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玉华石壁
沿江渡口的北栅镇里的亲戚朋友均探访过了,没林父的消息。 首发--无弹出广告亲友都称林展翔为林贤侄,林公子的,陆湘羽也不知他真名是林展翔,仍叫呆子。林展翔隐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并非故意串谎。找不到爹,心里积郁,转辗周边的南阳镇、大岭滩、黄石县、松山湖小镇``````然父音一如石沉大海。按理讲,家园毁了,林父该投靠熟人才是。林展翔搜索记忆,远亲近戚,甚至狐朋狗友无一遗漏全登门了。他想到一个很坏的可能,驰马又回到旧址那鲁残庄,翻出几十副烧得发焦的骇骨,可是他无法从骨架中看出死者的身份。陆湘羽还没用饭,见了这堆黑骨,只能呕胃酸水。吐完酸水,两人将骇骨入土,死者身份未明也是好事,省下立碑的这道程序,但三跪九叩省不了,既然头磕了就不白磕,总要他们显显灵,保佑能找到爹。
林展翔寻父无果,情绪跌到十八层地狱的下一层,这堆残骇又确定不出是否有爹在,直是生死未卜。陆湘羽这些天难得很乖,没耍xìng子,没发脾气,兼学会慰解人。林展翔无处抒胸臆,诉悲肠,便和陆湘羽到草坂古原。
草仍旧绿,风仍旧爽,却物是人非。泛现起表妹依依的丽影,林展翔痛定思痛。面对一望无垠的原野长满芦草,陆湘羽张开翅膀,深呼吸,心旷神怡。她一扑到他怀里猫腻:“高兴点呀,找不伯父还有我呢。”林展翔抽嚏,有泪两行,轻点头。陆湘羽踮起脚尖,顶额碰碰他的眉心,嘻嘻笑道:“呆子,你不是说你给仇人追杀么?伯父想必是不愿再遇仇敌就隐居了。”林展翔暗忖:“破胡刀的事弄得家毁人亡,料来爹是不愿牵涉其内,便正如湘羽说的,找个隐蔽所在辟居了。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觅遍亲故也徒劳,他先以为父亲八成遭不测了,这时想到父亲为避仇而隐居,更有说服力,遂破涕变喜。
二人偎在一块,林展翔讲了小时光常到这草坂古原玩儿的乐事。喜欢一个人,对他的一切都感兴趣,陆湘羽听得津味,笑声不歇。
在他们的右方约四形的燕尾飞刀助其逃亡。林展翔携刀逃去,净空、悬弘急追在后,周雁只见悬止杀了林镇伟,也骑马跟在净空之后,一路跟到崖上,藏在暗处。
林展翔跳崖后,净空派人找崖底的入口,找了三四个月也没寻到进谷之径,还不言弃,便结绳垂落,叫悬弘攀绳下去探险。悬弘却死于谷底,净空也不知道,等了两天不见他上来又遣悬业顺绳而下,这个悬业爬到绳子继截处,仍望不着底,悬在半空,吓得面无人sè,心想:“这么粗的绳也断了,无怪悬弘有去无返,再往下会死人的,还是命要紧。”上得岸来,净空遂问下方如何?悬业谎称:“谷底毒蛇害虫满地爬,豺狼虎豹随地走,尚有两堆白骨,料是悬弘和那林家小子的。此处去不得,真要去,尸骨无还。”净空窘惊,步至边上,但见云雾缭绕,苍霁锁谷,暗想,宝刀虽稀罕,命却只有一条,罢了。遂领众而散。周雁将一切瞧地眼里,也是一般的心思,怏怏回了旧居,为父守孝,闲来常到草坂古原坐坐,以此度rì。
这天周雁照例到草坂散心,触景生情,每次都念起少儿捉弄林家小呆子的乐事,觉得亲睹他跳崖,无能为力救之,遗憾极矣。斗闻有熟声,惊见林展翔未殒,忽喜忽讶,暗道:“那rì我明明看他纵身坠深渊,他怎么还活着?贼和尚净空叫那人下探深谷,不是说毒蛇害虫,豺狼虎豹随地走么?莫非那人撒谎了?”林展翔与陆湘羽谈了会话,相挽相搀,兴盛归去。周雁偷偷跟踪,她想林公子既然没死,破胡刀必在其身,得设法取回。
转至大岭滩集市,林展翔、陆湘羽到馆子吃面。长江自北一带均多种小麦,以面食为主粮,是乃气候水土所致。林展翔边用餐边揣摩怎生可寻得家父,竟吃不知味。陆湘羽洞悉其意,进慰言安藉:“我不到十岁,就再看不着爹娘了,好歹也这样过。呆子,你才与伯父分开半年,可比我幸运得很啦。你爷两能否重聚,要靠缘份。我爹教人计害,困于荒谷十余载chūn秋,父女始终未曾相见,这就是无缘吧。所以你不要灰心、沮丧,且由老天安排。”林展翔吁声短叹,他想父亲避仇隐居,固是难寻,却不轻言休。
结帐出门,各牵马行街,聊着家常琐碎话题。迎面一中龄粗汉强行拽住一少女走来,引路人唏嘘指点。这少女是周雁,她在粗汉的生拉硬扯下哭乞:“不要!不要!我不去,求求你放了我``````”粗汉啕道:“我把你养这么大,不卖岂不白费我的粮食。快走!”说话间又使力扼来。林、陆见之,火炽胸襟。陆湘羽咄骂:“青天白rì,还有王法么?”正yù伸手挟阻,人群中一女子越众而前,一条竹棒显神威,打得粗汉哇哇唷,路人啧啧称快。有人出头,林、陆也不介入,悄立一旁看女子怎个斗恶霸。
那粗汉咕噜站起,积怒冲冠,捻高袖子,呔道:“好你个小娘们,我‘松岗霸虎’恶无行的事也要你管!”说完碗口大的双臂压来。那女子容sè秀美,直追西施,劲装素束,英风飒爽。她使一记“棒回掠地”,扫恶无行的脚盘,这一掠借了力,直把恶无行打个倒栽葱。周雁暗叫失策,她原是花了一两银,请这个地痞“松岗霸虎”恶无行,演一曲“逼良为娼”,让林展翔“英雄救美”,好跟在他身边,方便查探破胡刀。不意竟杀出一名无敌美少女,捣浊了这锅汤,心道:“死呆子,臭呆子,英雄救美这么好的机会也不表现下,就知道傻呼呼的楞在那,气人呀。”恶无行再爬起,yù重镇男人雄风,可那少女一举棍,就吓退三步。少女没打他的意思,只是将竹棒挑在肩而已,她说道:“恶无行是吧,嗯,你干嘛欺凌这位姑娘?”恶无行虽胆怯,但还理直气壮,指着一旁的周雁道:“他是我捡的,从小养到大,花费我不少钱,我不卖她岂不亏大了。”少女怒火由脚底烧到头盖:“混帐!一个大活人,你当货物来买卖,天下有你这样做爹的么?听着,再财迷心窃,作此等缺德勾当,我打断你的腿。”恶无行雄辩道:“我是她的养父,我有权利cāo纵她的``````”少女不给他说完,恼火又从头盖又烧到脚盘,抡棒就要轰去。周雁扯住少女,苦楚楚道:“姐姐,别打他啦,他挨了棍,回去会拿我出气的。”少女想的也是,救人要救彻底,说道:“多少钱?我买了她。”周雁暗中给恶无行出示一只手指,恶无行即道:“就十两白银。”少女媚目大睁:“什么?十两白银?”(按元明货币计,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一两银等于一千文钱左右,即是一贯铜板。清代一两银可换两千到三千文钱。一个普通平民一年有一两半纹银就足够了。)少女听到这个数目,无疑咋舌了。恶无行得意笑道:“没钱呀?没有算了,我卖到梅艳坊去可能不止这个价呢。”少女气急,然而搜遍全身不过四五十个铜钱,与十两银子相差好比南北二极的距离。她本来就不富裕,这下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展翔拿出燕王送的那只元宝,说道:“这个够了么?”恶无行见钱眼开,双手捧过:“一锭金可竞十两银子,有多不少。”喜得他裂齿合不拢咀。陆湘羽有点心疼那只黄灿灿的金元宝,这都能买一辈子的月事布了,喝道:“拿了钱还不快滚。”恶无行得了笔横财,乐翻天:“就滚,就滚。小女便是公子的啦。”藏实元宝,欢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