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拚酒,季凡头一杯酒下肚神色中郁闷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喝酒的迟雷却不太好过,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他强自按捺住有些上涌的酒意,“接着倒酒。”
“吃口菜不算赖,迟雷你先吃点东西掂掂底。”季凡关切地说道。
季凡本来是出于好意的劝告,迟雷此时听在耳里却感觉格外的刺耳,“猫哭耗子假慈悲,不用你管,咱们再来。”
季凡有些无奈而又略带同情地摇了摇头,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迟雷邹了邹眉头,如喝毒药般将酒硬倒入嘴里,浓烈的白酒顺着喉咙流入腹内,顿时胸中如被火焚烧,立呈满溢之状,他脚下有些踉跄地直奔洗手间而去,紧接着传来的阵阵呕吐声,不禁让大家大倒胃口。出了洗手间他自知已无颜面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扔了句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动作迅速地离开了饭店,大家被他这么一搅和,顿时兴致全无,闷声不响地简单吃了点东西,纷纷告辞而去。
季凡略带歉意地对黄欣怡说道:“欣怡,今天都是我不好,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带你去淘宝好了。”季凡微笑着说道,开车来到文帝庙街,此时的这条街上地集市早已散去。街上变得冷清了许多。
天星阁内陈子奇正满脸堆笑地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数钞票,“陈老板,看样子你今天收获不小啊!”季凡打趣地说道。
“马马虎虎,卖了几件瓷器,小赚了几千块。”陈子奇不无得意地说道。
“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赚了几千块,你还不知足啊!”黄欣怡白了他一眼说道。
“欣怡,你可不知道,我这好几天都没开张了。”陈子奇苦着脸说道。
“老陈,你就别在这里苦穷了,谁不知道干你们古玩这行那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季凡笑嘻嘻地揭他老底,“看你今天这收入,即使半个月不进帐,你也衣食无忧了吧!”
“你小子太不地道,哪壶来开你提哪壶。”陈子奇极力地辩解道。
正在这时,对面博古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你们城里人真是太欺负我们乡下人了,这么一块制作精美的年画雕版,被你们说得一无是处,居然才给五十块。”
“你如果想卖就这价。爱哪告哪告去。”对面古玩店的马德才推推搡搡地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农赶出了店里,“臭乡吧佬赶紧给我滚远点,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做生意。”
老农被他连推带甩之下直接跌倒在大街上。手中紧紧捧着的一块木刻雕版也摔出老远。季凡看到此景心中十时气愤,连忙跑过去扶起了老农,“大爷,你没摔坏吧?”
“孩子,你快帮我找找,看看我的那块雕版被摔到哪里去了?”老农焦急地说道,“这可是我的命根子。能不能救我儿子的命全靠它了。”
季凡走上前几步找到了那块雕版交到了老农地手里说道:“大爷,这就是你的那块雕版,你把它收好了。”
“好心人,真是谢谢你啊!”老农眼里升起了一团雾气,他用衣袖擦拭了下泪水感谢地说道。
“大爷,你也别太难过了,不如先到那边我朋友的店里歇歇脚,然后再走吧。”季凡说着搀扶着老农来到了天星阁。
老农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生怕别人抢去那块木刻雕版。手里紧紧捧着雕版,季凡见此情景不由感到好笑。“大爷。你能让我见识一下手中的这件东西吗?”
“你是个好人,当然可以了。”老农说着将雕版递给季凡。这是一块年画雕版,上面雕刻的是门神尉迟恭,阳刻的细腻流畅的线条,刀法不失古朴苍劲,身穿盔甲,手持钢鞭,一脸正气,高大威武的尉迟恭形象栩栩如生,这正是最古老的绵竹年画刻板中典型的武门神。
“一黑二白三金黄,五颜六色穿衣裳。人工彩绘传千载,齐肩杨柳并坊。”被誉为中国四大年画之一地绵竹年画,以产于竹纸之乡四川省绵绣县而得名。绵绣年画起源于宋,兴于明清,在乾隆、嘉庆年间更是达到了鼎盛时期。在当时,绵绣年画的生产规模已相当庞大,共有大大小小的年画作坊300家,从业人员达上千人。在那个时候,过新年贴年画是避邪迎祥地民间风俗,人们还设立了专门的行会组织“伏羲会”。
然而随着农耕社会的渐行渐远,让年画赖以生存的空间越来越艰难,“文革”时期,绵竹年画更是被彻底禁止,直到文革结束后它才重新得到恢复。
绵竹年画无论是门画或是斗方,大部分的构图,都讲究高度的精练,在有限的画面上较
使用宾主、虚实、响应、开合等对立统一落千丈法则称、均匀和别致地装饰意趣效果,构成了绵竹年画完整、饱满的艺术特色。无论是门画的武将文官还是斗方中的仕女童子,多不设或少设背景,那画面的白纸,不是画面的割裂而是有机地联系着画中各部分,这种“取一而舍万千,明一而现千万”的大胆构想和处理让我们从中体味到构图的力量,从而超越视觉范围,给人以自由驰骋的理想天地。绵竹年画自问世以来,就精品辈出,其中尤以清代同治年间老艺人黄瑞鹄地传世之作《迎春图》格处夺目。这幅年画描绘的是清代绵竹迎春会盛况。生动地再现了清代地民俗民风,具有较高地民族研究和艺术价值,属国家一级文物,被专家学者称为清代的《清明上河图》,并曾多次飞往美国、法国、英国等国家参展。
老农喝了一杯黄欣怡给倒地热水,神情放松了许多,“文革期间,一个在我们村里蹲牛棚的四川籍画家在山上干活时无意之中被毒蛇咬伤,他生命垂危之际,正好我上山砍柴时经过那里。救了他一条命,这个画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于是就把这块雕版送给了我,并告诉我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木刻年画雕版,据说也有些年头了,送给我作个纪念,并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好好保存它。
我得到它以后一直藏在家里,从未轻易示人,如果不是我儿子开拖拉机出车祸受了伤急等着用钱,我还真舍不得卖掉它。可是你们这条街上的人欺负我们农村人不识货。使劲往下压价不说,刚才差点动手打人。”老农眼里含着泪水无比委屈地倾诉道。
年画雕版是历代画工精心雕刻而成,它是年画线描的载体。可以保存很多年,当然越古老的年画雕版越值钱,这件出自清代康熙年间的年画雕版刻制精美,季凡不由为之心动,“大爷,你准备多少钱卖啊?”季凡听说他家里出事急需用钱也有心帮他一把于是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值多少钱,你就看着给吧!只要不象他们只给一头二百太离谱就成啊!”朴实地老农眼泪汪汪地说道。
随便给?这倒把季凡给难住了。这种康熙年间的木刻年画雕版的价格也就在三千元左右,给他多少钱好呢?既然人家有困难,还是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季凡想了想于是问道:“大爷,我也不瞒你,这东西价格也就在三千元左右,我给你三千块,你觉得如何呀?”
“什么才三千块?这钱根本不够手术费,这可怎么办啊?”老农不无泄气地说道。
“那请问做手术需要多少钱啊?”季凡决定帮人帮到底。这时他被偷偷地陈子奇拉到了一边,“老弟照你所说这三千元已经不低了。我看这个价位已经到家了。”
“陈哥。你不用劝我了,我心里有数。”季凡拍了拍陈子奇的肩膀说道。
“小伙子你是个好心人。这我心里有数。你能花三千块钱买下这块雕版已经是帮了我大忙,我再也不能给你填麻烦了。”老农说道,“钱虽然不够,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大爷,治病救人要紧,你就别再和我客气了,你就直说还差多少钱吧!”
“我这里有张医院开的单子,这钱我已经交了一部分,还差四千块五百块。”老农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邹邹巴巴的催款单递给季凡,季凡大致瞧了一眼,又还给了他,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点出五千块递塞给老农,“大爷,这里有五千块,你收好了,赶紧到医院去吧!”
“我今天真是碰到贵人了,谢谢你啊,我儿子这下子有救了。”老农千恩万谢地握着季凡的手激动地说道。
季凡拉着他来到大街,伸手给他截了辆出租车,看着车渐渐远去,这才如释重任地回到店里。
“老弟,三千块地东西,你居然给了他五千块,这下你可亏大了。”陈子奇不无责备地说道。
“赚不赚钱无所谓,我自求能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季凡淡淡地回答道。
“你小子这么乐善好施,我看以后干脆不如管你叫季大善人好了。”陈子奇笑嘻嘻地说道。
“嗯,我也觉得这个称呼对他来讲得确很合适。”黄欣怡眨着大眼睛调皮地说道。
“大小姐,你别看热闹不怕事大,尽跟着瞎起哄了。”季凡捧着那块雕版说道,“走,跟我到沈老爷子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