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末此时无法安然入睡，不仅仅因为自己无缘无故地接受了一顿打，也有那一丝丝早已习惯了的孤独。那场车祸后，小光末固执地拒绝了任何人的收养，依旧回到自己曾经的家中，虽然现在对他来说，这里只是一个有回忆的住处。

那场车祸之后几天，小光末独自蜷缩在住处的角落，抱着双腿，把脸深埋在手臂里，不停地抽泣着，又紧咬住双唇，不想发出任何声音。黑夜来了，白天来了，小光末一直这样坐着，累了，饿了，晕了，又冻醒了，爬起来，找能吃的充饥，继续低落着，哭着。

终于哭，停了。再怎么努力，光末也无法落下一滴泪了，泪干了。小光末缓缓站起来，拉开窗帘，望向窗外，刚好是黄昏，小光末看着夕阳西下，看着天空收敛起最后一抹光。小光末还留着泪痕的脸庞，突然也向来临的黑夜一样冷冷的了。

第二天，小光末又开始走出这个住处，正常的上学和购物，只是变成一个人了，眼神冷冷的，不能形容他是长大了还是怎么了。总之小光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父母疼爱的小孩了，被带上“孤儿”的身份而受大人们的“关心”和其他人的议论。但小光末完全没有理会，冷冷的，或接受，或不理睬，没有感谢没有生气，似乎其他表情都被剥夺了，小光末开始时常挂着冷笑，或面无表情，少言寡语。依旧存在，却似乎又消失了。

小光末在其他人眼中变得奇怪，神秘，甚至诡异。他开始慢慢地远离了人群，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得到更多关于光末的消息了，老师们担心，但光末的成绩优秀又让他们没有特别去在意光末的其他事，他们也开始觉得光末不易靠近了。

光末一个人。依旧在固执着成长。总是一个人。

现在的光末依旧如此，只是这次真的长大了，从一个孩子长成了一个少年，能更轻易地处理自己的事情了。这时，光末轻轻摸摸脸上的肿起的地方，嘴角上扬，冷笑一声，轻声呢喃道：“我只原谅人一次。”便闭上眼睡了。

一夜无梦。

迎着朝阳，迎着刚苏醒的喧嚣，光末骑着车往学校走，一路上闻着这座城市慢慢腐朽的味道，从那些角落，从那些太阳照不到的后巷。

随着光末的成长，那些城市的yīn暗面早就开始渐渐地被他察觉，同时就是人心底已经腐臭的那一块。光末给这个城市一个完美的微笑，只是冷冷的。

光末脸上的伤，因为涂过了药，看上去不那么明显。当光末走进教室时，原本微微低下的头，被几束眼光灼伤，抬头望去，看到三个男生满脸狰狞的笑，又满脸弥漫着一种猥琐。光末定在原地盯了几秒，忽的想起，昨天在他放学路上拦住他的原来是和他同班的。光末又滴下了头，狡黠地笑了一下，便径直往教室的角落，他自己的位子走去。

但当他路过他们三个的座位旁时，其中一个突然伸出了脚，光末直接无视掉了，抬起脚要跨过去，但那人绝没有想这要就结束，而是又稍稍抬高了伸出的那只脚。这时光末停了下来，弯着头，冷冷地斜视着那个人。那个人顿时火了，一拍桌子，刷地站了起来，并同时大吼一声：“想怎样你！”周围的人也都刷地把头扭了过来，看着他们。

“你是不是忘记我昨天说的话了。”光末不慌不忙地吐出这句话。

“什么？是你忘记了昨天的教训了吧，就过去一晚上就忘了疼了？”那人的反问，另外两个人也都大笑起来。

光末这时皱着眉头，又抓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句：“那就难办了。”

那三人依旧笑着，伸腿的那人这时又说：“傻了吧，说句‘大哥，下次不会了’我就原谅你。”另外两人一直起哄着，笑着。而其他人都不解地望着这里，毕竟还是一群不熟识的人，但那即将要发生些事情，还是被他们预料着的。

那人没有意识到光末此时盯着他更加冰冷的眼神，还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我劝过你们我不会原谅你们第二次的。”迸出这句话后，光末的拳头已经让那人的脸变形了，当他们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那人已经倒在地上了捂着脸发出轻声的呻吟，被砸到的桌椅也已经变成了废材了。另外的两个人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光末，竟一时愣在了原地。其他人也被这一幕吓呆了。可是这时的光末比任何人清醒，他没有停手，又走了过去，朝躺在地上的人重重地踢着窜着，就像他们昨晚对付光末时的样子。

另外两个人意识到时，刚要上前拉光末，但看到光末突然瞥他们的眼神时，犹豫了一下，不知不觉向后退了，地上的人发出杀猪般的喊声，这样的喊声让所有人感到惊恐。

这就像一场噩梦，从这一天开始笼罩在他们的心头。这时的光末是背对着其他人，谁也没有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或许看到了以后他们会永远无法从噩梦中醒过来，就像此时在地上的人，血肉模糊，遍体鳞伤，而那双眼睛睁着，看着光末，充满绝望。

“光末！”有人惊恐地叫出声。正要踢出的腿停在空中，这时光末轻吁了一口气，慢慢收回了腿。但没有立刻转过身来，依旧背对着。

叫住光末的是他们年轻的老师，当她刚走进教室时，又是一个进入噩梦的人。只是那扰人的叫喊早已没有太多的力气，那人也已经喊哑了喉咙。

光末缓缓地转过身来了，看着还站在门口的老师，他没有其他表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种他们习惯的样子。这时，光末又扫视了受惊的其他人，接着把目光又落回了年轻的老师脸上。光末稍稍弯了腰，对着那个老师说了句“抱歉”。便转回身，看了看离他最近的那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都紧抱住自己不断地发抖，低着头，不敢看那个被打的人的惨状，更不敢看光末。

众人看着光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时，那个年轻的老师才像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跑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看清时，她不知不觉捂住了嘴。

那人没死，还在呻吟。

事情刚刚开始。

年轻的老师面对此时的情景竟一时也不知所措了。“老师，快叫救护车吧。”有个声音从惊慌的人中传了出来。这时老师才慌忙地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但在车还没来的这段时间里，那个老师都只是站在一旁，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她似乎只是安静地等着，其他人也都静静地坐在位子上，都不敢大声地喘气，另外的两个人还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有光末，虽然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但他扭头看着窗外，没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

救护车紧张地呼声，远远地传进这个教室，教室里的人似乎刚醒，顿时有些许的议论声，很轻微，很轻微。年轻的老师急忙冲出去迎那些救护人员，那些救护人员进入教室后，看到地上的伤者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了工作，亦或许他们脸上带着口罩，只是露出两个眼睛，看不见他们太多的表情，但眼神绝没有透出任何同情。

此时的光末与其他人一样看着那几个救护人员麻利地工作着，唯一不同的是光末的嘴角上扬，挂着一丝冷笑，视线是落在那几个救护人员的身上。