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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庸出生医学世家,祖上便是宫中御医,早年又留学美国,中西贯通,医术堪称jīng湛。有他出手,李云道身上那些伤倒也不豫有后顾之忧。缝好伤口上了药又裹上绷带,李云道便沉沉睡去。
可是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命案,而且是王小北这位皇亲国戚级的纨绔遭袭,出动了半个jǐng卫连的人马沿途搜了近十里路下去,依旧途劳无获。白小熊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他老子白熊将军。以白熊在zhōng yāngjǐng卫团这么多年的经验,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连夜召来集团部人员开了紧急会议,加强重要人员的jǐng卫措施后,还是将案子转交给了京城市局刑侦队。
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吃了周唯庸带来的膏状奇药,李云道这一觉竟睡得出奇地香,而且极难得地没在清晨天亮时被生物钟叫醒,一觉直接睡到rì上三杆。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王小北仰着脑袋张大着嘴、斜依在床边的躺椅上打着呼噜,看样子应该是不放心受了伤的李云道一个人待着,这才从昨晚陪到现在。
门口突然探进半个垂着黑瀑布般长发的脑袋,一见李云道睁开眼微笑看着自己,顾小西连忙冲进来:“云道哥,你起来干啥?周医生说你得躺着静养一个礼拜。”
不过李云道还是支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依旧疼得他脸sè变形:“妹子,现在几点了?”
顾小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卡通迪士尼的手表,笑嘻嘻道:“才十点出头。你别起来了,扯到伤口就麻烦了。放心好了,我妈请了半个月假,这会儿正炖着肉骨头汤,中午直接把饭给你送到房间来。”
王小北这会儿也被吵醒了,转了转脖子,看到李云道坐了起来,立马急道:“快躺着快躺着,老周昨晚说了,你这伤得躺着养才行。”
“没多大事儿!”李云道笑了笑,“你看我身上的伤,哪道不比这更严重,没事儿。”李云道大咧咧地笑着,坐起身的时候被单滑到腹部,除了裹着绷带的肋骨处外,其余的旧伤疤依旧触目惊心。“放心好了,拿你们的话来说,我就一只碾都碾不死的小强。”
顾小西嘟了嘟嘴,又跟李云道闲聊了两句,这才退了出去。目送顾小西离开,李云道问道:“昨晚那些人的身份查出来没?”
王小北摇头:“尸体都检查过了,没有一个有指纹纪录,脸也生得很,不像是京城里头的人。”
李云道点头道:“应该不是京城人,我听最后招呼撤退的那人口音,有点儿像是东北口音。”
“这倒是有可能,东三省的惯匪跑出来都是不要命的大枭,尤其是手上沾过血的。可这事儿实在是太邪门了,死了一地的人,居然没一个能查一身份的。”
“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让你查到身份,换句话说,昨晚如果不是有小白这员猛将在,就凭咱们俩铁定没法囫囵着回来。”李云道也干了一段时间的公安,分析问题时自然看得很透彻,“我原本以为可能是蒋青天那边派来的人,但是看他们上来就对你下死手,倒不像是他的作风。”
“除非那孙子活腻歪了,我平常哪是懒得去跟他争,他要真敢跟我玩这一手,我今儿就带人废了他丫的!”王小北恨恨道。
李云道摇头:“这事儿很蹊跷,我琢磨着应该不是蒋青天。全天下都知道他跟我不对付,我才进城第一天就出事儿,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蒋青天下的手。以他那么自负的xìng格,应该不会干这种天下人一眼都能瞧出玄机的蠢事。”
闻言,王小北也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蒋青天应该没这么蠢。打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他那人骨子里清高得很,这么拙劣的手法倒真不像是他的手笔。而且,他们家老爷子说什么也是咱老爷子的老部下,事事都唯我们家马首是瞻,他没胆量也没必要上来就要我的命。”
李云道仔细回忆了昨晚的那场血搏,突然皱眉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昨晚那些人从出现到撤退也有几分钟的功夫,但那些人几乎刀刀都取向我们的致命处,显然是不想留活口,什么人跟你我有这么大的仇恨?又或者说,杀了你我白小熊这几个人,谁才会真正得利?”
听完李云道的话,王小北的脸sè突然连续变了几次颜sè,最后才皱眉道:“你先好好休养,我出去转一圈,有消息我通知你。”说完,王小北起身就走,到门时正好与顾小西擦肩而过。
“哥,上哪儿去?妈说马上吃饭了。”顾小西冲自家哥哥的背影不满地喊道。
王小北头也不回:“你们先吃,我出去办点事儿。”
“成天就知道瞎跑。”顾小西嘟囔着跨进房间,“我哥这人从小就这样,成天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李云道笑道:“北少是有大智慧的人。”
“就他?还大智慧?他能有点小聪明就不错了。”顾小西一脸恨兄不成钢的表情,似乎这丫头没少听她母亲唠叨亲哥哥王小北的窝囊事儿。
李云道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小西这才脑袋一拍:“说话都忘了正事儿。云道哥,我妈说准备开饭了,如果你不想下床,我就盛好了给你送过来。”不知为什么,自从看到李云道一身的旧伤后,顾小西特别愿意来照顾这位离家二十多年的大表哥。
“不用麻烦了,我起得来。”
“哦,对了,差点忘了,刚刚蔡家派人送来了一个小孩儿,长得怪机灵的,说是你弟弟。我妈看你睡得正香,就让他自己在前院里头玩呢。”
李云道大喜:“是十力吧!”
“对对对,他说自己叫十力什么措,挺奇怪的名儿。”
“十力是藏人,那是藏人的名字。”
“哦,怪不得呢,小孩儿长得怪好看的,可他为什么说是你弟弟呢?”
“十力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我大师父带回来收养了,后来就跟着大师父修习大乘密宗,我下山的时候,大师父让我好好照顾他。前段时间,江南出了点事,我担心他的安全,就让桃夭把他带回běi jīng来了。”
顾小西一愣:“他现在景山读书?”
李云道点头:“是啊,怎么了?”
顾小西扮了个鬼脸:“没事儿。”
李云道也没多想,让顾小西帮着他一块儿穿衣服,昨儿沾满血污的衣服是不能穿了,今天换上的衣服都是王小北拿过来的,所幸是他和王纨绔体型相似,衣服穿在身上倒也合体。一边帮忙一边小心打量着李云道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旧伤,顾小西突然想伸手去摸一摸。
李云道看出小丫头的犹豫,笑道:“都是些已经养好的旧伤。”
顾小西一脸疼惜:“哥,当初疼吗?”
李云道恍了恍神:“怎么不疼?不过,疼多了,就习惯了。”
于是顾小西就开始卟嗦卟嗦掉眼泪:“小时候王小北可爱跟大院里的孩子打架了,每次都是我帮他上药,他每次都疼得哭鼻子。哥,你那时候也哭吗?”
“哭?”李云道摇头。无论是谁,被一群饿红眼的狼撵着,跟活命相比,哭似乎已经不值一提了。
李云道就在爱哭的顾小西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不过衣服穿上去,半个肩膀倒也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李云道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后来接触的都是蔡桃夭、阮钰这类女神级的大BOSS,碰到像顾小西这种柔柔弱弱的邻家小妹妹哭得梨花带雨,他一时间倒也束手无策,幸好他反应很快,回头看了顾小西一眼笑道:“昆仑深山里头虽然很危险,但景sè却是无与伦比地美,那些野味配上我二哥的绝佳厨艺,滋味真是要多香有多香。如果有机会,喊上你小北哥,我带你们一道儿去转转。”
顾小西破涕为笑:“那说好了,可不许反悔,拉勾?”
李云道面sè颇怪地伸手跟小姑娘拉勾许诺,不如为何,许下这个诺言后,他倒是有些心安了,或许,他内心深处也想回去个困读二十五年等身书地方看看,虽然不知道他生在何处,但毕竟是喝昆仑山的雪水长大的,流水村的阿巴扎再混蛋,那也是他李大刁民的同乡。乡土之情,哪是说舍就能舍的。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那张满是沟壑般皱纹的脸,那个总是拨弄着一串佛珠的老喇嘛,一双仿佛阅尽人间沧桑的浑浊眼珠,还有那听着让人昏昏yù睡的藏传经文。
“哥,想什么呢?”
“想家了。”
李云道笑了笑。
是啊,那个家,有李弓角,有李徽猷,有十力嘉措,有老末,还有那个如今想起来却不会那么让人生厌的老喇嘛。
尽管,那只是一座破旧的老庙。
但那是他的家。
这一刻李云道这才突然发现,原来,他也是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