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勿看
公地692年,武则天在这一年中又用了三个年号,四月以前是天授三年,四月改为如意元年,九月再改为长寿元年。公元684年也用过三个年号,即嗣圣元年、文明元年和光宅元年,因为那一年发生三件大事,即高宗驾崩后中宗即位、废中宗李旦即位、武则天代李旦临朝执政,中宗、睿宗、太后临朝各用一个年号。公元692年是她自己做皇帝为何用三个年号?原来那年女皇虚岁是七十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女皇七十了,她自然有所感想,先改个“如意”是图个吉利,想顺利闯过七十大关,再往另一个“坎”上奔。这年五月,她还禁屠宰,都是图吉享,想春秋高寿,寿比南山。
但奇怪的事居然发生了,又过四个月,到八月底已掉的牙床里竟然长出了新齿。这一奇迹让女皇太兴奋了,所以才又改元长寿的。史书自然有点不怀好意,这么记载:“太后春秋高,善自涂泽,虽左右不知衷。丙戍,敕以齿落更生,九月,庚子,御则天门,改元。更以九月为社。”
来俊臣受宠时,选官部门受他的指使,选来俊臣的亲信为官者数百人。来俊臣被杀后,任选侍郎们都向武则天自首其绪。女皇责备他们,他们说:“臣等有负陛下死罪啊但臣等乱国家之法,罪上一身;如违背了来俊臣的意愿,当时就得灭族”武则天听了,才知道自己重用来俊臣,才使他敢于胡作非为,朝臣们才如此害怕他。于是,武则天都敕免了这些侍郎们。
经过来俊臣案后,武则天再三反思任用周兴、来俊臣的前后过失,终于醒悟。一天在朝堂上问侍臣:“顷者周兴、来俊臣按狱,多连引朝臣,云其谋反。国有常法,朕安敢违中间疑其不实,使近臣就狱引问,得其手状,皆自承服,朕不以为疑。自周兴、俊臣死,不复闻有反者,然则前死者不有冤也?”夏官侍郎姚元崇对曰:“自垂拱以来坐谋反者,率皆兴等罗织,自以有功。陛下使近臣问之,近臣亦不自保,何敢动摇所问者若有翻覆,惧遭惨毒,不若速死。赖天启圣心。兴等伏诛,臣以百口为陛下保,自今内外之臣无复反者。若微有实状,臣请受知而不告之罪。”太后悦曰:“向时宰相皆顺成其事,陷朕于yin刑之主。闻卿所言,深合朕心。”遂赐无崇钱千缗。
酷吏们被除,政局宽松了。很多人提到魏元忠也是冤枉的,武则天马上召回任为御史中丞。魏元忠曾三次被流放,一次遭贬,都大难不死。更险者,是女皇从刀口上救出他来。一天,武则天宴请群臣,武则天问他:“卿往者数负谤,何也?”对曰:“臣犹鹿耳,罗织之徒欲得臣肉为羹,臣要所避之”武则天听了,一句话也未说。她怎么想呢?这么好的大臣像鹿一样被酷吏数度捉去欲做羹吃,而捉鹿者却是她使用的工具,哪么其罪应由谁来承担呢?武则天想来想去,心里难过极了,有什么可说的呢?
监察御史魏靖请求为那些受冤者平反昭雪,武则天当即批准。在调查复审工作中,许多人被解除罪名,许多冤死者得到昭雪。此后,朝中再无大狱,君臣关系融洽,出现了共同治理天下的和平局面。
然而,归根结底,其症结又在哪里?武则天够得上一位明君。但她的非正统地位和女性身份即云贵终是大臣们心中的疙瘩,这个疙瘩武则天本人怎么才能完全解开呢?
圣历元年(698年),武则天七十五岁。这一年她突然感到思想的懈怠,从来没有过的懈怠。几十年敢作敢为的豪气没了,也缺少了那时的敏感,似乎对人对事有点无所谓,甚至有点麻木。在大臣眼睛里,女皇帝这两年变得慈祥、有趣,虽然威严犹在,但没有了以前那种逼人的锋芒。
由于思想懈怠,身体也似乎跟着软弱。女皇很热爱祭祀活动,以前泰山、嵩山封禅的祭祀、洛水授图的祭祀,女皇的兴奋、昂扬,登上则天门的宣赦,犹如一座天神、一个从天而降的女神。然而,如今的祭祀活动中,大臣们只能看到女皇的虔诚、一个老年妇人的虔诚,动作迟滞、脚步踉跄。
看到女皇的老态,朝中大臣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女皇身后接替人的问题。但是,女皇不说,大家都不开口。大家再也不想逼她,都由争斗变成了同情,为女皇的难于决择感到同情。在继嗣问题上能说得上话的大臣,也都是老人了,他们的争斗心似乎也不存在了,变成了怜悯和同情。因此,大家都在等待着。
但是,有些人却着急,这就女皇的侄儿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看姑母一天天老下去,与大臣们的关系一天天融洽。中枢大臣由狄仁杰、娄师德、王及善、杜景俭、王方庆、姚元崇、魏元忠等人把持。这些人都稳重、忠直,全是忠于李唐王朝的能臣、治仕。姑母偶尔也让他们任宰相,但总不让他们掌中枢,姑母到底是要把位子再让给李唐,还是让武周延嗣,做个开皇帝?他们心里一点数也没有了。
没有数就得问出数来。于是,圣历元年二月里,就有几起人前来说女皇,他们说:“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于是,数年不提的老话题又搬出来。对二武的心思和行动,朝中大臣消息灵通,一清二楚。一天,女皇宴请众宰相。席间有人提起二武为皇嗣的事,狄仁杰说:“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儿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此时说这些话,女皇一点也不感到惊奇。但她平静了这么多年,一听就厌烦,就对狄仁杰说:“此朕家事,卿勿预知。”狄仁杰一听有点着急,赶紧拿女皇《臣轨》中的观点劝说女皇,意思是君臣股肱,乃为一体,分不出国事和家事来。接着,王方庆、王及善也缓缓插言,劝说女皇。并劝女皇召还庐陵王,使母子相见。武则天听了,不仅毫无当年的锋芒,眼睛里满是泪水,侍从赶紧替女皇擦拭。武则天叹口气说:“朕老矣,不中用矣”
他日,女皇忽召狄仁杰说:“朕梦大鹦鹉两翼皆析,何也?”狄仁杰闻问一定在想女皇的意思,然后回答:“武者,陛下之姓;两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
年迈的武则天至此更加清楚,大臣们仍然是李唐的大臣,他们认可屈从了她这个皇帝,却没有认可武姓皇族。认可她,也只是认可她是唐室的第四代皇帝,而不是武周的开国皇帝。她深信自己可以做一个开国皇帝,但是她就得再次跨上征鞍,扬起利剑,杀死这些忠于唐室的大臣,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与自己的孙子们。因为,他们会誓死保卫李唐宗脉,狄仁杰们一定做得出来。然而,她已经做不到斗争的事了,她更不能向自己的子孙动刀。因为她一天天在向长安的李唐皇陵走近,那儿有她崇敬的名君李世民,有同她厮守几十年的丈夫李治。他们正向她招手,到了那里她将是李治的妻子、太宗的儿媳。那时见到了他们她将如何交待?难道能说“我把你们的子孙全杀光了,现在已是姓武的天下了”吗?席间的泪水是真诚的。那是母亲想念亲生儿子的泪水,儿子昏瞆,做出了荒唐事,但是这些年对他的惩罚还不够吗?已经十几年不见她的显儿了,她想念。母子的亲情使她的好强之心融化了,她开始止住奔腾的脚步,退到亲情的房檐下。
一个月后,武则天托言庐陵王有病,派遣职方员外郎徐彦伯前往召庐陵王及其妃和诸子,入都疗疾。七月,庐陵王到神都,潜居宫中。狄仁杰等大臣知庐陵王被召回,就进宫求见。武则天见宰相前来,满面春风地说:“朕知爱卿所来何事,庐陵王已还宫矣”狄仁杰却故作不知地说:“真是喜事,臣何不知?”武则天即使人挽起帘幕,庐陵王从帘后走出,拜伏于地。武则天扶起庐陵王,牵着儿子的手到狄仁杰面前,说:“朕还卿庐陵王”又对儿子说:“今全我母子团聚者,国老也儿当拜国老”狄仁杰免冠顿首,哽咽泪涌,跪地答拜。左右扶起狄仁杰,狄公继奏:“陛下母子团聚,家国之大幸事,庐陵王留过在房州,天下所悉知。今日在内,臣亦不知。宫外难免议论,其如明迎之,使朝内外尽知也。”武则天答应了狄仁杰的奏请,乃令庐陵王去石像驿安置,由皇帝“具法驾,陈百僚,就迎之。”于是,满朝文武皆知皇上将嗣位于庐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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