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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玄正要溜出节度使府，却被崔宁迎面撞上。

“李博士，今日校场演兵，鲜于大人让我来请你同去观看！”

“演兵，关我何事？”李玄本来还想再去黄氏生药铺，跟几位兄弟商量，如何给那封二娘下聘礼呢。昨日光顾着喝酒了，结果晚上醉得不成样子，还是王五云找了辆车，把他送回了节度府。

“大人说了，一定要请您去看！”崔宁执礼甚恭，但语气中却又透着不容否定的坚决。看他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一张国字脸，有棱有角，剑眉飞扬，双目有神，透着一种刚毅，颇有军人气质。今天穿着全副戎装，更显得威风凛凛。

李玄见他腰间挎着一把长长的唐刀，那刀鞘也不知是什么皮革做成，看上去黑沉沉地，还有几颗耀眼的宝石点缀着，刀上的铜环也是黄澄澄地，甚是抢眼。这是唐刀啊，一个传奇的名字，日本刀的祖宗啊，顿时勾起了他对兵器的兴趣。

去看看演习也好，顺便问鲜于仲通要一把唐刀玩玩！

“如此，那就请将军带路！”听鲜于瑾瑜说，这崔宁文武双全，人又侠义，如今在鲜于仲通手下当了个致果校尉，叫他声将军那是有点高抬了。

“请！”崔宁也不客套，转身大步而行。

鲜于仲通今天也是一身戎装，头戴银盔，身穿明晃晃的文山甲，骑在马上，看上去真有开府立衙的大将军的威风。他见了李玄，也不下马，只是拱拱手道：“今日我天保、威远二军校场演武，就将李先生前往一观如何？”

李玄心道，你是想引我上钩，早日把那火药配方交出来吧，呵呵，也好，趁此搞把唐刀！

“将军好威风啊！李某正欲一观我剑南军威，如此甚好！”

那崔宁早已牵过一匹马来，李玄硬着头皮跨了上去。他后世虽然骑过马，但只是在草原上旅游时玩玩而已。这回可真是胆战心惊地跟着鲜于仲通的卫兵马队，好不容易咬牙跑了几里路，才出了城。这一路上真是惊险无比，生怕一个不慎，摔下马来，伤了自己事小，脸面尽失，以后还怎么混啊，让人笑话死！

校场在成都府的西面，再往前便是广汉。此地正是成都平原，只见茫茫衰草，一派肃杀景象。一片坡地上搭了一个高台，坡前空地上，面对面站着两支军队，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正等着鲜于仲通一行登上那高台。

鲜于仲通携了李玄登台，在台前站定。台前擂起了战鼓，台下众军跟着鼓噪起来，李玄远远听得，却是“天保！威武！”“威远！必胜！”

鲜于仲通见了面有得色，笑着对李玄道：“你看我这天保威远二军，军威如何？”

“大人治军有方，我剑南军，威武！”李玄道。“不过，这看上去就几千人啊，难道剑南就这么点军队？”李玄又问道。

“哈哈，此乃天保、威远二军而已。WWw.360118.coM我剑南共有十军，捉将十五，守城团练三十二，另有边镇三十八，岂止这几千人！”鲜于仲通笑道。

“那共有多少兵丁呢？”李玄想着把这剑南道的兵源总数先摸个底，看看这位“西南军区司令员”手下到底有多少兵。

“我剑南道，兵将五万有奇！此天保、威远二军，却是我近年招募的，余者皆为府兵。”鲜于仲通道。

李玄心想，这天宝八年一来，天下的府兵都要变成募兵了。大唐的兵制，在这一年将得到彻底的改变。从府兵制向募兵制的转变，虽然短期内增强了大唐的兵力，但也埋下了日后动乱的祸根。

两名身穿铠甲的将军上得台来，单膝着地，行了军礼。

“天保军将方琦，参见节度大人！我天保军整营已毕，只等大帅将令！”

“威远军将郭胜，参见大帅！威远军士，随时待命！”

“好，传我将令，今日两军步骑会操，即刻开始！”鲜于仲通掷地有声地下令道。

“得令！”二人转身下台，将台上令旗一动，那两支军马各自向后退去。看来是准备结阵厮杀了。

李玄见那些军士一营一营整齐有序地做着战前准备，丝毫也不见混乱之像。军士们看上去精神饱满，刀甲鲜明，心道，这样的军队，在冷兵器时代可以称得上强军了吧，怎么会输给小小的南诏呢？

“你看，我天保军乃是玄甲骑兵，不仅军士披着重甲，连马也有甲片相护！军中以枪兵、槊兵为主，弓手弩手为辅，重骑轻骑各半，人各两骑，可以千里奔袭，飘忽如风！这支骑兵可是我重金打造出来的！整个剑南，也只这两千余骑啊！”鲜于仲通指着左边的天保军，自豪地道。

“重甲骑兵啊！”李玄心道，这是用钱打造出来的啊！人数少了点，但看得出来，还是训练有素的。这就是鲜于仲通手里的王牌战略部队了吧。

“那威远军，却是步战为主。除了斥候营外，余皆战卒。有弩营弓营，有盾兵刀兵，有长枪兵、陌刀兵，此乃我军阵战主力。今日操演，便是步骑对冲，且看胜负如何！”鲜于仲通在点将台上指点方猷，一派豪迈之气。

李玄知他虽是书生，但喜谈兵。如今手握方镇兵权，正是如鱼得水之时，便跟着附合几声“威武、雄壮”，心中却在想，那天宝之战，打了两仗，把大唐的元气都给打伤了，否则安禄山兵起，如何能够长驱直入？

“我剑南地处西南，吐蕃、吐谷浑乃是我大唐宿敌。每年犯边，民不堪扰。又有南蛮氐羌等夷族时常作乱，我身兼节度之职，守土有责，不整军备战，如何能威摄番夷？”

李玄这才明白，他是以吐蕃为主要的假想敌。吐蕃以骑军为主，而我大唐却以战卒为主，步骑对战，正是吐蕃与大唐的模拟战争。鲜于仲通毕竟也算是知兵的！

“那南诏，不会跟我大唐打仗吗？”李玄有心试探，便问道。

“南诏？哈哈哈，摄尔小藩，岂敢与我大唐为敌？况且眼下六诏已并，吾皇亲授诏书，那南诏已是我大唐藩国，如何敢判我天朝大国？呵呵，你是多虑了！”鲜于仲通果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李玄心道，正因为你轻敌，才裁了大跟头！不过现在，他可不愿意露出一丝半点来。

两人正论说间，眼前山坡之下，威远军列阵已毕，却是左中右三个整齐的方阵。各兵种有序搭配，看上去坚不可破。而对面的小山坡上，天保军也已形成冲锋之势，战马长嘶，兵甲映日。这情形，李玄也只有从电影里看到过，不由得也是热血沸腾！

“今日我请你来，虽是一观军容，却也想将那震天雷用于战场。我已寻思多日矣，此物若用弓弩发射，可达百步之外，若用手掷出阵前，也可达数十步之外，既可惊马，又可伤人，还可大壮声势。实乃利器也！炼师若能将此物献出，岂非我唐军之大幸乎？”鲜于仲通分析大势，晓以大义，一心想把那火药弄到手。虽然他已于李玄达成合作，但这军中之器，要造出来总需时日，当然是越早越好！

李玄笑道：“大人何须担心，李玄必当尽力。不过，我却想让大人拿一物来换！”

“什么？何物可换？”

“我想要一把好刀！喏，像崔将军身上的那样就行！”李玄仍然笑道。

“啊？哈哈哈！你这小玄，何不早说！”鲜于仲通大笑道。说着，便把他自己身上挎的那把刀解了下来，笑道：“你看这刀如何？”

李玄看时，这把刀跟崔宁那把相比，何止名贵一星半点？他哪里敢要，忙道：“大人解刀相赠，李玄哪里敢受？这这……这使不得！”

“哎，你若将那厉害火器弄出来，其价何止区区一刀？小玄，我鲜于仲通可是一言九鼎之人，今天，此刀归你了！但你那火器，可就归我了啊！”鲜于仲通也不跟他废话，将那柄沉甸甸的唐刀塞在他手里！

李玄心道，不要白不要！可是，眼下你鲜于将军站在点将台上呢，腰里没把刀，还算个什么统军大帅，等军演完了我再要来不迟。

“呵呵，大人，将军，你先挎着，等这攻战演完之后，我再取去如何？”

“好个小玄，有你的！好，就这么说定了！”鲜于仲通只觉得这小玄越来越可爱了。

“咚咚咚”，战鼓声突然大作。那坡地上千骑尽出，天保军分为数路向着三个方阵冲过来。不待那些骑军近前，早有令旗军鼓指挥着方阵中的弓弩手准备就位，只见阵中的重弩早已发射，一枝枝长箭射向烟尘起处。

“这伏远弩能达二百五十步，是阻敌的利器！”鲜于仲通指点道。

果然，那些中了箭的骑士便下了马，不再冲锋。而大部骑军，仍以重甲兵在前，忽然策马提速，像山一般地向方阵压来。

李玄看得过瘾，连声叫好！

这边三个方阵之中，漫天箭雨洒向冲阵的骑兵。可却挡不住那冲来的洪流。这重甲兵全身只剩手眼，根本就不惧弓箭！

“那些箭可是去了镞的吗？”李玄问道。

“没用铁镞，是包了石灰的！”崔宁站在鲜于仲通的身侧，他是剑南军中的宿卫军将，不能亲自上前冲杀，总觉得心痒痒的，眼里流出的是一种冲锋的渴望。李玄看在眼里，心里早有了主意。

“你看，这时如果我阵出飞出成千上百个震天雷，可能阻挡那铁甲军吗？”鲜于仲通忽地问道。

“大人！你放心，我会弄出一种厉害的火器，让那些铁甲军近不了阵前！”李玄心想，这时如果弄些大炮，对着马群一阵炮轰，该有多过瘾呢！反之亦然，这方阵哪里经得起炮弹的轰击啊！

看起来火枪是威力不够的，面对这种重甲骑兵，也许只有大炮才管用吧！可是大炮这东西，真的能在唐朝弄出来吗？李玄心里没底，但他却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让火器时代提前到来吧！本来这火药就应该在大唐盛世出现在战场上，可鬼使神差，偏偏晚了三百多年！这段历史，想起来都让人心痛啊！

铁骑在阵前忽地分成数股，团团地将方阵包围起来。这时马上骑士舞动大槊和长枪，跟阵前的陌刀手，长枪手斗在一起。场上开始混战起来。

这方阵也真是训练有方，第一波的骑兵冲击，全是由最外层的长枪兵挡住。那一杆杆长枪斜斜地前刺，像刺猬一样，让骑兵无从下手。接着长枪兵退后几步，第二排是陌刀兵，那刀尖却是双刃的，像一块古代大臣执的圭角，可刺，可破，可削，可劈！手里长长的杆子，正好能够得着马上的骑士！

“你看，这陌刀之法，乃是陇西王忠嗣王将军亲自传我的！若是那马上骑士只执弯刀，遇上我这陌刀兵，百不一幸！这陌刀，又叫‘斩马剑’，对付骑兵，最是厉害！”鲜于仲通兴奋地对李玄道。

李玄放眼看时，见那陌刀飞舞灵动，果然是骑兵的克星。但骑军手中的长槊，势大力沉，也能堪堪敌得住。两军混战在一起，下地的骑兵则被长刀手和盾牌手组合起来的步军围困住，由于身上的重甲，那些天保军占不到一点便宜。

杀声震天，尘烟四起，李玄看着场中的这场大战，心思早已飘忽不定。冷兵器时代的厮杀，凭的是战阵，装备和武器，真是关键的因素啊。当然，人的因素，永远是第一位的。但是像唐军这样装备精良的军队，为什么打不过吐蕃，打不过大食呢？未来几年里，唐朝的军队，一场一场地败下去，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呢？

最后的结果，是威远军小胜天保军！鲜于仲通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这天保军，在他的设想的这次军演中，正是飘忽不定的吐蕃军！

可是李玄心中却在想，那南诏的军队乃是山地丛林作做的蛮兵！若是以此堂堂阵战去对敌，根本就摆不开，人家用游击战术拖都能拖死你！看来，有必要跟鲜于仲通慢慢地沟通啊，如果能弄一支像后世特种部队那样的机动部队，靠单兵的力量，南诏又如何能大胜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