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和鬼子翻译官
作者:无名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44

冬天来临之时,我住的宿舍非常冷,所以我就搬到了校长室的里屋,当时,还有一位老师,和我一起住,他就是本学校的rì语老师赵福,据说他是rì本侵略中国时的二等翻译官,后来在rì本投降后,他有立功表现,当时的zhèng fǔ对他宽大处理了。 首发--无弹出广告他今年六十多岁,个子不高,一口白牙,秃顶,面sè是白里透红,平时总好两手插兜,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好喝几口,他有一个白兰地小酒瓶,里面只能装二两酒,一到了晚上,他就拿出一包饼干来,坐在炕上,打开酒瓶,就着饼干,一口饼干,一口酒,自己喝的津津有味儿。

晚上,都是我亲自烧炕,我打扫室内卫生,我还给他打洗脚水,洗脸水,他对我也心存感激,有时他也让我陪他喝几口,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在一所空旷的学校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我只有一台录音机,还都是英语磁带,实在是无聊得很,我们两个人说着过去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我当听众,他来讲,我来听,听他讲在给rì本人当翻译时的那种生活,他对我讲:“你们可能都在认为我那时很风光,其实我内心有多痛苦,谁也不知道,我家原来有几十晌地,是一个中小型地主,我从小就受到了高等教育,学会了rì语,准备去rì本留学,可是,中rì战争爆发了,我就没有去rì本,在本国想找一个事情做,可是,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哪有什么适合我做的事情啊。我的父母都为我cāo心,他们整天的唉声叹气。”

“后来,我们村的一位保长给我介绍给rì本人当翻译,开始时,我不同意干这门差事,我父母看我身小力薄,就劝我说:‘小福啊,你就答应了吧,你该当你的翻译,但是你的心里想着咱们中国人就行呗,不要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去得罪rì本人,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怕啥。’我听了父母的话,也就干上了翻译,开始时,我翻译也有错误的时候,常常遭到rì本人的训斥,我一着急就冒汗,还口吃,小rì本鬼子想不要我当翻译,他们想换掉我,我那时的年纪也小,胆子也小,可是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讲着讲着,他有一点儿累了,就躺下了,我也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里,他把电灯关掉后,就闭上了说话的那张嘴,“呼噜,呼噜”地睡了过去。我有时睡不着觉,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不断闪现出赵福老师那年轻时的身影,头戴rì本的小倔头帽,腰间挎着小手枪,在rì本鬼子的身前身后转悠,点头哈腰,“叽哩哇啦”地翻译着,一句翻译不准,就遭受训斥和谩骂。他一个羽翼未丰的少年,懂得什么呀?也够难为他了,不能都拿着抗rì英雄的标准去要求他们,去衡量他们。

我对睡在我身边的这个小老头,有太多太多的谜团,可是,又不能一下子就说完,得慢慢来,想着想着,我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白天里,赵福老师的身影,在学校的各个办公室里出现,他的rì语课越来越少了,剩下的两个高中班马上就送走了,他也就完成了他的使命,他没有劳保,他也是学校聘请来的,工资和我一样多。他有一个毛病,一天到晚总爱放屁,放屁的声音还很想,无论是在什么场合,他都放屁,放完屁之后,自己还“嘿嘿”的笑,有几个女老师很是烦他,他也不在意,还总是去那些女老师面前放屁,放完屁就笑,我们都不在乎,只有那些女老师很在乎他的屁,说他放的屁很臭。

赵福老师,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今年有五十多岁,来过学校找过他,没有进办公室,就在办公室外面,她来学校是来找他商量什么事情的。当时他正在我们教研组里“嘿嘿”地笑个没完,因为他又来放屁来了,我也跟着笑“嘿嘿,赵老师放的屁不臭啊”“那是,那是,放屁要是臭,那还叫屁,屁本来就不臭,嘿嘿。”他说完这话还笑,我对这样的人有一点儿不理解,他为什么总爱放屁呢?这是一个谜,可是在放屁之前应该躲出去放,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怎么还总是找人多的地方,还有女老师在场,这人不怎么正常。

赵福老师有一个美丽的妻子,今年有五十多岁了,比赵老师小十几岁,那还是赵老师在解放后,一个地主家的千金,无人我敢娶她,赵福老师也是地主家庭出身,他不怕家庭出身,就把她取了过来,有一次,赵老师的妻子来到学校看望他,因为赵老师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回家了,她很惦念赵老师,就自己走着走,她家距离学校有二十多里路,她还给赵老师带一些好吃的东西来。

我们看见这位五十多岁的小老太太,头上没有一根白头发,梳着齐肩短发,脖子上围着一领紫花的沙巾儿,身穿一件紫花的对大禁的小衫儿,下身穿一件儿粉sè的裤子,脚上穿一双黑sè的千层底布鞋,鞋脸儿上绣着两朵小红花,身体匀称,体态丰满,前胸高高突起的两个小馒头,说起话来还直发颤。她也是白里透粉的皮肤,眼角处略有几条不太明显的鱼尾纹,大眼睛,黑黑的眼珠,长长的眼睫毛像是后贴上去的,细细的两条柳叶弯眉,一说话时还向上一挑一挑的,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地镶嵌在两个脸颊的正zhōng yāng,鼻子下面的樱桃小口,一说话时还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圆润的下额上还长着一颗黑黑的美人痣。有几个女老师一边看着一边品评着面前的这位小老太太。

赵老师的老婆回去以后,那天晚上,赵老师又像往常一样,喝上两口,他还让我也喝两口,吃着他老婆给他送来的咸鸭蛋,炒熟的花生米,我们两个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唠着,我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他后来的事情,他喝了几口酒以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在给rì本人当翻译的时候,rì本人在咱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打什么仗,叫我跟着他们各处去找粮食,办rì语学校,没几年,小rì本子就投降了,在国共两党开战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小县城,跟人家学习做买卖,开当铺,当学徒,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那时我也学徒期满了,回到家里想自己开一家当铺,我父亲也同意了我的要求,当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的时候,zhèng fǔ不允许我开当铺了,闹土改以后,我家里的农田也被分了,什么都没有了,给我家定的是地主成分,我父亲和我母亲整天挨批斗,后来,我父亲吃不了苦受不了这个罪,就上吊自杀了,留下我母亲和我,在农民会的监督下,参加劳动改造,那时候我也有想死的心,嗨,那rì子可是真难熬啊。”

说时,眼眶有些湿润了,我也在一旁叹气说:“你父亲太不坚强了,吃一点儿苦就受不了啦。”“你可不知道,那时的农民批斗起地主来有多恨,皮鞭,木棍,铁丝,一股脑地往我父亲身上抽,把我父亲抽的遍体鳞伤,死去活来,还不让你吃包饭,穿惯了绫罗绸缎的人,冷丁地穿粗布衣衫,他能受得了吗?再加上他每rì受批斗,在太阳底下一晒就是几小时,汗如雨下,几次昏倒在批斗台上,我父亲死后,我就和我母老老实实地参加劳动改造,后来解除了劳动改造,让我们也参加了农民合作社,可是,无人和我说话,和我接触,我在合作社里,吃大锅粥时,都是靠一边儿的,急忙吃上几口就马上离开,所以吃起饭来,呛风冷气地吃进了一肚子气,回来以后就好放屁。”

“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那你和你妻子是怎么结婚的呀?”我又问道。“我和我们那口子纯属于缘分,那时,她家也是地主成分,不过,她父亲会做事,在解放前的一年里,就把家里的田地都给卖掉了,牲畜也卖掉了,留着不多点儿地,自己种着,解放以后,给她家定的也是小地主成分,不过她家没有挨批斗。”“地主怎么还有大地主小地主啊?”我打断他问。

“有啊,大地主刘文彩你听说过吧,中小地主和中农就差不多了,中农以后就是贫农,贫农以后就是雇农,雇农是最穷的,什么都没有,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她在解放后也参加合作社了,和我在一起劳动,人们故意把我们俩往一块儿安排,我们俩就像他乡遇知音一样,总也不说话的人冷丁说起话来还真多,她对我很好,年轻时,她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儿的都没有赶上他的,有几个贫农子弟都想往她跟前凑合,可是,都被她的成分吓跑了,我就不怕什么成分,我们俩个是臭味儿相投,谁也不嫌弃谁,结婚以后,她给我生了一儿一女,现在也都成了家,我家也分点儿地儿,我又挣点儿现钱儿,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