗斯兰去的托斯坦贵族以“*”。任何在他们的新领地内结婚的女子,第一夜都得要献给她们的领主。这样一来,一定有很多托斯坦贵族想要跟罗斯兰贵族更换领地了吧!”
坐在窗旁的伊莎贝尔王子妃猜想一定是有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因为她的背部觉得好冷。她的心里千头万绪,感觉到血液里有千百万种感情在涌动着。年轻的女子,在她们的新婚之夜……她自己才刚刚经历过新婚之夜的百般无奈,她也学会同情那些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女子。伊莎贝尔是年轻没错,甚至可能有一些天真,但是她已能体会年轻贵族女子的心理应该与年轻穷人家的女子的心理差不了多少。这个道理在以前她所受的教育里是讲不通的,但是她的经验,尤其是前天晚上新婚之夜的经验告诉她,这点体会一定是对的。她甚至还更羡慕一般的平民女子,因为她们至少可以比较自由选择所爱的对象来结婚,然而如果刚才国王所提议的这个方案实行下去的话,将会毁掉多少对幸福的爱情以及家庭呢?假如结婚的目的是为了,就如圣教廷所教导的——繁衍子孙,那么赐给贵族领地内平民女子的“*”,等于是要为人父亲的永远在怀疑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这种“*”根本就是非常野蛮、没有人性的!
还有,国王在想出这条律法之前,为什么一直看着她呢?
忽然间伊莎贝尔的心又冷了一次,短腿尼莫拉斯又望着她了。他正贪婪地望着她美丽的面庞,放肆地打量着她丰满动人的身躯。她低下头,站了起来,匆匆离开那间会议室。
……
“殿下!”
伊莎贝尔在紧闭的寝宫门外呼唤自己着的丈夫。很多人在私下里都议论着同一个话题。那就是身材高大的吉尼斯王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短腿王的后代呢?他们两人的腿长至少要差上一尺!也许短腿王本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对这个儿子还不如对他喂养的那两条恶犬态度好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没有第二个儿子,一直都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了,现在这个就是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至于那位鼓足勇气告诉短腿王他已经不能再使女子受孕这个残酷事实的宫廷医生……很遗憾,他早就被怒火燃烧的尼莫拉斯陛下扔进猎场里喂狼了。
“您的父王,那让我在会议结束后来向你报告有关会议的结果。”王子妃高声说着。
“不要,我不要听!”寝宫里传出吉尼斯王子歇斯底里的叫喊和一连串家具间的碰撞声。
但王子妃似乎还想试试看,“罗斯兰。您的父王想赐予……”
又一件大东西砸到了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就在伊莎贝尔还在设想着造成这次轰动的到底是那张有着四根天使面孔床柱的金线绒大床,还是另一件镀金暖炉的时候,就看见衣衫零乱的王子猛得拉开门:“你给我闭嘴好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絮聒!”
“父王很想要你知道……”
“全是一些无聊的事情!他也要我学习战斗的,你就让我接着练习力气吧!”
这一下子,怒火终于在伊莎贝尔的双眼里燃烧起来了。如果说刚才王子妃还对王子抱有一丝幻想,指望这个看上去还算健壮的王子能够挺身而出去阻止自己的父王干蠢事,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绝望了。在她离开前,她瞪了吉尼斯王子一眼,王子注意到了。
“站住!”王子喊着。
伊莎贝尔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转身。
“你对我有意见吗?”王子问道。
“没有啊!我的丈夫。”她平静的说。
“那么转过身来。你听见了吗?我说转过身来!”王子大吼大叫。
伊莎贝尔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转过身来。她用力盯着王子那双被愤怒燃烧的通红的眼睛,直到王子自己畏缩了,不自然地躲开她直视的目光。
“你害怕你的父亲!”她毫不迟疑,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王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说谎!我没有!我谁都不怕!”王子再次爆跳如雷。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几次扬起手,一副要打人的凶恶模样。
伊莎贝尔的眼睛颤抖着,但是她并没有将视线移开。“那就去见他,一个人去见他!”
说完,她尽量让自己镇静的走开,只留下在一阵发愣之后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吉尼斯王子。这时候,她突然觉得其实王子也是个没有未来可言的人,和现在的她一样。
当伊莎贝尔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住在非坦纳郊区的一个城堡里面。在那个时候,她常常对自己的婚礼充满了美丽的梦幻;她常常和自己的侍女拉蒂讨论结婚时会穿什么样颜色的服装,款式又是如何,会佩戴什么样的花朵。在十四岁的时候,她们已经开始想像未来的新郎会是什么样子。他一定要英俊、长得又高又魁梧,还有勇敢、有骑士精神。当然,在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小,思想并不成熟。而现在伊莎贝尔已经十八岁了,思想也成熟的像个大人了。但又有什么用呢?就象笼中的小鸟,只能用还带着梦想的眼神仰望头顶上那片狭小的天空。
那么以后的我又会怎样呢?伊莎贝尔不禁想象着。也许上天会决定吧?从来都是由上天决定的。
河谷镇,也就是原先隐藏在山脉阴影下的旧城镇。从这条杂草丛生的破旧街道来看,显然已经荒废有一段时间。不过今晚,它似乎迎来了两个新的客人。
“你是妈妈有病前生的孩子,所以不会像妈妈一样,但是这个家族的人并不这么认为,所以他们会歧视你。妈妈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健康了,只能慢慢地等死。你才十二岁,也许还不能一个人生活下去。如果妈妈有父母兄弟什么的就好了,遗憾的是我们连一个能拜托的亲戚也没有。幸运的是,你很坚强,比任何人都坚强。一个人生活虽然很辛苦,但一个坚强的人肯定会因此而长成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在等待恢复体力的时候。不知为何,独坐一隅的女子突然想起母亲的遗言。
不知为何。没错,不知为何。本来就是和现在毫无关联的东西,所以理由也无从谈起,用这个词来解释应该还算恰当。
“喂,渡鸦。”她突然冲对面的同伴喊道,“你有妈妈吗?”
“妈妈?当然有!没有妈妈我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也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这是现实,小姐。我们东方人可不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的那种石猴子!”
男子撇了女子一眼,不远处蹒跚踱步的年轻僵尸在他未落的话音中突然爆裂开来,布娃娃般残缺的肢体被一团团仿佛来自幽冥的紫火包裹着在石子路翻滚着,早已恶臭的脂肪因剧烈燃烧而发出阵阵刺耳的滋滋声。
“好臭!”女子急忙掩住鼻子。
“你干什么呢?”她怒气冲冲地冲男子大喊道。
“打扫街道啊!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我觉得您已经很累了,应该会喜欢舒适点的旅途。”男子一脸理所当然地大步从因为被点燃而抽动了不停的肢体中走过。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就是这种夜晚会令人忍不住想放焰火……”他在喃喃自语中伸手将帽沿抬高,紫色的火焰映衬着他掩藏在兜帽下冰冷的面孔,晶莹剔透却不见一点光芒。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气氛了,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那么作为回报,就让我为所有这里无法解脱的怨灵们举行一场盛大的死祭吧!这霞火的温度……可不会仅此而已呀……”
“我说,小姐。”当女子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突然问道:“突然要来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向我透露一点吗?有点期待的话,至少也能增加些干劲……”
“想知道吗?”女子明亮的黑瞳仁中瞬间闪过一丝趣意,“那就求我呀!好好恳求我的话……也许会告诉你哟!”
“还是算了。”男子很干脆地摇摇头,“恶劣的性格……”他好像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是小气的男人。”女子玲珑的轻笑声仿佛带着嘲弄,“就稍微说一点给你听吧。我来找一样东西,一样很值钱的宝贝哟!它在很久以前被一个无聊的笨蛋偷偷带到这里藏起来了。”
“值钱?”男子哑然失笑,“别指望我会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
“哦?”女子突然扭过头盯着男子的眼睛,“那你所希望的……究竟是怎样一副答案呢?”
“啊……啊……”
在女子清澈眼神的注视下,男子不自觉的把脑袋扭到一边。
“随便您,反正我跟着就是了。”他示弱地言顾其他。
女子挑了挑长而翘的睫毛,“很好,渡鸦先生,您对自己的立场倒是看得很清楚。那么作为奖励,我就告诉你另外一半。我是来找一颗水晶头骨的。”
“水晶头骨?”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呀!需要的话,自己找人做一个不就得了。”
“那不一样!我要找的是一颗眼睛里会闪耀火红与蔚蓝光芒的头骨。”女子难得好脾气的解释道,“它拥有近乎催眠般的魔力,可以让每一个注视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沉迷下去。传说中,它是那个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古代哈马拉民族世代供奉的圣物,是被称为‘时间的守护者’的水晶精灵的栖息之地。”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宝贝,”被女子的介绍吸引的男子双眼发光,兴冲冲地摩拳擦掌。“好的,现在我又充满干劲了!不管挡在前面是什么鬼东西,我都会净化他的**,超度他的魂魄!”
“那就好好努力吧!我可是由衷期待着呢……”
女子从腰间的环扣解下一根仿佛是由蔷薇藤绞成的鞭子,轻巧地把它尾巴上的一节缠在手臂上。鞭子突然自主飞舞起来,仿佛灵蛇一般围绕着女子游走不定。从男子缩进袖筒的左手中突然飞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闪电般射向相距极近的女子肋部。蔷薇鞭仿佛张着眼睛般猛地窜了出去,在叮的一声弹开匕首后立刻朝男子卷了过去。猝不及防的男子一连向后翻了三个筋斗才勉强躲开一环环套过来的鞭圈,在他每个停顿借力的地方都被留下一道道寸许深的痕迹。
“似乎是个相当不错的灵,小姐。”男子拍掉黏在衣服上的灰尘,“竟然把我追得这麽狼狈,比上次那个强不少。”
“这还不够。”女子摇摇头,轻轻抚mo着深绿色的鞭身,仿佛醇酒般荡漾的深彻目光在那上面转了又转。“如果那个水晶精灵真如传说中的描述……一定能够更强……比所有人都强……”她微笑着悄声自语。
……
沿着墓地的荒废小路,二人渐渐踏出这片黑暗世界的更深处。和女子那身显眼至极的雪白不同,此时的男子就象穿上一件由黑夜织成的大衣似的,在这浓密的夜色中穿梭自如。
夜色广被下的干涸墓地,枯萎的冬青和侧柏杂枝纵横,到处是断裂并被苔藓侵蚀的墓碑和被掘开的坟塚,如同从深狱中探入世间的鬼手一般,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这个阴森恐怖的废墟就象是一个处于胚胎状态的鬼域世界,而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正游荡着那个比猛兽更凶残的狰狞鬼影。
“德·拉迪·克罗斯勃伯……大主教……七零三年……”男子停在一块残缺不全的青石墓碑面前努力辨认上面模糊不清的字母。
“没想到!”他突然兴奋地高声叫喊着,“一位大主教!在这块肮脏的土地上……难道他也象那位贝利洛夫红衣主教一样,一面念弥撒经,一面断气的吗?”
“声音太大了,渡鸦。”女子将手指贴在唇边低声警告,“会听到的,那家伙……会躲起来。”
“没什么可担心的,小姐。”男子用双臂迎风撑开仿佛翅膀般的披风,“它逃不了的!恶臭弥漫的堕落灵魂,我很快就会发现它,然后把它从哪个破洞里揪出来!”
“那你还等什么呢?”女子撇了他一眼。
“这个……好吧!”男子歪歪脖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小铃铛。
“这叫召魂铃。”他解释道,“如果你们这边的幽魂和我老家那里区别不大的话,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他就非出来不可。”
“万一他听不到呢?”
“呜……”一脸无奈的男子只得又摸出一尊小玛瑙雕像,“碰上这个,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只会耍嘴皮是没用的。”
“我……”男子终于受不了了,他嚷起来。“我说……您就不能偶尔夸奖我一句吗?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
“只要今晚能找到水晶头骨,”女子露出一丝微笑,“我是不会吝啬一两句夸奖的。”
“明白了!”
男子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于发动这两件物器的咒语上,在它们身上渐渐蒙上盈盈幽光。小金铃有一下没一下的震颤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死的!那个东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从他的形迹看来,他正试图摆脱我的念力。”男子向女子打着手势,他并未置一辞为自己的大意辩解。
他将另一只手也压在雕像上,再次加强输入法器里的念力。终于,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丑陋肉/团在他脑海里闪闪发亮。他让自己的精神浮上高处俯视着这个怪物。
就在女子有些无聊的开始拿指尖挑拨鞭梢时,不远处的另一块墓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划破苍空的夜鹰悲泣。
“出来了!”
男子摇晃了两下,短时间内的过度消耗让他感到一丝精疲力竭。
“你……怎么样?”女子看了他一眼。
“我没事。”男子笑了笑,“那个东西已经被我绑住了,没有我的口诀它是绝对挣脱不开的。剩下的就随你处理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它长得实在难看的让人反胃。”
女子点点头,她那仿佛被夜风吹起来般的轻灵身姿瞬间划破这片漆黑。男子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刚刚那一眼……是有点担心我吗?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嗯,因为太累所以眼花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在喃喃自语中收起雕像和铃铛,然后一面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面踱着悠闲的步子朝女子那边走过去。
等他踏进墓园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他只能看到他块丑陋的肉/团在最后一瞬如同被突然挤烂的番茄般四散飞溅,破碎的肉块和着腥臭而粘稠的汁液在地上撒出一个犹如图腾般浑然的圆。
女子的呼吸听上去很费力,晶莹的额上冒出成串的汗珠,凝结在微皱的眉缘。
“强行提取了它的记忆吗?”
女子勉强笑了笑,她伸手抚开被汗水黏在眉宇间的几缕发丝。“正如你说的,实在太恶心了!”
“那我们可以去寻宝了吗?”男子看上去一脸兴奋。
“我想是的。”女子点点头,笑容又变得冰冷。
……
站在阁楼屋顶上仰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齐娅拉希望能不再将精神浪费在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上。但他失望了,因为他似乎又失眠了。两只仿佛与黑暗一体的夜鸟在他头顶上盘旋了一阵,不时向入侵者发出两声警告的啼叫,但最后只能沮丧地选择避开这个突然出现并且抢占了它们地盘的庞然大物,投入更深沉的夜色中。
几天来,与姐姐离别的那一幕无时无刻不在萦绕着他,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齐娅拉总是梦见自己被怪物吞噬,然后从挥不去的噩梦中惊醒。他明白即使再精湛眩目的剑术,也无法帮他击退这噩梦,但就算他领悟了这件事实,也只不过是将他推入更深沉的无助。
在他的内心深处,姐姐离开的事实已深刻而尖锐地划下印记。虽然他也曾试图从强大的罪恶感中解脱。他说服自己,这不是他的罪过,决定这一切的并不是他,姐姐只是在沿着家族安排的道路前进……
真正无法驱除的是手足的声音,那些甜美的话语,他完全能够理解并回应。在他对那段短暂相逢的一切回忆中,最鲜明的印象不是姐姐出众的美貌和典雅的举止,却是来自于她每一句只言片语。齐娅拉绝望地试图抓住那些声音,在心底反复播放,深恐记忆有消逝的一天,到那时,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听不见了。
他将会再度陷入孤寂之中,那可怕的孤寂中。
“会很痛苦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古纳德,是这个唯一了解他不为人知的身份的朋友。齐娅拉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如果是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
“古纳德,是你吗?”齐娅拉低声询问。他开口使住嘴环顾四周,担心自己的音量太大。
来人没有回答。他在齐娅拉身边停下脚步,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将目光放入黑暗中,但齐娅拉知道一定是他。刚刚真是问了句无聊的话,他不由笑了笑。
“古纳德,我亲爱的朋友。在过去的日子里,你很少责备我,”他对这个鬼朋友说:“即使有,你的批评也非常公正。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吗?我已经……”
鬼朋友不合时宜地发出仿佛挖苦般的笑声,但齐娅拉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他实在没那个心情。“该做些什么?有什么办法吗?”他只是默默重复着这句话。
“那么告诉我,朋友。你觉得对一名成功的男士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鬼朋友慢悠悠地说。
“力量……或许,努力。”齐娅拉想了想后回答。
“错,大错特错!我亲爱的朋友。那只不过初出茅庐的青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鬼朋友半转过身,深深盯着那双迷茫的、渴求救赎的眼睛。“诚然,力量是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之一。但是,相信我,它远不是最重要的!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朋友,让我告诉你一句真理:人人都为自己,谁有胆量、够卑鄙,谁就会胜利。当你心中随时都充斥着残酷、冷血等等冷色调的字眼,那时你的未来就会被抹上最热烈的色彩!火热的红,焦躁的蓝!”
他的语调仿佛颂神的吟诗,虔诚的表情又好像在领唱一首赞美神祗的最高颂歌。齐娅拉回望着他那淡蓝色的眼睛,在那双坚定的瞳孔中正燃烧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的心灵之火。
“也许……我想我至少应该试试。”齐娅拉深吸了口气,然后点点头。
看着那在朋友的瞳孔中闪烁不定的冷与热两样光芒,古纳德忍不住挪开眼睛。“啊,可敬的导师……您真是给我找了份好差事呀!说出这番话的我,大概连在地狱里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吧?”他在无人知晓的心底呻吟着。
在已经远离斯丁诺的东方,宽广的克莱德河几乎将整个苏媚兰郡切成两半。就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二十一个骑士在一条潮湿的路上奔驰着,他们的坐骑的马蹄快速地敲击在路面,溅起了一**的污泥,以至于马的腰部以及骑士的腿部都出现了褐色的湿点。他们的骑术好极了,绝对都超过军人的职业水准;在这队骑士里,骑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几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他的头发是漆黑色的,那张绷得紧紧的嘴唇上的短髭以及下巴上的胡须全部修得整整齐齐,很有些有古代维京贵族的风味。他的双肩宽阔,胸膛也似乎因为常常挥舞佩戴在腰间的两把长剑而极为厚实。套在他铠甲外面的短上衣正中织有一个金灿灿、怒发须张的狮子头,在他身边的一位骑士举着一面在风中招展的旗帜,是一个代表贵族的深红色标志,图案被分成两部分,它的上半身是一头狮子,而下半shen则是一把宽刃长剑,剑柄上套着一支硕大的黑曜石戒指,在戒指的周围缠绕着一圈圈青藤,那上面开满了纯洁的百合花(lily)。
“我们需要更换马掌,阁下。它们很吃力。”索菲伊斯统领纵马来到齐娅拉身边,“内陆的雨下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而现在这几匹马都没有在斯丁诺更换新的马掌。抱歉,是我的疏忽。”
“得了吧!我可敬的统领。”齐娅拉侧过脸笑了笑,避免被迎面而来的凉风灌进嘴里。“这几匹都是从莱文那家伙的第三骑兵队调来的,你没必要替他承担责任。总之……等到了目的地,我会找机会给这个健忘的朋友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说道最后,隐约能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统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最近几天,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发生在这位年轻将军身上的变化。自从经历了公主殿下这件事以后,他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甚至开始留起了胡须,几乎完全摆脱了之前那个在他的士兵面前有些畏缩的大男孩形象,像个真正的将军了。即使在不经意间,仍能从他的眼睛里不时看到凛冽的寒光,看样子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有时候又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这阵子莱文那小子倒没少被他收拾,也收敛了不少。虽然小错不断,但大概是感觉到了将军的心情,难得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了。这是个好现象,也许能在今年即将来临的晋阶考核中再往上爬一步也说不定!一直顶着那个绿帽骑士的头衔,虽然很出名,但心里应该也不怎么好受。就统领本人而言,他是在确认了晋阶青盾骑士的实力后一口气冲上去的,而几乎所有的高阶骑士都是如此。至于那些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达到这个标准的人,大都宁愿一辈子停留在黄盾骑士的阶层上,死都不肯再往前踏上一步。当然,又是莱文那个笨蛋除外,这小子大概永远都属于一批特殊分子的行列。不管是好还是坏,总之最耀眼就行了。他那些古怪的想法对索菲伊斯统领来说是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也从来不想理解的。
齐娅拉看了看头顶上太阳的位置,以脚上所穿的刺马钉往马的腹部一刺,他的马长嘶一声,飞快地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其他骑士们纷纷吆喝着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镇上,苏媚兰郡的洛克镇。镇上的街道变得比较拥挤,不过街上的农夫与商人都会退到街旁,让这一队骑士快速通过。他们毕恭毕敬地向那面旗帜和它下面的骑士脱帽行礼,腰弯成九十度。一位正直、勇敢而高贵的狮心骑士,能在这种小地方见到这样一位大人物,还真让人犹如做梦一般。
“铁匠呢?”
在镇上唯一一间铁匠铺门口跳下马,他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铁匠不在,只有一两个学徒在一间简陋的窝棚下满头大汗的淬炼农具。
“师傅去参加葬礼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刚刚去世。”一个学徒诚惶诚恐地看着面前这位一身戎装的大人物,谦卑的仰望着那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高度。
“你们谁能带我去一趟吗?”齐娅拉皱了皱眉头,又补充了一句:“铁匠的妻儿下葬的地方。”
“遵命,大人。”那个学徒飞快地应承着,并且又加上一个他所知最优雅的词汇:“非常荣幸!阁下。”
“那么就快点吧!我们赶时间。”齐娅拉转身离开窝棚。“休斯,你带着他在前面领路。”他在经过一名骑士身边时吩咐道。
“明白,将军。”骑士休斯简单而有效的回应道。
“将军!?”那个学徒吓了一跳,差点瘫软在地上。“一位帝国将军!天哪!我是在做梦吗?”他目光呆滞地嘟嘟囔囔,直到骑士把他夹在腋下跳上马,才惊醒过来。他不由挣扎了两下。
“安静些,小家伙!”休斯低声提醒他。学徒涨红了脸,立刻变得一动也不动了。
在学徒的指引下,骑士们组成箭头队形迅速转向镇公墓。距离并不远,就在出了镇子往北一点的地方。
令人讨厌的**气味。
两个掘墓人和一个做祷告的兼职牧师,从牧师那件宽大罩袍下面隐约能闻到一丝茭皂的味道,他的主业大概个是理发师之类。不过我们在这儿倒不必去讨论神职和理发师之间的互通性。当然,还有铁匠本人,他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祷告。在这个镇子上,铁匠似乎没什么亲人,也没有人来参加葬礼,向死者做最后的告别。
死者无疑是位美人,紧裹在帆布下的身躯曲线毕露,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庞依旧透着异乎寻常的魅力。从两个掘墓人混浊的双眼中透射出贪婪的光芒,如果没有牧师和死者的家属在这儿,天知道他们还会犯下什么的罪行?
齐娅拉还没来得及向铁匠打招呼,就看见一个掘墓人在露出一丝惋惜的表情后,突然朝尸体扬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子!
“住手!”
齐娅拉忍不住用喝声制止他。
掘墓人的手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惊骇的表情,但斧子仍然没有停下来,它划过闪亮的弧线,继续朝尸体头颈相接的地方落下去!
齐娅拉发怒了,青之护国者如闪电般划过二人间的距离,叮的一声将斧子撞飞了出去。掘墓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张大嘴巴,被震裂的掌心满是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齐娅拉提着长剑,用苍鹰俯视受伤兔子般的阴鸷目光死盯着满头大汗的掘墓人,一眨也不眨。他的瞳孔正激烈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尊贵的客人,愿无所不在的奥丁大神时刻保佑你!”牧师于此时发话了,他朝齐娅拉见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神礼。“这位夫人是自杀身亡的,依照奥丁圣典第三十章第七十八条记载,她必须身受断首之刑才能洗清她生前所犯下的罪过。”
齐娅拉不由皱起眉头,“有这种说法吗?”他回过头,低声向索菲伊斯询问。
“是的,阁下。”索菲伊斯点点头,“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人遵循这一点了。”
“很好,”齐娅拉点点头,他再次看着牧师。“那么……我能知道这位夫人自杀的原因吗?”
“她是被谋杀的!”铁匠突然开口了,他张开那双满溢着悲伤与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齐娅拉,大声吼叫:“凶手就是被你们这些卑鄙的贵族们,披着人皮的狼!”
齐娅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身后的骑士们喝斥着纷纷抽出兵器,眼看就要一拥而上将这个胆敢冒犯他们将军的平民疯子砍成肉酱。
齐娅拉竖起一只手掌,咶噪的骑士们立刻安静下来。“可以说说经过吗?铁匠。我是帝国狮心骑士中的一员,是握在伟大的陛下手中最勇敢、最公正的一把宝剑,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言,那么我必将为你主持公道,惩罚恶徒!”他静静地看着铁匠,缓慢而有力地说道。
“您别听他胡言乱语,骑士大人!”牧师突然着急了起来,他匆忙打断齐娅拉与铁匠间的对话。“这个人是个疯子!他因为心痛妻儿的死已经发疯了!由诸神作证!您完全不用理会……”
“你给我闭嘴!”齐娅拉粗暴的截断牧师,他用充满杀气的凶恶眼神狠狠地瞪了牧师一眼,牧师一个哆嗦,忍不住向后退开两步。
“好的,你可以继续了,铁匠先生。”他看着铁匠的眼睛又回复了温和。
铁匠又上下打量着齐娅拉,似乎在确认这个人是否如他说的那样可以相信。终于,他狠狠咬了咬牙,眼神也变得无所畏惧。“我的妻子……和儿子……”他呜咽着说,“他们都是被一个过路的领主杀害的!他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抓走了我的儿子,然后强迫我的妻子为他……为了救回儿子的性命,我妻子强忍着痛苦答应了他。但是!那个家伙竟然……他竟然……”说到这儿,铁匠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我……我是个笨蛋!是个懦夫!是个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蠢猪!”他用力扇着自己的脸,直到嘴角淤血,火辣辣的半边脸高高肿起。
就这样听着铁匠的叙述,骑士们鸦雀无声,这些英勇而正直的战士们在最艰苦的战场上也能直视敌人闪着寒光的刀刃,但此时他们纷纷别开头,不忍再看这一幕。齐娅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们……”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牧师与掘墓人中间,在那里反复巡视着。“告诉我!那个领主……他给你们多少好处?”他此时的声音就象是从九幽地狱里吹出来的凛冽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冰屑,将那三个瑟瑟发抖的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与正午煦暖的阳光隔绝。
“我……我……”
三人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哆嗦个不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象是被猫头鹰按住脊梁的老鼠,混浊的瞳孔里透出惊惧、恐慌、害怕与绝望。
“算了……”齐娅拉摇摇头,“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那肮脏透顶的交易。你们这群让伟大的奥丁帝国沾染上**气味的蛆虫!我会给你们应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