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坊,藏秀阁。
采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同座位上那人中间隔了珠翠帘子,还有几丈的距离,但是他仍能感受到那高位上那女子无法遏制的怒气。
“走了么?不知道行迹?”那女子低声说道,话音里是说不出的冷冽与阴森。
采柳只觉得畏惧难挡,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叩首的份。
那女子也不像是问他,更像是自言自语,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轻声道:“月儿,这就是你的选择?”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采柳只觉得心里难受万分,好像让这女子叹气是天大的罪过一般,对依月也生出几分怨恨。
那女子悠然地站起身来,走下高座,挑了珠帘出来,走到采柳的身边。
采柳看着她半截衣襟,腰间系着的飘带,与一双镶嵌了明珠的鞋子,心里满是无限地崇敬。
那女子在采柳面前止了脚步,低声道:“你叫采柳?”
“是,主上!”采柳叩首,恭敬地回道。
他早先本是依月身边的小侍,因不耐寂寞,一心往上爬,依月成全了他,捧他做了阁里的红公子。
眼前这女子,他早年也曾见过两次,每次见到,都觉得是满心地畏惧……与崇敬……
天下间的女儿,谁有这样的容貌,谁有这样的气度,哪个男儿能不爱呢?不对。“爱”这个字眼,没有哪里男儿能配得上。
采柳晓得依月的心事,因为他地心里……他的心里对这位主上也是满是崇敬……
“披榛采兰,柳絮才高,是个好名字!”她沉吟了一声。说道。
采柳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那女子已经低声道:“抬起头来!”
采柳满脸羞红,慢慢地仰起头,却是不敢直视那女子。HTtp://16K.Cn
只觉得她的光华无人能及,卑微如他,就是看她一眼,也是亵渎了。
那女子却是浅浅一笑,道:“怪听话的。这藏秀阁以后你来打理吧!”
采柳只觉得耳边金玉之音,具体说什么,却是反应不过来。
待到他省过神来,晓得自己已经为了这京城最有名地花坊的当家人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
那女子已经了无踪迹,屋子里,只留下淡淡的兰草清香。房东屋住。这边原本是书房,里面有软榻。因孔织过来住。便在书房里隔出一段来,搭了幔帐。
听着外间隐隐传来的呼噜声,孔织翻来覆去的,实在睡不着。
虽说她能自持。开始坚持不用这几个老仆人子守夜,但是最后他们闹到康和郡君面前。孔织实是拉不脸,去看康和郡君那责怪的眼神,便也任由他们了。
依月下午虽说吐了一口血出来,但是请大夫瞧过,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另外就是因多思少眠,身子有些虚。需要好好调理。
说起来,实是笑话,谁会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孔莲会给自己儿子起名为“良孝”。
一个“孝”字下来,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依月可怜并不可恨,说起来却是孔家亏欠他良多。
早一辈人的错误。使得他们这一辈人活得都不痛快。
想起往事来。孔织实不能理解为何楚氏看着温煦地性子,能作出这样阴毒狠辣之事。。1-6-K,电脑站16k.Cn。难道这就是父爱的缘故?为了保障自己孩子的身份地位,将一切隐患消灭于萌芽中。
那她,孔织,又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许是因被抱走了亲生子,伤心难过,顾不得其他的,才任由妻子的庶女长大?
明天她要去同康和郡君与姜等人告知依月的身份,但是却是要隐下两件事,一是其为藏秀坊红牌之事,二是他涉及三年前家变之事。
孔竹的意思也是如此,既是让依月归宗,入南安侯府,那没必要给这边府里的人心中插上一根刺儿,记得这些的只有她与孔织就成了。
不知不觉,孔织走到西屋来。她也不晓得什么缘故,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因正是月中,月上中天,屋子里影射进来月光来,使得屋子看起来并不那么黝黑。
她站在门口,看着床地方向,将要三更天了,姜瑞炎已经睡着了吧?
她带着几许惆怅,刚要转身离去,便听到姜瑞炎低声问道:“是你么?”
孔织心里立时多了欢喜,进了屋子,走到窗前,轻声道:“嗯,你怎么还没睡?”
姜瑞炎坐起身来,往床里挪了挪,给孔织让出地方:“吵得很!”
孔织听了苦笑,在中厅值夜的这两位,实是动静大了些,中间隔了墙,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姜瑞炎见孔织只穿了中衣,怕她着凉,掀开半拉被子,让她进来坐。
孔织站了这一会儿,脚丫子是有些凉,就凑身进了被窝。
“你怎么还不睡?还在想你那位兄长之事?”姜瑞炎问道。
孔织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也不全是,还在想二姐与三哥他们。都是至亲手足,不晓得他们知道多了个兄弟,会是什么感触……”
正说着话,就听外屋的呼噜声止了,传来咳声。姜瑞炎忙伸手捂住孔织的嘴巴,示意她噤声。
虽然他不会将几个老仆放在心上,但是却也同孔织一样,受不得康和郡君那责怪与质疑地眼神。
孔织忙收了声,支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就听到翻身声、磨牙声,半夜里分外清晰,听得孔织直皱眉。幸好是同姜瑞炎在一道,这要是自己个儿一个人守着屋子,听着这动静,也够得慌的。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呼噜声复起,孔织与姜瑞炎两个才松了口气,不禁都笑了。
“不能这样了,这样下去可怎么睡?明儿我同郡君说,将他们换下去,要是必须安排人值夜的话,就让南明、北耀带人值夜吧?”孔织小声说道。
姜瑞炎点点头,道:“嗯,那样也好!”
说完这个,两人倒是静寂下来,一下子不自在起来,有些不晓得说什么。
孔织因半夜折腾,见了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被窝里,确实暖和呢,她躺下来,将身子蜷进被窝,将身上遮了个严严实实。
姜瑞炎将她躺了,也跟着躺下,道:“你要在这屋儿睡,不怕挨骂?”
孔织嘟囔道:“只是要那个规矩,又不是要那个形式,咱们两个也没做坏事!”
姜瑞炎听她这般说,伸出手来摸了她的手,拉在手心中。
孔织只觉得暖暖呼呼的,很是舒坦,轻声道:“天亮前回去……”
今天,因已经过了孔织成亲后的三朝回门日,按照沈溪地意思,就要带着旨意往孔家去的,被沈幼淮给拦下。
事情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他已然是后悔了。不是后悔喜欢孔织,而是后悔不该在家人面前表现哀伤绝望之色,使得母亲乱了方寸。
数月前,打了沈溪耳光,口口声声说不能恩将仇报,不可为难孔织的母亲,为了他已经行事偏激。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从没有想要去为难孔织,也没有想着去为难自己的家人。
到底是存了盼头,到底是有着私心吧?沈幼淮的泪,簌簌落下。
他已经成了沈家地笑话,已经使得家族丢了颜面,他还能如何呢?母亲为了怜惜他,做到这个地步,他还要逼迫母亲到何时?
就算心里喜欢那人,就算晓得母亲地爱子之心,但是他也无法自我欺骗,无法厚着脸皮自诩为孔织的未婚夫婿。
这个名分,像把利刃,使得他成了凶手,使得他成为破坏孔织幸福地刽子手。
不晓得那人的心中,会不会后悔与他有人牵绊,会不会后悔多年前,曾就对他施以援手?
就这样认命么?安安分分地等着母亲安排亲事,等着大红的轿子将自己抬进文宣公府,等着那人的眼中露出鄙夷厌恶之色。
想到这些,沈幼淮不禁一激灵,坐起身来。
要是那样的话,还不若死了干净,为何要去做被人厌恶之人,而是还是被那人厌恶?
难道,就不能有尊严地活着么?
好像沉迷了许久,忘记了一切,连自尊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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