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拢兵器,聚集战马,挑灯夜行。
“兄弟们,加把紧,前面就是驿站,到了哪里大伙歇歇脚,弄的吃点。”马背上少年大声吆喝。
“一切听表少爷的吩咐。”家丁们大声附和着,腰间的首级左右摇摆。
“噤声”到了驿站外,打头的罗左制止住众人,赵行策马赶上问道:“罗大哥,怎么回事?”
“表少爷,你听。”罗左压低声音说道。
从驿站里面传出怒骂声、桌椅倒地之声,声音很大,却不是汉人的声音,那是草原上蒙古蛮子的口音。
“下马,备战。”赵行一声低喝,五十余名骑士下马拔出武器准备厮杀。罗大带人把守驿站大门,罗左、赵行各带十几名兄弟踩着月光轻手蹑脚靠近房屋。
屋外几匹战马百无聊赖摆着尾巴,好奇地打量着潜行的士卒。
老驿卒还是老驿卒,不同的是老驿卒被人踩在脚底下。
“大爷为你们大明拼死拼活,来弄点吃点你这个老不死还推三阻四的,是不是活腻了。”蒙古百户长哈日探身骂道。
“大哥,和这老狗罗嗦什么,先宰了他,我们兄弟再去他处寻些食物。”百户长的弟弟哈棒在一旁说道。
辽阳、沈阳之战后,王化贞负责安抚蒙古各部,升任辽东巡抚后他立即向插汉部大汗踏兔借兵五万。踏兔号称拥有铁骑四十万,其实那是漠南所有蒙古部落人数总和,踏兔也没有统一漠南,实际他连二万铁骑也凑不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踏兔还是明白的,拿了王化贞几万俩白银,一点力气不出也说不过去,于是象征性地派出了一千骑兵。
王化贞把一千蒙古骑兵全部配给了心腹孙得功部,平阳桥一战孙得功脚底抹油,蒙古骑兵也不客气跟着他就跑了。
哈日的百人队手脚慢了半拍,被金国轻骑冲的七零八落,只剩下哈日兄弟和几个手下逃出生天。哈日是个老猎户,一看女真人的架势就不对,惊扰猎物让其惊慌失措再赶着猎物四处奔跑在运动中下手,这招和自己在草原上狩猎的情形太像了,所以哈日带着弟弟没有跟着大队向沙岭跑,而是走了小道,惊恐万分的几人寻着灯光走到了盘山驿。
可看守驿站的老不死见他们几个是蒙古人,不仅不给他们弄吃的,还破口大骂,哈日一脚踹到老驿卒,哈棒领着几人四处翻箱倒柜,想找些东西垫垫肚子,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两个饼,还不够塞牙缝的。
哈日对脚底下的老驿卒也很不耐烦,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弟弟的建议。
哈棒见大哥同意了立刻抽出匕首,准备给老汉狗开膛破肚。匕首刚举过头顶,门“咣珰”被一脚踢开,破门之后“嗖”的一声,哈棒的脑袋传来钻心的疼痛,没等明白过来就命丧黄泉。被红白溅了一脸的哈日见到弟弟倒地才反应过来被人袭击了。
破碎的木门处挤进十几名浑身是血的明军,为首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年手中擎着大明骑兵特有的合力弓,正满腔怒意盯着自己。
还没有死透的哈棒在地面不停抽搐着,弟弟死于非命让哈日满腔怒火,可对方人手是自己的好几倍,护卫在少年周围的明军弓满弦,只要少年一声令下,哈日立刻就变成刺猬。哈日没有勇气和对方拼命,直接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希望能得到宽恕,百夫做出了表率,剩余两三个蒙古人有样学样磕头求饶。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大明驿站闹事。”罗左锋利的腰刀架在哈日的脖子上问道。
“我是王化贞大人手下的插汉部骑兵,明军在平阳桥被女真人打败,我们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到驿站只是弄点吃的,没有其它意思,将军饶命呀。”
“什么?你说什么?”赵行、罗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众人本以为哈日是个一股杆子或者漠南活不下去的蒙古鞑子,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是王化贞手下蒙古骑兵,更令人吃惊的是听说大军在平阳桥被击败。
少年上前一把抓住哈日的胸部,用腰刀顶住他的下巴,厉声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情急之下用力过度完全没有注意到锋利的刀尖已经刺进对方的皮肉里面,鲜血顺着雪亮的刀锋翻着跟头。
哈日双手指着下巴,口中不停地发出“呜、呜、呜呜”声。
少年把腰刀向下移了寸许,厉声说道:“说,大军怎么败的,有一句搪塞之词马上给你开膛。”
危机下有些人头脑往往更清醒,哈日就是属于这类人,生命受到威胁的哈日三言两语就把孙得功临阵倒戈导致大军溃败的事情说清楚了。
“孙得功,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老子不把你抽筋扒皮誓不为人。”听完哈日的叙述,一刀剁飞倒翻的桌腿,赵行恨声道。
大军一败,西平危在旦夕,舅舅手里只有千余残兵,自己必回去帮忙,对,回西平,立即回去,赵行再一不理会地上的蒙古人,径直走到门外。
“回西平”少年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战马,大声喝令着门外留守的罗大等人。
没等少年启动战马,驿站大门就被罗左堵住了,少年急道:“罗左,让开,你发什么疯,没听说大军溃败了吗?西平危机万分,现在舅舅哪里谁都指望不上了,你不跟着我一起会西平堵着门干吗?”
“军令如山,军门给我等的命令是护送表少爷去广宁送,信就是天踏下来也的把信送完了再说。”马头已经碰到了罗左的额头,罗左丝毫不退让。
“兄弟们,告诉表少爷,违背军令是何下场。”
“斩无赦”
“表少爷,我等何尝不担心西平的安危,大人军令如山,你既然接了军令,回西平只有死路一条。”
罗左的话如同锥子,让少年泄了气,没错,罗一贵给他的军令是送信,只有送完信,完成了舅舅的交待才能说其他事情。
“走,不要歇息了,连夜去广宁。”少年狠狠盯着罗左说道。
“等等我”从地上爬起的老驿卒重新出现,手中多了根鸟枪。
从马上看过去,老驿卒身材更显的干瘪瘦小,少年想不通老驿卒去凑什么热闹。“大爷,我们去广宁送信,你跟着去干吗?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是待在驿站比较稳妥。”马背上的少年温言劝解道。
老驿卒眯起双眼看了看少年,说:“孙得功临阵倒戈,不投建奴,反而逃向广宁,他所图甚大,你们能不能进广宁还说不定,我跟着你们,也能替你参谋参谋。”
一个老驿卒能替自己参谋什么,这老头估计是怕乱兵再来祸害他,找个借口回广宁而已,但是老驿卒好歹也算帮过自己,直接拒绝他于情说不过去。
“罗左,给大爷一匹马?”既然想回广宁,就给他战马让他自己回去,带着一个老头这一路还的照顾他。
老驿卒也不答话,牵过战马变戏法从身后掏出几个布包挂在马鞍上,每个布包上都绣着一个黑色“戚”字,老驿卒上马的动作干劲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